二十二、舊戲

二十二、舊戲

老夫人很快就憶起了《還珠記》這出舊戲,原本躺著的人忽然坐了起來,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老祖宗,您這是……」

老夫人聽完鴛鴦的稟告就知道崔衍被人設計了。她的兒子,什麼性情,什麼喜好,她都清楚得很。

崔衍能無視宗族規矩想要將那個女子接回家中,只說明那女子是他喜歡的類型,並懷有身孕,兩者缺一不可。

洛川不大,事情要有那麼湊巧也不是不可能。但要連三房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都知道了這件事,只說明這件事和三房有莫大幹系。

防賊千日,卻不想崔鵠早已把手伸到了她眼皮下面。好在崔凌霜警覺,幾乎在崔凌雪說漏嘴的同時就猜出了事情始末。

長房與三房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擔心崔凌霜會私下動作,她讓鴛鴦去了趟祠堂,問出部《還珠記》。

在戲中,善妒的妻子恨不得相爺之女去死。可當其有孕時,她想出來的方法卻是去母留子。情敵可以死,夫君的血脈必須留。

崔凌霜藉此表明了態度,粉頭不能留,孩子可以留,她會在今後的日子裡將這個孩子當自己的弟弟相處。

老夫人喜歡她如此識大體的態度。

「鴛鴦,你可知我為何要連呼三個好?」鴛鴦搖搖頭,即便猜中了老夫人的心思也不敢直言。

老夫人自語道:「崔鵠是個霸道性子,打小喜歡什麼就要搶到手,老三也不拘他,還說他性子像極了崔氏先祖……如今他身在朝廷,心裡卻惦記著族長之位,生怕老三偏心衍兒,居然想了這麼個下作主意。你說這事兒我該怎麼辦?」

鴛鴦不敢接話,她是族裡干粗活的丫鬟,跟在老夫人身邊只有十年。在她之前,所有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全被以各種借口打發了出去。

有的嫁給族人作妾,有的被送到莊子上做粗活……隨老夫人一起嫁到崔氏的丫鬟,沒一個留在她身邊,這種事兒在大族實屬罕見……

只聽老夫人又道:「你被賣到崔氏那年,衍兒的腿剛被摔折,我恨死了顧氏。那又怎麼樣,牡丹小築依舊好好的,知道為什麼嗎?」

鴛鴦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老夫人為什麼會把四老爺的事兒和二老爺的事兒連在一起說?難道她知道了二老爺摔折腿的真相?

想到這個,她不敢沉默了,道:「奴婢以為老祖宗口中那三個好字兒,一好,是誇姑娘聰明,見微知著;二好,是誇姑娘懂事,沒有藏私;三好,是誇姑娘有大局觀,一切以長房利益優先。」

「你很聰明,霜丫頭確實長進了。」

「老祖宗,更深露重,讓奴婢伺候你休息吧!」

老夫人搖搖頭,「我想一個人坐坐,你去睡吧!明兒還得去平東街找人,若是精神頭不好,露了怯,會遭人笑話的……」

青木失眠了。

當年逃難至洛川崔氏,若不是要養活年幼的青桑,他根本不會賣身為奴。

原以為跟定了主子就能在暗中大施拳腳,怎料運氣太差,被分給個不成器的傢伙,害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擺脫那人。

脫身以後又看準一族老,這人卻醉死田埂……他莫名地成了掃把星,催命鬼,空有一身本事卻只能在府中打雜。

好容易攢夠了銀子想給自己贖身,宗族卻不放人,懷疑他被其他人收買,謀害族老之後就想離開崔府逃命。

「哎……」

長嘆一聲之後,他拋弄著剛偷來的百子石榴又去了祠堂。崔凌霜交代的事情可不好辦,得去探探口風,可以的話再敲點兒銀子。

祠堂背風處,青桑與崔凌霜背靠背的坐著。

青桑坐姿筆挺,像牆面一樣幫崔凌霜堵風,並任其依靠著休息。看到青木,她生怕說話聲驚醒崔凌霜,擠眉弄眼的跟青木比比劃划老半天。

大意是肚子不舒服,急需去方便,又不忍弄醒崔凌霜,青木此時過來實在是幫了大忙……

人有三急,青木無奈地頂替了青桑的位置。他剛在地上坐好,青桑迫不及待地跑了,崔凌霜整個人順勢往下滑,舒服的靠在了他懷中。

美人入懷,他捨不得推開,反正四下無人,若能讓崔凌霜睡得舒服,權當行善。

萬籟寂靜的夜裡,他仔細把崔凌霜的面容看了又看。十多歲的姑娘未曾長開,只能從其精緻的五官去想象她及笄之後的模樣。

想得入神,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崔凌霜的面頰,又像被燙到般趕緊縮手。

今夜此刻,是他與崔凌霜最近的距離。他們之間就好似祠堂外與祠堂內的關係,看著不遠,卻有一道無法跨過的門檻橫亘在中間。

無論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娶到崔氏的嫡女。

青桑回來就見青木抱著崔凌霜,她露出一臉見鬼的表情,著急地想要和青木互換位置。

青木沖著她微微一笑,指了指崔凌霜抓著自己襟口不放的手。無言的告訴她,若這時調換位置,崔凌霜肯定會醒。

青桑知道這是青木的借口,以他的武功肯定能做到悄無聲息地放下崔凌霜。

這個大咧咧的姑娘假裝信了自家哥哥,擔心一會兒被更夫看出端倪,她還把身上的女式披風披到青木身上。

天還未亮,崔凌霜被凍醒了,揉著昏昏沉沉的額頭,自覺睡得還不錯。青桑扶她起來,剛站穩,就見一個金閃閃的圓球從她懷裡滾落。

「百子石榴怎麼會在這兒?」

青桑愣了,謊言張口就來,「回姑娘話,這是哥哥昨夜拿過來的。我不方便接,哥哥將此物放我披風上……」

誰說老實人不撒謊?這明明是青木揣在腰間,擔心硌到崔凌霜,拿出來往其身上一放。結果走得匆忙,忘記了帶走……

崔凌霜把玩著百子石榴,想起她曾將這玩意典當六千兩,轉手買了幅畫送給衛柏。後者連聲謝謝都沒有,拿了畫就走。

若干時日之後,這幅畫到了權相王澄府上,謝霽還以為是她替西涼侯府送去的賀禮,差點兒鬧出了笑話。

如今想來,感情兩字實在可怕,她被衛柏蒙蔽了雙眼,謝霽被她蒙蔽了雙眼。

他們夫妻竟然為情喪命,想來可笑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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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雙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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