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錦衣衛事

第二章錦衣衛事

是夜,月色清涼,鳥鳴稀疏。樹林里篝火漸暗,除了商貨旁的守夜人,幾處馱隊的人都已沉沉睡去。

陳瑞瑜並未給出肯定答覆,甚至連多餘的話也未再多說一句,只讓人又提來兩罈子酒,放一壇在徐維宗面前,留一壇自斟自飲,仰望夜空出神。那徐維宗也不催問,拿著條肉乾慢慢撕下一小條扔進嘴裡,酒倒是大口飲著,卻也不看陳瑞瑜,低頭看著篝火,若有所思,顯然也在盤算著什麼。

這一夜,二人便就這麼悶聲不吭的喝著,直至酩町大醉。

夜深夢沉,陳瑞瑜果然夢見了通州的那所新宅子,依稀看到陳寧萱帶著幾名家丁走出院門,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柱兒束手站在車旁......

一晃,卻又到了遼西,自鎮遠堡那黑乎乎的堡牆掠過,又來到那口井旁......

次日清晨,陳瑞瑜走出帳篷,卻是宿醉未消,腳步有些飄忽。這情形可還是頭一次,倒不想昨日居然能夠喝醉,想想那酒也不算烈,該是心事重重之故。這麼一想,便抬頭去尋徐維宗,卻見其正側卧在篝火旁,正睡得香,那鼾聲一聲高一聲低,竟是露宿了一夜。

那周家管事站在一旁,似乎不知該不該叫醒這位公子的「新」朋友。陳瑞瑜擺了擺手,示意管事去忙別的,走過去搖了搖徐維宗,將他搖醒。

徐維宗翻身坐起,先是伸開雙臂,好生舒展了下身子,這才斜著眼看著陳瑞瑜,道:

「想妥沒有?」

陳瑞瑜看了徐維宗一眼,沒有答話,卻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徐維宗爬起來,也不管身上粘的塵灰,走過去端起隔夜茶一口飲盡,然後長長出了口氣,晃了晃頭,估計也是一腦子的余醉。

那周家管事見機讓人端水伺候洗漱,隨即又呈上熱粥、餅子等吃食。

「你小子倒真是有福。」徐維宗也不客氣,坐下一手便拿起兩張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陳瑞瑜也端著粥碗,吹著喝下熱粥,身子頓時舒坦許多。此時旁的馱隊早已收拾妥當,紛紛啟程,倒是瞧著這邊有些納悶。陳瑞瑜這一隊本就不像尋常商隊,根本就不必趕時辰,這會兒自然都落在後頭。

待吃飽喝足,周家管事開始招呼人收拾,陳瑞瑜、徐維宗二人這才站在一邊,相互對視。

「如何?」徐維宗倒是有些意外,不想這少年居然如此沉得住氣。

陳瑞瑜瞟了徐維宗一眼,輕聲問道:「這話該是我問才對。」

徐維宗張開大嘴一笑,伸手一拍陳瑞瑜的肩膀,叫道:「那就聽爺的。」

陳瑞瑜點點頭,轉頭瞧了瞧周家管事那邊,又轉頭看著徐維宗,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此事既是我擾了的,走這一趟也無不可。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先問問徐爺。」

徐維宗瞧了瞧陳瑞瑜,笑道:「昨晚你便該問的,放心,你那新宅子里的人,不會有事。」

「通州的事......徐爺當真都是清楚的?」

「自然清楚。」徐維宗道。

陳瑞瑜頓了頓,又問:「錦衣衛......怎會盯上我的?」

徐維宗笑道:「哪裡是為了你?不過是捎帶著罷了。」

「捎帶著的?」

「嗯,」徐維宗滿不在乎的說道:「也罷,既是要一起辦事,這些事兒與你說了也無妨。這通州地面上,錦衣衛的人手倒是不多,幾十人而已,不過,這眼線,可得往千字型大小上數的。這哪條街上新開了鋪子,哪條巷子里多了條狗,不能說全都知道,要說八成,可也不算虛言。」

陳瑞瑜卻是不信,問道:「徐爺這話......」

「怎地?不信?」徐維宗也不惱,道:「跟你再說細些吧,那些眼線每三日一報,這見到的、聽到的,什麼糧價、菜價的,只要想問,便都能打聽的得到。」

「那得要多少人手?」

徐維宗一笑,伸手摸了摸頭,道:「你的意思我清楚,話是說滿了些,不過也是**不離十的。若是無事,誰會總打聽什麼菜價?不過是個篩子,總能有能用到的。」

陳瑞瑜遲疑片刻,問:「那我的事......」

「自然也是篩出來的。」徐維宗道:「按說也是湊巧。起初也沒人在意你小子那些事兒,不過後來,你小子與周家湊在一起了,爺爺我自然要多問幾句。這一問,幾處一對,你那點事兒也便清楚了。」

陳瑞瑜仍然將信將疑,徐維宗卻想岔了,沉著臉道:「怎麼?瞧不起爺?想是那周家丫頭跟你說了,爺只是個總旗?你小子可別蒙了眼。爺這個總旗,職位不高,可在通州也能管幾百號人的。」

「幾百人?」陳瑞瑜的語氣仍然不對。

「不信?等辦完了這趟差使,你跟爺回通州,爺帶你開開眼。」

陳瑞瑜尋思著,這若是說的實話,那錦衣衛的手,可是伸的遠了,這豈不是一個龐大的「情報網」?記憶里似乎從未聽聞錦衣衛有這般「厲害」。

「錦衣衛......緣何要這多眼線?不是有案子才查的么?」

陳瑞瑜這話,可就有些過了,不過,徐維宗卻沒在意,反而大笑道:

「聽你這話,也不是全不知曉的。不過你也動動腦子,這眼線多了不好么?反正也不需多花銀子。」

陳瑞瑜心想,這若是真如徐維宗所言,那通州地面上的見不得光的事兒,豈不是都瞞不了?不過,此時陳瑞瑜倒也沒了后怕,事情都已做下了,就算是莽撞也不必多想,這會兒只是為錦衣衛居然如此多的眼線而暗暗吃驚。

那徐維宗眼珠兒轉了轉,笑道:「你這是......難不成以為爺是在詐你?」

陳瑞瑜搖搖頭,道:「沒有。只是想,徐爺若這般說法,那通州地面上可就該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所在了。」

徐維宗想了想,這才笑道:「到底還是個少年。這事兒過些年你也就明白了,這水至清則無魚,你可總聽過吧?」

陳瑞瑜點點頭,那徐維宗又道:「按說這些事兒跟你也無干,如今話都說開了,你還是好生跟著爺辦事吧。」

陳瑞瑜也就不再多問,不過,瞧著那邊周家管事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又道:

「徐爺,你這趟差使,還是追捕后金姦細?」

「沒錯。」

「這接下來如何做?」

那徐維宗昨夜早已想定,便道:「你這趟都帶了什麼貨?」

「徐爺不知?」

徐維宗白了陳瑞瑜一眼,道:「你道爺閑得慌,連你帶什麼貨也得記住了。」

「徐爺自個兒說的?這事兒不是都清楚?」

「那是看你與周家相關,這才多問了幾句。你小子又不是什麼人物,還讓錦衣衛專盯著你?」

陳瑞瑜一笑,心裡卻想得是,這徐維宗句句不離周家,與周家是何關係?聽他話里的意思,知道那周家小姐為自己這趟準備了不少「享受」,但卻又不知帶得是什麼貨......這徐維宗到底知道多少,知不知道自己這回是做什麼?這麼一想,對徐維宗說的話,卻打了幾分折扣。

招手喚過周家管事,讓其將所帶貨物種類一一說個明白。

因這頭一趟不過是探路,大頭都在後面的馱隊里,所以也就是數百石米,另帶著些布匹、雜貨一類的,倒有近十頭騾馬馱著。

那徐維宗聽了,忙問:「有布匹?多少?」

那周家管事看了陳瑞瑜一眼,低聲道:「兩百匹松江梭布。」

「好,就只要這布便好。」徐維宗道:「將這些布留下,其餘的你自己打發吧。」

陳瑞瑜便吩咐周家管事去將貨分開,待其離去,才回頭問道:

「隨後怎辦?」

「再走半日,有一岔口,叫白水鋪子,咱們就在那辦事。你讓這隊人在此多住一日,跟咱們岔開。」

陳瑞瑜皺皺眉頭,問道:「為何只要布匹?」

徐維宗低聲道:「我跟的這條線兒,就與白水鋪子里一家賣布的相干。」

「人呢?」陳瑞瑜問。

徐維宗看了看陳瑞瑜,反問:「你可會趕騾馬?」

陳瑞瑜一怔,搖搖頭,道:「若只是半日,倒也能湊合。」

「這便好,咱們趕到白水鋪子,再僱人好了。」

陳瑞瑜又問:「只到白水鋪子?」

「不,」徐維宗道:「那只是一站,到了再說,說不定還得再跟下去。」

「跟到哪兒?」

「說不準。」

陳瑞瑜想了想,又問:「徐爺,若是只是咱們兩人,還是跟我多說些的好。」

不想那徐維宗卻笑道:「正要你不知,才好做這個布匹生意。」

「怎講?」

徐維宗打量了下陳瑞瑜,又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滿意的點點頭,道:「正好,由今日起,你便是出門做生意的少爺,我是管家。咱們是第一次走這趟生意,所以......嘿嘿,便要多打聽打聽,看哪兒能賺到更多的銀子。」

陳瑞瑜大致明白了徐維宗的意思,這是要讓自己裝扮的更像一些,如此,就算多嘴多問幾句,也不必招人懷疑。

「徐爺,你說的那些姦細......都是做生意的?」

「這說不準。」徐維宗搖搖頭,道:「反正那些消息,是混在商隊里傳出去的。我這趟,就是要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傳往關外的。」

陳瑞瑜依然有些糊塗,不過,在大致明白徐維宗的意圖之後,倒是放了些心思,這一趟也看不出有何兇險,不過是掩飾一下徐維宗罷了。

隨後,陳瑞瑜交待周家管事,這既然跟著徐維宗辦事,那邊米糧生意上的事兒,可就只能讓周家管事去辦了。反正照閻應元的說法,那邊都已交待妥了,只管派人去接上線兒便好。這事兒此時還不知徐維宗是否知曉,陳瑞瑜倒是覺得八成是知道的,但徐維宗既然沒提,他自己總不能先說。

就這麼著,陳瑞瑜便從販賣米糧賺銀子,轉而被徐維宗拉入了追查后金姦細的差使里。

當然,徐維宗的威脅是一部分原因,按徐維宗此時的態度,陳瑞瑜倒並不太擔心通州新宅里那些「家人」,但也不敢肯定徐維宗僅是虛言恐嚇、做不出來「滿門抄斬」的禍事來。另一方面,那夜裡的夢境,卻讓他總覺得往北走要好一些,似乎那鎮遠堡里,真有什麼與自己神秘的「家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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