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整編急訓

第二十四章整編急訓

六月中,大雨如注。

久旱逢雨,那荒野中荊棘野草瘋長,峨峨群山愈發蔥鬱。這一日的瓢潑,對京畿周遭的田莊而言,如若天降甘露;而驛道上逶迤而行的馱隊,卻叫苦不得,於泥濘中蹣跚。好在次日即晴,倒不至於誤了行期。

即便無雨,陳瑞瑜一行也行得極緩,每日里只在驛道上行上三個時辰,便下了驛道,偏往荒野山間繞行。

在驛道上行走,這支數百人的隊伍並不打出旗號,人不著甲、刃不出鞘,這半是商隊、半是運送軍需的模樣,倒也不算出奇。只是潘承林、徐維宗等數十騎的錦衣衛打扮,吸引了大半好奇的目光。那認得出的,似乎是在琢磨,還從未見過錦衣衛緹騎如此從容?看樣子不像是趕著去捉拿人犯。當然,即便是路旁的驛站驛丞驛卒,或是一向縱馬狂奔絲毫不顧忌路人的巡弋騎隊,也不敢上前多問一句。

這三個時辰,自然是趕路。

潘承林潘千戶領的差使,那魏公公可沒限時日。再說,這六月里,就在初一那日,左副都御史楊漣上疏劾東廠太監魏忠賢二十四大罪,由此揭開東林彈劾魏忠賢一幕大戲。整個六月,魏忠賢怕是都在提心弔膽,也沒工夫多理旁事。

此事陳瑞瑜心知肚明,但潘千戶卻是毫不知情,還琢磨著打那日辭別魏公公,居然再無消息,這魏公公可著實看重自己。是以對陳瑞瑜所為,不加一詞,反倒頗有興緻的跟著「觀賞」,這行得也就更慢了。

每日午時一到,陳瑞瑜便下令全隊轉下驛道,不論是否有路,只管往山間、河谷里行去,或於曠野,或於河岸,要麼是在山腰,要麼便在谷口紮營,這立營未妥,全隊無食。

自然,打下了驛道,全隊便披甲、舉旗,前有哨騎探路,左右有游騎巡弋,是全套軍營做派。那潘承林等人哪裡受得了這個?頭幾日可都是餓著肚子硬撐著,陳瑞瑜倒是勸過,讓其帶著錦衣衛往驛站歇宿,但潘千戶難得拿出上官的派頭,勒令隨行錦衣衛緊跟不退。這倒讓陳瑞瑜有了「中軍」的架勢,索性將全部人馬都動了起來。

那三百騎兵對這些自早已熟悉,練得不過是彼此相合,是以當一片火紅旌旗打出時,不出三日,便已進退由心,堪比久訓之騎隊。倒是王寶的輜重隊,練得格外辛苦。

在白水鋪子招兵買馬,陳瑞瑜雖表現的可有可無,但秦振武等人卻仍精挑細選出二百名大漢,大多有過從軍經歷,余者也是獵戶、山民,至少這騎馬、行路無可挑剔。只是出發時,陳瑞瑜將其一股腦的都塞給王寶,先令二百人照管五百匹騾馬。

編隊是在路途之中進行的,仍按十二人一隊,三隊一旗總,三旗一百總分編。秦振武、楊一志、趙天寶,再加上王寶,自然身充百總一職。最初幾日,原三百騎兵都劃歸秦振武、楊一志、趙天寶三人屬下,王寶反而下屬最多。

這野地紮營,也是分外講究。陳瑞瑜這隊總計六百人左右的人馬,當然比不得大軍立營,但也足使那二百名新募大漢手足無措,那王寶初時甚至急得跳腳,打罵那些人白長了一身肉卻沒長腦子。當然,在三百名老兵的幫帶下,用不了幾日,也就熟了。實際上,不論是否熟記軍營規矩,只要記著跟著隊長便就沒錯。此時那些新募者尚未編伍,只由人指派跟著老兵們行事。

立營之後,整整一個下午,除了潘千戶、徐維宗等百餘名錦衣衛坐在營里曬太陽養神外,其餘五百人全都騎馬奔出二十裡外,然後便是伐木做箭靶,演練箭術,接著一個時辰,是以小隊為群的對陣搏殺,當然,這用得是伐木做的木刀、木槍。那些新兵,輪著分派給各個小隊,每日不同,好在新兵們很快明白了,不管在哪一隊,只管跟著隊旗就是,不必多問。

陳瑞瑜帶著秦振武、楊一志、趙天寶在眾人之間巡視,時不時的將見到的身手較好、箭術、刀法不錯的人挑揀出來。只是陳瑞瑜挑的人,全由鐵鎚、鐵杵管帶,算是親軍衛隊,而秦振武等人所選,則將人充填到各個小隊去。若是人多了,則新編一個小隊出來。

此事將一直進行到將所有人都篩選一遍為止。事實上,那些新募之兵是越練越熟,甚至出了十幾個箭法超群之人,到了,也沒剩下幾個,而陳瑞瑜原打算是留給王寶一部分人。

那王寶初時頭痛,待人越來越少時,方覺不妙,一再尋陳瑞瑜說辭,最後好歹留給他五十人,但依舊照管糧草輜重。那眾多的甲杖、器械、騾馬,最終多半被分到各個小隊,由兩名新兵照管。

待接近山海關,這隊人馬中一個小隊里,十二名騎兵之外,還額外多了近二十匹騾馬,所馱之物,除了全部甲杖、弓弩、箭支外,還有足以全隊供食一月的米糧、馬料。結果王寶的隊伍里,馱的都是暫時用不上的馬甲、拒馬槍、鐵蒺藜以及多餘的米糧、馬料。

新兵們其實也不算新,除了紮營要多看多學外,那動手的本事,比起老兵來,只是鬥狠的心氣差點,但顯然都被身上留下的多道烏痕彌補了,要想不疼,唯有擊敗對方的人。至於那三百老兵,更是深知此去是要殺人的,下手不容留情,也就愈發的狠辣,結果,最初戴盔不著甲的演練對陣,到了不得不全軍著甲,才沒出斷骨折臂的傷兵。

對於陳瑞瑜弄出的這等練兵法子,秦振武等人漸漸琢磨出味道,這是要跑得快,殺得狠,且單獨一個小隊,便能支撐一月的長途奔襲。

每日晚間,營內篝火燃起一人高的火焰,眾人按隊圍坐,聽老兵講述戰陣廝殺的趣聞,間或有人要較量較量老兵的「絕技」,甚至能引起額外的對陣演練。漸漸地,這些漢子們便喜歡上這種軍營里的日子。

這情景,甚至令潘承林潘千戶及其屬下眼熱,幾乎就要生出隨軍參戰的勇氣,不過,終究是沒有脫口而出。這些人都知道,錦衣衛雖有威風,但掄起刀槍弓弩,唯有甘拜下風。潘承林屬下百多人里,居然沒一個有勇氣出來試一試那小隊間的對練。當然,那整日在營里曬太陽、耳聞馬嘶、一股子馬糞味道的悠閑日子也就沒了滋味,試一身手不行,那旁觀可是都想去的。

五百人的隊伍,除了王寶管帶五十的輜重,秦振武、楊一志、趙天寶依舊保持百人騎隊,陳瑞瑜留下一百五十人歸自己親領,由鐵鎚、鐵杵二人分管兩隊。

這幾日里,眾多漢子們終於見慣了那位少年模樣的主將,且親眼目睹了「大人」的神奇箭術,八十步之內,百發百中。當然,這箭法在這群壯漢間並不鮮見,僅陳瑞瑜親領的騎兵之中,便有十幾個,至於其餘的,十中**數不勝數。所謂老兵,可不是說說而已,至於那些新兵,沒點本事,秦振武那一關便過不了。

陳瑞瑜並未顯示「飛鏢」之技,只是按著自己定下的規矩,每日里射三十箭,讓騎兵們看得熟了。

至於軍紀、禁令等軍營早該有的東西,陳瑞瑜並未多言,一切似乎都經老兵們言傳身授,老兵們如何做,新兵們一一遵從。

臨近山海關,陳瑞瑜下令於二十裡外紮營,命王寶帶人買回幾十隻豬、羊,外加幾十壇酒,這碗取消了例行練兵,准許各隊開懷暢飲。同時,發下當月餉銀。

十萬兩白銀,是王寶親自看守的軍需。這足以令陳瑞瑜暫時不需擔心餉銀問題。

這些,都未瞞著潘千戶,甚至酒肉等等,也一樣為少,陳瑞瑜也並未向潘千戶要銀子。陳瑞瑜的事,唯有潘千戶、徐維宗知曉,那般錦衣衛只有羨慕份兒,卻是不知這眼前的一切,全都屬於隱秘。

軍中最閑一人,卻是張瑞文的孫子張浩平。

陳瑞瑜並不打算刻意瞞著張浩平,但也未帶著張浩平在軍中行走。那張浩平不過十九的年紀,按說比陳瑞瑜還大兩歲,但這人與人卻不能相比。張浩平不過是富家子弟而已,讀過書,未曾入學,平日里所為,諸事平平,毫無可述之處。

陳瑞瑜不發話,張浩平也唯有整日在營內悶著,那邊錦衣衛一干人等也不敢去招惹,只是將祖父張瑞文告知的事情反覆熟記、琢磨,當然,另外四家所有的門路,也全交給了張浩平使用,一干信物、印記、書信等等,都在張浩平的包裹里存著。

如何使用這些門道,陳瑞瑜並未與張浩平深談,事實上,是否需要張浩平發揮作用,還得看這支本不存在的人馬能否在遼河以西立足。是以這般晾著,也算題中之意。但張浩平畢竟是年輕人,看多了軍營,也生出幾分熱血,何況還有個父親在建奴手裡,這若是也能上陣殺敵,自然多幾分把握。

便紅著臉尋鐵鎚,要跟著學刀法。

當然,沒有禮金。張家已拿不出多餘的銀子來。

哪料鐵鎚倒是樂意,卻將那把開山大斧提了來,說是每日劈砍千次,那腰刀之術便是小菜一碟。

張浩平試了下......結果去尋了把砍柴的斧子,先練了劈柴。

當夜,營內頭一次沒有禁止喧嘩任由士兵們彼此拼酒、笑鬧,甚至連在外的哨騎也都叫了回來......山海關附近數萬大軍雲集,那哨騎僅是練習而已。不過,人群里卻尋不到隊長以上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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