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賭桌博弈
——險中求勝在乎個「勝」字，行險而又會輸掉，那還是最好不要冒險。
——《千王之王重出江湖》·李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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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牌。」吳長健下意識的說道，但就在方懷辛伸手翻開下一張牌的瞬間，他有些不敢確定的問道，「你是真的明白了？」
方懷辛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把那張撲克牌翻開，淡淡的說道：「黑桃Q，你爆了。吳兄，之前，小弟一直很奇怪，令祖自己一生絕不託庇於外國人，但為什麼卻把你送到外國去留學。現在看來，無論怎麼樣的英雄豪傑，做為一個長輩親人……最後果然還是要回到兒女情長上來的。」
吳長健喃喃的回答道：「是啊。」
「姑且不論吳兄你本身的人才學識；只說令祖英雄一世，吳兄又是他的長孫；若是放出風聲，不知多少名媛閨秀，打破頭皮也要嫁入吳家。但最後令祖卻為吳兄選擇了這麼一門婚事；廣東賭王霍芝庭……當年令祖叱吒風雲之時，眼中可曾有過這種小角色？這種選擇出人意料，但細想之後，又在情理之中；唯一的解釋就是……」
「他拒絕了日本人的拉攏，日本人是一定會懷恨在心的。於是令祖自知身處險境，但卻又要為吳兄留一條退路，不想讓吳兄跟著他一起赴死。」方懷辛看著吳長健從面前的籌碼堆里，點出一千塊的籌碼，推到自己面前。伸了伸手，示意吳長健繼續發牌。
就在吳長健發牌的時候，方懷辛接著說道：「令祖是驕傲無比的，也絕不會讓自己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但他又對天下大勢看得極為清楚；他當然知道，日本國亡我之心不死，三年前的九一八事變，就是先兆。等到中日開戰，中華大地勢必處處淪陷於戰火之中；他所處的北平更是首當其衝。只有香港和澳門，才能算是安全地帶。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霍賭王也一定會在近幾年，把賭坊的重心慢慢轉到那兩個地方去；在把你送走之後……於是，令祖也就走得心安了。」
「不要再說了！」吳長健突然一拍牌桌，失聲大叫道；他用的力氣如此之大，以至於他身前的籌碼堆被拍得散開，各種顏色的圓扁形籌碼在房間里四處飛射；方懷辛從來沒見過，他也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但他只是理解的點了點頭，無視於聽到聲響，匆匆推門進來的荷官，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兩張牌，輕聲說道：「我要牌。」
這一把，方懷辛又贏了；他要到的那張方塊9，剛好幫他湊成了二十一點。就在荷官和召來的幫閑們四處撿拾籌碼的時候；他點著一支煙，靜靜的，看著賭桌對面的吳長健。
吳長健的神態，也已經恢復了平靜。隔著煙霧，他也靜靜的注視著方懷辛。
良久，他才開口徐徐說道：「那麼，方兄這次，是想要和我賭一次，用這種近乎兒戲的方式，決定誰勝誰負，誰又要退出這場遊戲？」
「不。」方懷辛淡淡的回答道，「我沒有那麼天真，我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想知道，吳兄到底有幾成機會，來做到心中想要做到的那個願望。」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對於吳長健的這個問題，方懷辛只是把目光轉向正在撿拾籌碼的荷官，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他很快就繼續說道：「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吳兄的，儘管開口。」
吳長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方懷辛，過了一會兒，他也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來廣州也一定是有別的事情。除了她……其他還有什麼我能夠幫上忙的；方兄也只管開口。」
方懷辛緩緩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於是，房間里又恢復了一片靜默。只有籌碼碰撞的聲音，還不停的響著。
這兩個曾經的朋友清楚的知道，儘管彼此都相信對方最後那句話是真正的肺腑之言，如果真的有了什麼事情，對方也一定會盡心儘力的幫助自己；但無論如何，裂隙已經產生；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這場朋友，已經做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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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讓你看看我賴以實現願望的實力吧。」
在籌碼重又被整理好，牌局即將再度開始的時候，吳長健微笑著，對方懷辛說道。
在看到方懷辛點頭后，他又扭過頭，對荷官說道：「麻煩你，把隔壁房間的那些人請過來。」
一個腋下夾著算盤的人走了進來、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在第十個人走進房間之後；荷官也走了進來，房間的大門，被他悄然的關上。
「這些都是我從北平帶來的人，容我為方兄介紹一下。」吳長健指著領頭的那個中年男子，有些興奮的說道，「這位是魏先生，當初是曹錕帳下第一神算手。在我玩二十一點的時候，他專門為我負責計算10、J、Q、K這四種牌出現的概率。」
魏先生和所有對自己的專長，都極有信心的那些人一樣，很是有些倨傲的，向方懷辛點了點頭。在方懷辛點頭回禮后，吳長健又指著魏先生身後的那些人說道：「他們也都是北平有名的神算手，分別為我計算從A到9的出現概率。」
然後他站起身，指著房間的地板說道：「我的雙腳下，都會有一個可以聯繫到隔壁房間的小小機關。其中一個，我輕輕踩踏幾下，就是通報我拿到了多少點；然後他們便會開始計算，在十幾秒鐘的計算完成後，再用另一個機關震動一次、或者兩次，來幫我決定要牌還是停牌。所以，只要是在這張賭桌上，玩十二副撲克牌以上的二十一點，我就絕不會輸。」
「很不錯的方法，很精妙的設計。」方懷辛露出了他走進這個房間后的第一個微笑，同時鼓了鼓掌。然後他輕聲問道，「那要是你在別的賭桌上玩牌呢？」
「那自然就會用到另一套別的聯絡方式了。」吳長健也笑了起來，然後他輕聲問道：「方兄，你不想要試驗一下嗎？」
「我依然記得，我們在同行的那列火車上，討論過很多關於二十一點的概率問題，其中有一些，我們的意見也有著很大的分歧。」方懷辛點了點頭，對吳長健淡淡的說道，「既然有這十位神算手在這裡，那麼，也正好為我們當初的爭論做個總結。」
這一鋪，是方懷辛的庄，所以在他發完牌后，吳長健就很快的亮出了自己的暗牌，這暗牌和明牌的總和，只有八點。
「任何一張牌都不可能讓我拿到二十一點；任何一張牌也都不可能讓我爆掉。」吳長健看著這兩張撲克牌，再又看了看方懷辛的明牌3，輕聲說道，「所以，我當然要牌。」
方懷辛不置可否的從牌堆里翻出一張牌，再又推到吳長健的面前，那是一張5，吳長健拿到的，又是一個十三點。
「已經出現過二十張牌，所以剩下撲克牌的基數是八百一十二；除去已經出現過的那些牌……」
「六點的概率是百分之七點八八……」
「八點的概率是百分之七點六三……」
「九點的概率是百分之七點七五……」
算盤珠「噼哩啪啦」的飛速撞擊著，僅僅只是兩到三秒的時間，神算手們就紛紛報出了自己計算到的出牌概率。但這只是每一張牌出現的可能而已；到最後，是否要牌，還是得由那位魏先生來做出決定。
就在吳長健拿到那張5不過十秒鐘的時間裡，他就沉聲說道：「十點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一點一六；加上九點的概率，爆牌的機會是百分之三十八點九一。低於五成，可以要牌。」
「啪啪啪……」方懷辛一邊鼓掌，一邊微笑著，翻開牌堆最上面的那張牌，然後對吳長健說道，「很精彩的珠算表演，不過，不好意思，這又是張Q，你又爆了。」
吳長健不以為意的推出一千塊的籌碼，也同樣笑著說道：「在下火車的時候，我就說過，概率論是不會錯的；在二十一點的賭桌上，小概率事件固然時常都有發生，但要想獲得長期收益，就必須遵循固定的原則……」
「是的，沒錯。」方懷辛點了點頭，在翻開自己的暗牌K后，他接著說道，「但我也說過，在面對每一把牌的時候，都要當成一個單獨的個體來對待。不管是哪一種策略表，都不是萬能的。你看，我也是十三點，你要贏，不光只有你的點數比我大這一條路可以走。照神算手們的推算，我爆牌的概率也是百分之三十八點九一；那麼總的來說，如果你停牌，你的勝率將會大於五成。」
吳長健想了想，然後大笑起來，在笑完之後，他站起身，對方懷辛說道：「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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