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又見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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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廣州,已經開始有了絲絲的涼意;但在大街小巷裡穿行的人們,大多都還是身著短衫;像是小濤,以及長沙來的那些大兵們,就都穿著貼身的汗衫,光著兩條臂膀,甩著手,跟在一輛緩慢行駛的高級轎車後走著。
只有坐在轎車裡的,準備去拜訪廣東賭王霍芝庭的蔡掌柜和愛德蒙男爵,才一個穿著寬大的綢布長袍,一個穿著裁剪得體的西裝。而在這轎車前排坐著的,以他們兩個人的通譯身份出現的方懷辛,則依然是身穿那一身雪白的長袍。
看著車窗外慢慢向後退去的房屋和樹木,方懷辛一支又一支的抽著煙;儘管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從後視鏡里,愛德蒙男爵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臉上,那寧靜而又專註的表情。
「方,你真的還敢去霍公館?」在轎車再又拐過一個彎,已經遙遙可以看到霍公館的一角時,愛德蒙男爵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方懷辛起初沒有回答;但就在愛德蒙男爵以為他沒有聽清楚自己的問題,想要再問一次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來自他口中的一聲幽幽嘆息。小理
在這嘆息聲中,方懷辛反問道:「為什麼不敢?」
「可是上次……你不是去過他家一次了么?」
一邊這樣問著,愛德蒙男爵一邊偷眼看向蔡掌柜;在轎車這逼仄的空間里,蔡掌柜除了很專註的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但他臉上露出的那一絲迷惘,卻清楚的告訴所有人,他根本聽不懂面前這兩個人在說什麼。
所以愛德蒙男爵更大膽的繼續問道:「我的朋友,上次,你不是去他家偷一個什麼珍寶嗎?結果怎麼樣?你成功了么?那個珍寶……你偷到了沒有?」
方懷辛緩緩的搖了搖頭,只是,從後視鏡里,愛德蒙男爵發現,他的目光變得更為專註了;就像車窗外的那些房屋和樹木,其實是方懷辛朝思苦盼的夢中情人一樣。
「那真是太遺憾了,廣東賭王家裡最為貴重的珍寶,一定是價值連城;就算是看上一眼……」愛德蒙男爵喃喃的說道,但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我已經儘力了,我的朋友,你要求的是半個小時,但我拖了他足足有四十分鐘。」在終於恢復了平靜之後,愛德蒙男爵開始努力為自己解釋道,「我是用尋找投資人的理由求見他的;但直到最後的時刻,霍賭王已經很明確的表示對我的生意沒有任何興趣、甚至已經用你們中國人的習慣端茶送客之後;我也很努力的,又多呆了五分鐘才走。」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需要對方懷辛解釋這麼多。但他清楚的知道,這種解釋,絕不只是為了對得起方懷辛給自己的那張五萬六千塊支票;那張支票,已經被他換成了那幢樓房和這輛轎車,而這些東西,已經徹底的屬於他自己了。事實上,愛德蒙男爵,或者說他所代表的、這個時代里所有孤身遠赴海外,去往一個陌生國度打拚的淘金者,都是相當勇敢、也相當實際的人。除了金錢和某些教徒心目中的上帝,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值得他們敬畏的東西。
之前,愛德蒙男爵只是把方懷辛當成一個有能力、也有點辦法、更重要的是,能讓自己掙到一筆小錢的朋友,或者說值得結交的對象來對待的。如果方懷辛不能給他一次又一次的帶來好處,那他就和其他所有路人甲乙丙丁沒什麼區別。可是,兩天以前,當他看到方懷辛的那張臉,下意識的接受了他的安排之後,愛德蒙男爵就突然意識到,也許適當的對這個年輕人表現一下自己的屈服,是更好的、也對自己更為有利的做法。
「我知道的,我的朋友。」方懷辛點了點頭,再又重複著說道,「我知道的;你已經儘力了。」
過了有那麼一會兒,他才再又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那件事情和你沒有什麼關係,是我自己沒有做好;他說得沒錯,我太迷信自己的賭技,也太小看天下間的這些人物了。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智謀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事實是,在強權之下,我根本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抗衡;所以,才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一團糟;不過,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在方懷辛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調和平常一樣淡然,臉上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完全與己無關的事情一樣。但是,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麼,在聽到方懷辛的話后,愛德蒙男爵突然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像是這一生中所有委屈和挫折的回憶,都突然湧上了心頭,他趕緊轉過頭去,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而整個轎車裡,一股濃濃的憂傷和疲憊,也在這一剎那間突然蔓延開來,就算是完全聽不懂他們對話的蔡掌柜,也感覺到了這種壓抑的氛圍;也在這一剎那間,突然想起了、很多曾經讓自己傷痛和不開心的往事。
三個人各自想著心事,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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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那充斥著桂花香味的通道,愛德蒙男爵、蔡掌柜和方懷辛走進了那寬敞得如賭坊大廳般的客廳。
那位身體顯得有些發福的廣東賭王,依然盤踞在那張主位的太師椅上;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老人的劉爺,也依然站在他的身後。
但和方懷辛第一次來到這個客廳時不同的是,傅老榕已經不在了;臉帶微笑,為他們指引座位的那個人,變成了吳長健。
當他們三人分別落座后,吳長健也在客廳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只憑這一點,方懷辛就已經可以斷定,自己這位曾經的朋友,已經得到了霍賭王的賞識。
他們還只是訂婚,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方懷辛感受著貼身口袋裡那隻硬信封硌著胸膛的感覺,一邊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道。而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兒女情長……而是利用廣東的這一邊,去打敗湖南的另一邊。
而就在他這樣盤算著的時候,霍芝庭的視線越過愛德蒙男爵,也越過了蔡掌柜,直接投在了坐在最下首位置的方懷辛身上。
「我記得,當初我許諾讓你管理一家賭坊,你拒絕了;我還曾許諾在陳司令那裡為你謀取一個好職位,你也拒絕了。」過了一會兒,那位廣東賭王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開口說道,「年輕人,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有多大的志向,瞧不起這些東西,所以也就期望著你在這個世界上大展一番拳腳。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再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竟然會是一個通譯。」
蔡掌柜用一種迷惑的眼神看向方懷辛,但方懷辛並沒有為他翻譯這段話;而是站起身來,身子微微一欠,對霍芝庭說道:「那是因為湖南省政廳何主席許諾過,只要晚輩做好這件事,他會安排一個更好的職位給我。」
「那麼說,你還是決定要在政界發展了?」
方懷辛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霍芝庭沒有對他再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愛德蒙男爵:「男爵先生,上次你找我談的生意,我已經明確的說過,沒有任何興趣。我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只相信那些看得見的東西;而你說的那些,都需要我等上三年五年,還未必能看得到回報……所以,如果你這次來找我,還是想要談一些生意什麼的東西,那我也許只能讓你再次失望了。」
愛德蒙男爵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方懷辛,在這位廣東賭王的面前,再怎麼樣小心謹慎都沒有錯。他當然記得,自己上一次拜訪霍賭王的時候,是以聽不懂中國話的形象出現的。而再怎麼樣的語言天才,也不可能在這極短的時間裡,就徹底掌握一門新的語言。
方懷辛用英語複述了一遍霍芝庭的話,然後愛德蒙男爵才像是聽懂了一般,微笑著看向霍芝庭,用一種很是自信的語調說道:「不,霍賭王,我相信,這筆生意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吳長健抬頭看向霍芝庭,把這話用標準的北方官話複述了一遍。這一下,就連蔡掌柜也聽懂了,他馬上用自己帶著濃濃長沙口音的官話,接著說道:「是的,霍賭王一定會對這筆生意感興趣的。
——昨天停電一天,沒法更新……特此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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