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噶那族是紫旭國西北部的一個游牧民族,他們民風開朗,熱情奔放,噶那族的男女只要看對眼,就會直接邀請共度春宵。
龍庭渲幾年前去的時候,可真是風靡了無數噶那美女的心,紛紛撲過來投懷送抱,她們與中原女子不同,濃眉大眼、輪廓深刻,自有一股不同的風情。
有美女示好,他自然不會拒絕,在那裡半個多月,過得可真是多姿多彩、如魚得水,就連好幾個倫格朗看中的美人兒,都撲到龍庭渲的懷裡,這男人每晚都沒有空閑,一向自認風流多情的倫格朗都甘拜下風,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龍庭渲淺笑著,撫著書案上的鎮紙但笑不語,現在他眼裡看到的是某個倔強的小女人,那明媚的大眼粉潤的唇兒,唔,真是回味無窮。
「不過還是你們中原的女子有味道。」倫格朗摸著硬硬的鬍子涎笑著,「瞧那身段、那腰肢,嘖嘖嘖,我真想……咦,這個參湯你不喝嗎?」龍庭渲只是微笑。
「那是人家美人兒的心意,你不喝多浪費。」熊掌掃過,一把拿起燉盅,「你不喝,我喝吧。」一仰頭,就把整盅參湯飲得乾乾淨淨,用大袖子擦過弄濕的鬍鬚,砸了半天舌,「唔,味道奇怪,還不如我們噶那的羊奶酒有勁。」
「你就是牛嚼牡丹,喝什麼都是浪費。」龍庭渲靠在椅上,朝他微笑,並不責怪他搶了參湯去喝。
倫格朗嘿嘿地笑著,「好了,我們剛哪說到哪裡了?對了,那座山上已經發現……」
紀君眉從鋪子回府時,路過龍庭渲居住的西跨院,看見江夢涵房裡的小丫頭紅兒在外面徘徊,時不時地踮著腳尖往院子里瞧,當下疑惑地停下腳步。
雖然顧譽東與龍庭渲的感情越來越好,甚至成為忘年交,但該小心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小心,所以龍庭渲暫時住的院子在西面,離顧府女眷住的東南兩院距離很遠,中間還隔著顧老太爺住的松柏居。
西跨院是獨門獨院,與大宅隔了開來,既方便龍庭渲處理自己的私務,也方便顧老太爺隨時拿著棋盤過來找他下棋,原本紀君眉去松柏居看爺爺,是可以不經過西跨院的,但她還是刻意地繞了點路,想說能不能跟他偶遇。
雖然這段日子,每天晚上他都偷偷跑到她的房裡去纏她,可是這痴熱中的人哪,怎麼見都不會嫌多,沒想到今天沒有見到龍庭渲,倒是看到了意外的人。
她站在走廊邊,望著不遠處來回走動的人,靜靜等待。
不一會,西跨院有了動靜,書房的門打了開來,龍庭渲的小廝端著托盤往外走,紅兒臉上大喜,等小廝走近,連忙假裝不經意地撞見,然後只見她嘀嘀咕咕地跟小廝說了番話,就笑咪咪地接過托盤往霞飛閣走去。
紀君眉坐在廊邊,淡淡地瞥了琦玉一眼,跟了她多年的丫鬟,只要一個眼神就已經會意,連忙跟上了紅兒。
她坐在那裡,輕輕地靠在漆得朱紅的廊柱,望著掛在廊下的鳥籠,裡面的畫眉聲音清脆,跳得很歡,很是惹人喜愛,於是她站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鳥食慢慢地喂著畫眉,時不時地用小枝逗弄鳥兒,聽它婉轉歌唱。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琦玉就回來了,俯到她的耳邊輕輕地稟報了番,紀君眉的唇角緩緩地勾起,柔嫩的小枝輕輕地搔在畫眉的嘴邊,「真是太會招人喜歡了。」
沒多久,果然看到江夢涵披著披風,小心翼翼地朝西跨院走去,夜色朦朧中偷偷摸摸地進了院子。
紀君眉頓了頓,放下食勺,「走吧。」
「要去哪裡?小姐。」
「不是說去看爺爺嗎?」紀君眉淡淡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可是……」琦玉和晴月對視一眼,她們剛剛都看見江小姐進了王爺的院子,再加上之前琦玉打聽來的消息,只怕……
到底小姐跟王爺之間是怎麼回事?她們明顯地感覺他們之間有什麼,比如那天王爺突然出現帶走了小姐,整整一個下午,到傍晚時分才送小姐回店鋪,回來之後小姐一句話也不提,她們也不敢多問。
她們既然跟著小姐,小姐就是她們的主子,該對誰盡忠,她們很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她們也分得清,雖然後來小姐好像沒有什麼不同,但她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只是她們不知道而已,因為小姐最近的心情,好像特別好。
眼裡的陰鬱沒有了,偶爾還可以看到小姐的笑容,就連說話,她們都覺得好像更溫柔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她們的感覺,她們只是隱隱地猜小姐跟王爺之間有些什麼,但看他們相處,又實在找不到頭緒,雖然王爺經常來顧府,但他們幾乎沒有見面,就連話也少說,這樣會是有什麼特別關係嗎?
而且今天,明明江小姐在計畫什麼,小姐也看到了,為什麼卻理都不理?
「我們順著這游廊去松柏居吧,我想走走。」紀君眉很輕鬆地說道。
「是。」
轉過這抄手游廊,就等於繞過整個西跨院,一路起來,倒也花了點時間。
剛跨進松柏居的大門,沒想到會遇到意外的那個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笑得風度翩翩的龍庭渲,紀君眉一時忘了保持距離,吃驚地問。
「哦,我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呢?」他走近她,戲譫地望著她。
「這我可不知。」她冷哼著,往前走,「或許,你在自己的房裡,有軟玉溫香等著呢?」
他的步子停了停,很快就明白過來她的話,「你都知道了?」
「我該知道什麼?」
「嗯哼,看來是知道了。」他點頭,「你居然沒有進去救自己心愛的人,你這個女人又不是很勇敢的嗎?」
琦玉和晴月走過來時,看到自家小姐的笑臉都愣住了,她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自家小姐這樣笑過,那般甜蜜、那麼嬌媚。
說小姐跟王爺之間沒事,誰信呢?
第二天清晨,好戲正式開鑼。
紀君眉在松柏居為顧譽東遞暖暖的濕帕子凈臉時,顧鈺雯用嚇死人的大嗓門哭著闖了進來,「老太爺呀,我不活了,您要為我作主呀。」
房裡的人都嚇了一跳,顧譽東冷哼:「這大清早的,你鬧什麼鬧?」
顧鈺雯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開來。
「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顧譽東把帕子甩進銅盆里,坐下來望向她。
紀君眉神色平靜,為他端來熱茶,眼觀鼻,鼻觀心,一語不發。
「這可怎麼得了呀,我們顧家出了遙夜那事已經是不幸,誰想到今天夢涵也遇到這樣的事,她一個清白的大家小姐……哎喲,讓我這做娘的怎麼活,怎麼活……」
紀君眉聽到這裡,已經深深地肯定,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去撕爛別人的傷口,實在是可恨。
她擔心地望向爺爺,果然看到老人家氣得臉色發白,瓷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你有話就說,不要東拉西扯。」
顧鈺雯演了半天就等這句,她抽泣著,「老太爺您有所不知,我剛剛聽夢涵院子里的小丫頭稟報,說昨兒個夢涵好心為七王爺送碗參湯去,結果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這都一整晚了,他們孤男寡女的,這可怎麼好,怎麼好?」
顧譽東聽完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好像當年自己孫女的事情又在眼前重演了,這次還是他親自邀請那個人住到家裡來的,這個打擊……
「爺爺,爺爺,您不要著急。」紀君眉看爺爺不對,立刻上前為他揉撫胸口,「這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您先不要急著生氣,等問明白了……」
「還要怎麼問明白?」顧鈺雯跳起來指著她就大聲反駁道:「這七王爺的風流名,那在整個紫旭都是知道的,老太爺您說要留他在府里,他是王爺,您是家主,我們做客人的能有什麼意見?我家夢涵長得美大家都知道,七王爺能不看上她?」
晚輩不能跟長輩頂,所以紀君眉乾脆沉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顧譽東剛剛緩下來的氣,又被撩了起來,「你也知道他是王爺,就算有什麼事,我們這裡誰又能做這個主?你來跟我講,我又能對王爺做什麼?」
自古以來,君為臣綱,位居三綱之首,他們一個平民百姓,誰又敢拿王爺如何?
顧鈺雯被他噎了噎,「老太爺好歹是輔政王爺的祖父,也算是他的長輩,就算老太爺做不了主,還有輔政王爺呢,再不然還有皇上在那裡……」
這話越發可笑,這種事情,居然說請皇上作主,她真是好大的臉面。
「你可知道,輔政王爺是七王爺的弟弟,當今聖上是王爺的皇侄?」
如要論輩分都是低的,只是皇家看的可不是輩分,這話沒必要現在說就是了。
顧鈺雯見顧譽東一副不打算理的樣子,不由地急了,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這樣,沒人出頭,她還怎麼唱戲?
「老太爺,您千不念萬不念,也看在我們夢涵可憐,當年您家遙夜不也是這般委屈,您就忍心……」說完就大哭起來,看來是硬的不成來軟的了,一句話就戳了顧譽東的心窩子,他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當初沒有看顧好自己的孫女,現在……
紀君眉看爺爺臉色如灰,不由得擔心,「爺爺,您緩著點,別生氣也別傷心。」這顧鈺雯一次一次地拿刀捅爺爺的心,真是,太過分了。
「老太爺呀,如果您不幫夢涵作主,她只有死路一條呀……」顧鈺雯見他不說話,知道奏效了,連忙哭得更賣力,「夢涵,你要怪就只怪當娘的沒有用,帶著你來了顧家,讓你遇到這樣的事兒,也只怪你自己命苦,沒有你姊姊遙夜那麼幸運……」
「我會說。」
「娘也沒有……呃……」
「如果七王爺真的……夢涵我一定會為她作主,哪怕鬧到輔政王爺那裡,我也會做。」顧譽東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很堅定。
「老太爺,我替我家夢涵給您磕頭,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顧鈺雯立刻跪了下去。
「君眉,快去攔住你姑母。」顧譽東微側過身子。
「是。」她慢了幾步,卻看到顧鈺雯比她還慢,那頭到底沒磕到,她的手剛碰到她,顧鈺雯已經很俐落地起身了,陪著笑臉過來問道:「不知道老太爺打算如何作主?」
「自然是請王爺收了夢涵。」顧譽東端起桌上的茶,鬧到現在,嘴都幹了。
「什麼?」她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您讓我們家夢涵做側妃?」
「側妃也罷,妾室也罷,哪怕是個通房丫頭,至少也算有個名分。」顧鈺雯的臉拉得老長,「我們夢涵是金枝玉葉,哪裡可能做那些?至少也得做個正妃才是。」
金枝玉葉?她可真有臉說。
「你可真敢想。」茶杯再次重重地落下,「那王爺的正妃,怎麼可能是平民女子可以做的?你們江家可有功名?就算有功名,不夠品序,那也是不可能,何況你家連個秀才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