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霧山林
第十一章鬼霧山林
「要那麼多豬血做啥子?」二胖問。
「不是說了嗎?」我對他說道。「抓螞蝗用的。」
「抓螞蝗就抓唄,」二胖一副不甚瞭然狀,「難不成你想找桶豬血往秧田裡倒,然後引來再抓?」
「差不多,但與其說引來抓,倒不如說「釣」,我說道。
「屁!」二胖不相信,「釣?用魚鉤釣啊,那能行嗎?」
「那我還有一個辦法,」我笑道,「保證好使!」
「啥辦法?」二胖一聽就來勁了:「快說!」
「你把衣服扒光了睡在秧田裡」我調侃他道:「據說胖子的血是甜的,那蚊子都喜歡,想必螞蝗也挺愛吸的。就你那身扳,區區一百條,不在話下!」
「這是啥屁辦法?」二胖斜著眼說道,「我媽把我生得這麼可愛,可不是專給那螞蝗吸的。」
我見他還不去就有些急了,便催他快點:「你他娘的快去找吧!一旦成功,那必將產生事半功倍的效果,到時候別說一百條,就是一千條,只要豬血管夠,那也不再話下。
「那好,你等等,我去找看有沒得!」二胖說完就跑到村中找豬血去了。
接下來我就準備好了幾團稻草還有幾個破舊的竹簍,這些東西是必須的,一會兒逮水蛭就得靠這些東西了。
二胖辦事效率還挺高的,一支煙的功夫就跑回來了。
「有沒有?」我問道。
「沒得!」二胖一抹滿臉的汗水回道:「我到處都找遍了,找不到豬血啊!」
我想想也是,現在離過年早了去了,這會兒是肯定沒人殺過年豬的。那這豬血上哪兒找去?
「羊血要得不?」二胖突然問道,「村西的二火家今天在殺羊,盛了好大一盆子血,我叫他們先別忙倒掉,跑回來來問你看行不行。」
「羊血?」我琢磨道,「這羊血膳味極重,我怕不對那螞蝗的胃口,他不上咱的套啊!」
「那就沒辦法咯,能找到點羊血就不錯了」二胖搖頭道。
事已至此,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看了看錶,現在已經下午四點鐘了。雖然夏天天時長,天黑得遲。但再這麼拖延下去,可能一條螞蝗都抓不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抓到螞蝗救人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去把羊血端過來吧!」現在我們也只能—————孤注一擲,儘力而為了。
不多時,二胖就把羊血給端過來了。我把團好的稻草球放在裡面浸了浸,然後把他們逐一放進竹簍里。最後把竹簍給提到了秧田的田埂上,尋得幾處僻靜所在,然後輕輕地放在了田裡,使竹簍的下半部分被水淹沒,另一半暴露在空氣中。因為全放下去,草球上的羊血就有可能完全被溶解稀釋到水中,那樣就引不來螞蝗了。
不消片刻,五個竹簍就全放置好了。我洗掉手上的淤泥,站起身來看了看錶,已經快到下午五點了。離天黑之前就只有三四個小時,不知道那些孩子們抓的怎樣了。
現在天還熱,青竹蛇晝伏夜出,且極擅長隱蔽偽裝。也不見得那麼好抓的,我和二胖便決定先去看看那些小孩抓到沒有。
村口的荷花塘是咱們村面積最廣的,足足有五畝大。看見那荷塘就不禁使人想起一首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在池塘里種上蓮荷菱角,是我們那一帶的風俗。荷花塘不僅可以養魚,還可以種出白白胖胖的蓮藕來,蓮藕香脆可口,或涼拌或爆炒,皆是是一道難得的佳肴,吃不完的,村民們還可以挖來買錢。每逢盛夏時分,除了田野盡頭日夜流淌的小河,我們村所有的池塘都會奇迹一般地冒出碧綠碧綠的碩大荷葉,以及零星地點綴在荷浪之中的潔白或粉紅色的蓮花。小時候的我們,一到夏天就喜不自禁,等到結了蓮子時,我們就在中午或黃昏呼朋引伴溜進荷塘,脫得精光。魚兒一般徜徉在荷葉蓮花之間,在有點扎人的荷埂里穿梭、采撥蓮子吃。吃得飽了,就一個猛子紮下去,用腳鑽出一根根玉似的白藕,比一比看誰的大。但自打上了高中后,就很少來這裡了。
我和二胖遠遠地望見那荷花塘,彷彿回到了我們那美好的童年。
待走近后才發現,整個荷塘里都充斥著小孩子們銀玲般的嬉戲聲,不知什麼時候,幾乎整個村子的小孩都加入到了採蓮大軍里來。有的小孩甚至瞞著父母把家裡的大號洗腳盆都扛來了,正坐在上面遊盪在荷塘里。不過我看大多都是圖人多熱鬧來玩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采了多少。
「『胖大帥』」來了!不知哪個眼尖的小孩發現了我們。
二胖雖然已到弱冠之年,但其心性也還是半大孩子。現在仍舊一副孩子樣,平時沒事也愛和村中的孩子們一起瘋。不知他使的什麼手段,村中的小屁孩們把他敬得跟神一樣,統一尊稱為:「胖大帥」!
那小孩一聲呼喊,池塘里頓時炸了鍋,小孩子們都一窩蜂似的跑了過來。手上都捧著東西。
「給!大帥!」跑得最快的那個小孩彷彿打仗立了功一般,渾然不顧被太陽烤出的滿臉汗水,捧出了一捧剛摘的蓮子。緊接著又有小孩圍了過來,都攤出了手上的蓮子。我看到那一個小孩手中的蓮子少說就有幾十顆了,本來只要一百顆就足夠的,但這也太多了。於是我便挑出了一百顆飽滿的蓮子,然後用一隻大荷葉給包了起來。
蓮子這味葯採回來了,剩下沒完成的任務就是六條青竹蛇和一百條螞蝗了。
「抓蛇的回來了,」正在此時,一個眼尖的小孩叫道。
我朝村後山一看,果然!三個小孩提著蛇皮口袋正沿著小路飛快地往山下跑。
怎麼只有三個回來了,不是有五個負責抓蛇的嗎?我暗道:不好!還有兩個小孩沒回來!
那幾個小孩跑到村口就停了下來,坐在那塊大碾石上,然後把手中的口袋打開,好像正在清點什麼東西。我和二胖連忙迎了上去,看看他們抓蛇抓得怎樣了。
「怎麼只有你們三個,還有兩個呢?」我問道,心想他們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他們還在抓呢!」那個年紀稍長的小孩回道,「我們這抓得太多了,裝不下,打算回家拿個口袋再去抓。」
太多了?這青竹蛇有那麼好抓?可在我的影響中,青竹蛇喜陰,大多是在夜晚跟陰雨天才會出來,盤繞在樹梢或青色的荊棘叢中。像這樣的炎炎夏日,它是不大會出來的。
一旁的二胖解開了系住口袋的麻繩,清點了一下,說了聲:「不好!」
我把頭湊過去一看,果然發現也有問題。只見這口袋裡,各種花色不一,品種各異的蛇纏繞在一起,正在不停地扭動著身軀,企圖鑽出這口袋。我仔細看了一下,蛇是不少,可大多是些菜花蛇,烏梢蛇一類的蛇種(這類無毒蛇是可以賣錢的)。而我們要的青竹蛇卻只有三條!我估計是他們沒明白我們要蛇來是要救人性命的,大概當成平時二胖吃飽了沒事幹的消遣去了。
「我要的青竹標(青竹蛇俗名)呢?」二胖繫上口袋問道,「啷個全是這些蛇,不是叫你們至少抓六條的嗎?」
「青竹標不好抓得很,都沒出洞來!」那小孩解釋道,「整個後山都逛遍了,就只逮到這幾條,所以冬奎和狗娃就叫我們先把蛇提回來,他們再去找。」
這小孩這麼一說,我立馬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既然整個後山都沒捉到幾條,那冬奎和狗娃極有可能進入了與後山接壤的那片鬼霧林了。那片林子是一片原始的深山老林,面積究竟有多廣,誰也不知道。但這片林子是我們村的禁地,據老一輩的人講,那裡面當年曾因打仗死過人,傳說裡面有好多遊盪的孤魂野鬼,說來也奇了,那林子想必是潮濕得緊了,因而總是會莫名其妙地騰起霧來,我們村曾有人因找牛進去過,但最後都沒出得來。自那以後,這片霧林子便被大家傳得愈發神秘邪乎起來,都說那林子有鬼。小時候,我和二胖在村中什麼地方都玩遍了,可就是沒敢進那片林子。
我把想法給二胖說了,二胖立馬覺得這事很嚴重,要是那孩子真進去了,那可壞了大事了!當下我們就不敢再耽擱了,便決定讓二胖進山去找,我負責先去抓螞蝗和把這蛇給送回姜大貴家。
二胖還挺有覺悟的,說做人不能太絕。他大概是想放生,先把青竹蛇清出來裝好給我,接著便把口袋裡的母蛇全都挑了出來放到另一隻口袋裡,然後提著口袋就往後山衝去。
我看著二胖那奔跑的身影,心裡暗暗祈禱那兩小孩可千萬別進那鬼霧林去,不然這事可真就大發了。
我散了那伙孩子,提著蛇慢慢地往回走。也不知道那螞蝗上套了沒,便決定先去秧田看看。到了秧田田埂上,遠遠地望見我放的那幾隻竹簍。我忽然緊張起來,這要是一條螞蝗都沒引得來可如何是好?我坎坷不安地走到離我最近的那隻竹簍,從秧田裡提起來一看。
我的乖乖!只見草糰子上黑壓壓的一片,螞蝗密密麻麻地吸吮在上面,層層疊疊,挨個地擠在一起。看得我頭皮直發麻,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這一個草糰子上少說也有好幾十條,五個草糰子,怎麼說也有一百條了。
費了半天勁才把這些螞蝗給弄了下來,然後找到一隻大玻璃罐子給裝了進去。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時分,此時山邊的天空已經是霞光萬丈了,我帶著這些東西回到了姜大貴家。
還沒進姜大貴家的門就聽到了一陣哭聲。進去之後便看見一個老婆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停地啼哭,想必就是姜大貴的丈母娘了。我估計她大多被那死屍狀的駭人模樣給嚇到了,這哪個當娘的見到自己的女兒有個好歹都會這樣。站在他旁邊的就是牟村長,正不停地勸她,說有我爺爺在這裡,這事還沒定數。
屋中的擺設已被移開騰出了空間,屋子正中放置著三隻巨大的黃桶,這些黃桶是農村過年是用來盛水燙豬拔毛用的,兩個人坐在裡面都不顯擠。我看到裡面盛著白色的漿子,正不停特向外冒著熱氣,爺爺就在一旁不時地往裡面加著葯。
我看了看床上的三人,臉上紅色的屍斑似乎淡卻了些,我注意到,還是沒有緩和過來,顏色只是淡去了一點,輕微的一點。而且我還注意到了,他們身上的被子已經被揭掉了,肚子上的衣服也不知道被誰給掀了起來,露出了白白的肚皮。
而就在肚皮上面肚臍眼的位置,卻罩著一隻透明的玻璃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