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431,
「母后!」趙元昕慌忙攔著她,跪倒在她的面前,「母后不要生氣,兒子答應就是了。」
堂堂一國太后,居然進了佛堂,這不是顯得他不孝嗎?
那佛堂雖在皇宮一角,但屋舍簡陋,位置偏僻,跟冷宮沒有什麼區別。太皇太后住在那裡,是執意想苦修,替過逝的元帝和承德帝懺悔過往。皇太後去了,只會讓人以為是他虐待生母。
貞太后見他同意了,唇角微不可察地露了抹得意之色。但很快,那絲得意又消失不見。
她拿著帕子捂著嘴唇,號哭著說道,「你別攔著哀家,你太令哀家失望了,太令哀家痛心了。」
「……」
「哀家只生了你一個,這後半輩子還指望著你呢,只想早些抱上孫子,以告慰趙家的列祖列宗,怎麼就不被你認同呢?哀家哪兒錯了?」
「……」
「普通百姓之家,十五六歲的兒子,就娶妻生子了,可你都快二十一歲了,還未娶妻。」
「……」
「哀家這太后,做得太失敗了。哀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辛辛苦苦養你一場的恩情,卻不如那鳳家女的一次撒嬌。」
她說一陣,哭一陣。
趙元昕微蹙眉尖,想起自己少年時的處境,想起母后的隱忍。
那時,他的享受雖然不輸於哥哥們,但不能參政,他和母后的地位,明顯的比其他皇妃母子差上許多。
他們母子有事找上臣子們相助,也得不到哥哥們同等的待遇。臣子們表面笑嘻嘻,實則,根本沒有去辦事,一直在糊弄他們。
因為他們知道,他是和親公主生的兒子,是不會上位的,更有人在傳說,母后只是西涼國的宮女,並非真正的公主。
母后受了多年的白眼,好不容易熬出頭來了,他又跟她做對,她怎會不傷心?
「兒子理解母后的心情,兒子答應就是了,后妃進宮的事,還需母后安排著。」趙元昕暗嘆一聲,說道。心中則在思忖著,先安撫好母后,接下來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哀家只想早日抱上孫子,等長孫生下來,你愛怎麼寵著鳳家女就怎麼寵著她,哀家都不會幹涉的。」貞太后嘆了一聲說道,「哀家並不是想拆散你們,只是想早日抱上孫子,你明白嗎?」
等其他女人都進了宮了,她就不信,那八個女人制服不了一個女人!貞太后心中如是想著。
趙元昕安撫著貞太后,貞太后見他妥協了,也見好就收,推說他要上早朝了,這才離開了慶寧宮。
貞太后一走,趙元昕馬上叫出跟隨他出宮的四名暗衛。
「誰跟太后彙報朕的行蹤了?說!」趙元昕冷冷盯著四個人,大怒著喝問。
四人一起跪下,均說沒有彙報。
不過,趙元昕發現有一人的眼睫一直在閃個不停,他大怒著抬腳將他踢翻在地,「大膽,竟敢泄露朕的行蹤,來人,將他拉出去,砍了!」
這人嚇得癱軟在地,「皇上饒命啊,皇上……」
趙元昕哪裡理會他?
暗衛被幾個太監拖了出去。
其他三人嚇得不輕,低頭跪著不敢看趙元昕。
少年天子的羽翼漸豐,手腕變強,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年了。
趙元昕冷冷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三個,給朕暗中盯著太后!有事隨時彙報!」
三個暗衛心下一松,只要不死,做什麼都行,「是,皇上。」
其中一人大著膽子說道,「皇上,您身邊不要暗衛了?」
趙元昕冷笑,「還要你們跟著?繼續向太后告密嗎?」
「微臣們不敢!」
「那就給朕速去盯著太后!滾!」
「是!」三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匆匆離去。
……
轉眼就是五天後。
貞太後為趙元昕選的那八個世家女,被各家分別送進皇宮來。
年紀都在十五歲左右,正是如花的年紀,環肥燕瘦,各有特色。
管著趙元昕身邊一切事宜的掌印尚宮郁敏柔,請趙元昕去過目,但趙元昕看也不看,讓郁敏柔替他看看就好。
這讓郁敏柔很詫異,但心中又為自家小姑慶幸一把,小姑心思單純,沒想到,嫁的皇帝還是個專情的人。只是不知,這專情對小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趙元昕的不重視,卻讓貞太后極為惱火。
「他居然看也不看?」貞太后冷冷問著彙報的宮女。
宮女嚇得不輕,「是,事情都是郁尚宮安排的。」
「那郁尚宮可是鳳家的媳婦,哼,一定在幫著那個小妖精說話。」貞太后心中的怒火,又竄了起來,「看來,還得哀家親自去一趟!」
慶寧宮中,退朝回來休息的趙元昕,仍在看摺子。
自從他登基后,他將承德帝原先收進宮的宮女們放出了大半,只留下少量年紀大,沒有家人沒有去路的老宮女在宮中當差。
以往,宮中執印尚宮,找的是有學識的官家未嫁女子,這回,他找的是已婚的郁敏柔。
大有清心寡欲過日子的意思。
貞太後走進內殿來,只看到兩個年老色衰的老宮女和幾個太監侍立在殿中,再加上趙元昕沒有去看那八個世家女,讓她心中的火氣又竄上來了。
「皇上,您忙好了嗎?」她走進慶寧宮正殿,就不冷不淡地說道。
幾個宮女太監慌忙行禮,被她全都趕了出去,「全都出去!」
「是,太後娘娘。」所有人嚇得飛快走掉。
「母后?您怎麼來了?」趙元昕放下手裡翻閱的摺子,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母后的臉色,很難看。
「皇上是想讓哀家永遠的抱不上孫子嗎?」
趙元昕陪笑說道,「怎麼會呢?母后,兒子這會兒不是忙著嗎?眼看又要到夏季了,兒子擔心江南又會發水,正研究河堤的事呢?」
「你又不是工部侍郎,你會懂河堤構造?」貞太后冷笑,「你是不是在故意迴避哀家給你選的女人?」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不去看看?」貞太后大怒。
趙元昕伸手揉揉額頭,「母后,等兒子批完這幾份摺子,馬上就去看看。」
「你又想糊弄哀家嗎?」貞太后冷笑,「為什麼別人家的兒子,長大了,都那麼聽話,安安份份的娶妻生子,到了哀家這兒,就這麼難呢?」
「……」
「哀家哪兒做錯了?上天這麼罰哀家?你就那麼寵著那個鳳家的小妖精?你怎麼知道她會給你生下兒子來?要是她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呢?你是想葬送你的將來?那哀家還有什麼臉見趙氏的先祖?」
「母后!」趙元昕再也無法忍了,「生皇子,也不急於一時,兒子這麼年輕,怎麼就沒有皇子了?玉琴還沒有進宮,母后怎麼料定她不會生了?」
「……」貞太后被趙元昕吼得啞了口,沒一會兒又惱羞成怒大聲說道,「你敢這麼質問母后?母後為你想著將來,為你娶妃還有錯嗎?」
她耍起瘋來,又是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
內殿的爭吵聲很大,幾個太監宮女害怕殃及池魚,嚇得面面相覷。
郁敏柔抱著一疊摺子走進外殿,見宮人們嚇得慘白的臉,不禁皺起眉頭來。
她又聽到內殿中的爭吵,心中開始憂心,便冒著被貞太后訓斥的危險,走進內殿,上前去勸說趙元昕。
她旁敲側擊地提到鳳玉琴,讓他想想鳳玉琴將來的處境。
婆媳關係,在任何時候,都是極難處理的,百姓家如此,皇家,更是如此。
身為兒子兼丈夫的趙元昕要處事圓滑,才能避免婆媳生恨。
趙元昕當面頂撞貞太后替鳳玉琴說話,這無疑是在給鳳玉琴拉仇恨。
將來鳳玉琴進了宮,還有得好果子吃?
貞太后唯一的倚靠被鳳玉琴奪了去,貞太后還不得死勁的為難鳳玉琴?
趙元昕被郁敏柔勸說一番,心中漸漸冷靜下來,對貞太后說道,「兒子剛才在忙政務,這就過去看看幾位美人,不會冷著她們。」
「抓緊時間,給她們定下封號來。」貞太后丟下一句話,冷著臉離開了。
殿中沒有外人,郁敏柔上前說道,「皇上,萬不可義氣用事,皇上心中有玉琴,這是她的福氣,她也會記著皇上的好。但有句話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凡事,做到剛剛好就好,多了,反而無益。」
趙元昕略一思索,點了點頭,「朕明白了,郁尚宮。」
經郁敏柔的提醒,再加上貞太后的威脅,趙元昕去見了八個世家女,並按著家族等級的高低,分別賜下了封號。
地位都不高,品階全在五品以下,他這麼做,是方便鳳玉琴入宮后,好管理這八人。
品級太高,對皇后威嚴會產生威脅。
而五品以下的嬪妃,皇后可以直接杖殺,不必請示太后。
郁敏柔見趙元昕這麼安排,心中暗道,趙元昕果真是處處替玉琴著想,卻又憂心著,這麼多的美人進宮來,她們身後又有太后撐腰,玉琴小姑子,應付得來嗎?
俗話說,明槍易躲,那暗箭難防呀。
貞太后得知趙元昕竟然敷衍著八個美人,不滿地派人來過問,趙元昕回道,「剛入宮,還不熟悉各位美人的品性,待生下皇子再加封。」
這話回得圓滿,無懈可擊。
貞太后心中有怨言,也無可奈何,讓人遞話給趙元昕,「今晚,先讓劉尚書的女兒侍寢。」
雖然貞太后強行干涉著趙元昕的後宮,但趙元昕打著太極,表面安撫著,背後敷衍著。
劉尚書的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被送到慶寧宮,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趙元昕找了個理由又將人退了回去。
趙元昕的理由是,說那女子的體味讓他反胃。
明明如花的女兒家,又不是酒漢子,怎麼會有體味?貞太后心中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再送另外的女人過去,趙元昕又編排出其他的理由,照舊將人原路打發了回去。
反正,理由五花八門,比如有口臭,說話的聲音難聽,大腿太粗讓人提不起興緻,還有什麼討厭午時出生的人說是陰氣太盛,說有人皮膚太白像死人,等等。
讓人無法反駁。
前半夜打發走一個一個的女人,後半夜,趙元昕又繼續溜出宮去見鳳玉琴。
被貞太後知曉,宮人們只說他又去了百香樓。
貞太后收買的那個暗衛又被趙元昕殺了,她得不到具體的消息,只有暗生悶氣。
「皇上去了百香樓,怎麼可能?」貞太后冷笑,「那百香摟的姑娘,有這八個世家女長得標誌嗎?有她們博學多才溫婉可人嗎?他要是個流連花叢喜歡美色的人,他的身邊,就不可能全是些老宮女了。他分明是在撒謊!他說八個嬪妃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分明是在狡辯推遲同她們圓房!」
貞太后想到兒子居然在糊弄她,越想越氣。
世人都說,兒子會娶了媳婦忘記了老娘,這話真是不假。可這媳婦還沒有娶進門呢,兒子就同老娘做對了,將來,她還有地位嗎?
貞太后想到將來自己的境況,越發厭惡鳳玉琴了。
嬤嬤將慶寧宮的情況彙報給貞太后,貞太后咬了咬牙,「日子還長久呢,皇上,會回心轉意的。」她抬眸看向嬤嬤,「皇後宮那兒,都安排好了吧?」
嬤嬤心下膽怯,回道,「回太後娘娘的話,都安排好了呢。」
「很好,事兒成了后,哀家會給你的侄兒安排一個好的差事。」
嬤嬤忙跪下行禮,「謝太後娘娘恩典。」
待出了慈明宮,嬤嬤忙朝太皇太后的方向,合什一禮,心中念道,「老祖宗千萬保偌奴婢啊,雖說奴婢乾的是斷子絕孫的事,但不是奴婢的本意啊。」
……
慕容墨和鳳紅羽回京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遍了京城。
五年前,鳳紅羽假死的消息,在單于烈死後,就已被趙元昕澄清,原因是鳳紅羽為了搗毀假太子的陰謀,使下的暗招。
如今兩人歸來,又是功臣,身份本身又無上的尊貴,加上新皇趙元昕在言語間對二位又十分的尊敬著,是以,容王府不時的有客人前來。
前來恭維討好。
起先,都是來拜訪慕容墨的,但慕容墨的老脾氣不改,不喜吵鬧,一概不見。後來,這些人又走夫人路線,讓自家夫人帶著家裡的小姐們前來拜訪鳳紅羽。
慕容墨想著鳳紅羽正在養胎中,而且,很有可能懷的是他的寶貝女兒,更是厭惡有人來打攪他夫婦二人了。
韓大驅趕客人趕得不耐煩了,最後,寫了塊牌子掛在府門一側,「沒有容王府貼子,一律不得入內。」
木管家望著絡繹不絕的提著禮品前來拜訪之人,冷冷哼道,「全是些拍馬屁的,咱王爺還是那個王爺,以前怎麼不見來問候?這眼見著王爺被皇上重視了,就來問安了,呸!早幹嘛去了?」
趙元昕請慕容墨和鳳府進宮赴宴。
慕容墨想著鳳紅羽身子不便,便推說,鳳紅羽在路上感染了風寒,需要靜養不能進宮。而他則要陪著鳳紅羽,便謝絕了趙元昕的好意。
但沒想到,趙元昕親自來了鳳府,帶著不少封賞品,來看望兩人。
皇帝來了,木管家只得讓他進去。
趙元昕離開時,另有幾人也來拜訪鳳紅羽。這回,木管家放行了。
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鳳紅羽的舊交,跟那些朝中臣子不同,他們並不關心權勢和金錢,這些都是些學者。
正是「青山之子聯盟」的幾個人。
有崔家大公子崔嚴,原禮部尚書的女兒陳淑雲,京城府尹的女兒莫芸,李學士的一雙兒女,戶部尚書的女兒宋媚。
此時,是初夏的午後,鳳紅羽正坐在紫竹下,學著刺繡。
在五六年前,她就說要學著做女紅,一直忙忙忙,現在總算得了空閑,一門心思的學起了刺繡。但手藝太差,繡的帕子,能讓荷影笑上半天了。
李婉兒宋媚一行人前來,見一向大大咧咧喜歡騎馬提劍的鳳紅羽,正在刺繡,一個個都笑了起來。
慕容墨坐在一旁,給鳳紅羽捻著銹花線,聽到有人偷笑,揚眉冷笑,「你們難道沒聽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嗎?說不定,幾個月後,她繡的比你們任何人繡得都要好。」
這真是公然的護妻啊,幾個青年男女都已成婚,明白慕容墨的意思,只笑了笑,便將這件事撇開了。
一起向鳳紅羽和慕容墨問了安。
鳳紅羽問起他們最近的情況,「你們現在的學堂辦得怎樣了?在京城中,表揚你們的聲音,可不少啊。」她笑道。
「跟王妃的功勞比,我們這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教貧寒子弟認幾個字罷了。王妃可是九死一生的回來,那假太子不死,我們哪裡有太平日子過?」大家笑道。
他們這幾人中,要數陳淑雲得到鳳紅羽的幫助最大。
當初,要不是鳳紅羽救陳淑雲,陳淑雲的母親早已病死,而陳淑雲也被自己老爹賣給一個老頭沖喜去了。家道落敗的陳家大小姐,如今已經嫁給了崔嚴。崔家二房被抄家,崔嚴這邊大房裡的家產又全在崔二夫人手裡,也一半抄了去。是以,手頭上也沒有什麼錢財。
但陳淑雲雖然是大家閨秀出身,卻並不嬌氣,勤儉持家,日子過得清貧卻幸福。
因此,陳淑雲說道,「雖然我們沒有入仕為官,但我們手裡有不下千人的儒生,將來都可以為王爺王妃效力。」
慕容墨理解他們的想法,說道,「如今趙國還算太平,目前,你們只需讓儒生們好生習文就好,有需求時,再議,這件事不可再提。」
陳淑雲一愣,和其他幾人互相看了看。
鳳紅羽解釋說道,「我和王爺是功臣,身份又顯赫,雖然皇上敬重著我們夫婦,但難免有不懷好意的人,會在皇上的跟前誣陷我們,凡事,不可被人抓了把柄,一切要低調。否則,大家都會有麻煩。」
這便是提醒和警告了。
大家不糊塗了,一言點破了眾人。
年長的李錚說道,「王爺請放心,我們不會給王爺王妃添亂的,王爺說的話,我們也記下了。」
「那麼,我們以後不能見面了?」李婉兒嘆息一聲。
「可以見面,少見面吧,你們有消息,可以送往百香樓,交給老鴇雲纖纖,或是裡面的冷絲絲姑娘,他們二人是王爺的人。」鳳紅羽說道。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們什麼事都不能做了呢?」宋媚笑道,她又想起剛進王府時,看到的趙元昕的轎攆,遂說道,「想不到,皇上也親自來看王妃了。皇上為人正直,只不過……」
宋媚看了眼自己相公李錚,不知該不該往下說。
「不過什麼?」鳳紅羽往他們夫婦二人臉上各看了一眼,問道。
李錚說道,「我們也只是無意之間發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只管說吧,真與假,是與非,我和王爺會去調查。」鳳紅羽說道。
李錚點了點頭,「是這樣的,我們發現,太后在賣官位。」
慕容墨眯了下眼,「賣官位?如果情況屬實的話,她是在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