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她懷孕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過,顧以辰從昏沉中漸漸蘇醒過來。
他看著虛敞的房門,客廳中微弱的燈光從門縫中照耀進來,他晃了晃腦袋,撐著床沿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剛一動,一股無力感便席捲全身。
終歸還是太勉強了嗎?
他喉嚨乾的疼,輕輕的喚了一聲:「鈺鈺。」
沒有人回應,屋子靜的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
顧以辰順著床邊滑下床,竭盡全力從床上站起身,雙腿恍若被注入千斤重鐵步步維艱。
只是走了兩步,頭暈腦脹的身體便失去動作跪倒在地上,高溫帶來的後遺症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鈺鈺。」他再一次喚了一聲,依舊沒有一個人回復。
客廳內,瑟瑟的寒風從敞開的窗戶湧進,躺在地上的女人茫然的睜了睜眼,雙目渙散的望著頭頂上空的水晶燈,有一瞬間的時間是腦袋完全放空。
「鈺鈺。」輕嚀的一聲呼喚從不遠處的卧室內傳來。
林潔鈺僵硬的從地上爬起來,肚子隱隱作痛,她喘了兩口氣,拿起藥盒跌跌撞撞的跑進屋子裡。
顧以辰終於瞧見姍姍來遲的身影,半懸的心臟回歸正位。
林潔鈺焦急的跑上前想要扶起他,可是徒勞自己半分力氣都沒有,「你怎麼下來了?」
顧以辰抓住她的手,眼前雖然有些模糊,可是他依舊注意到她那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容,心口一滯,「你剛剛去哪裡了?」
林潔鈺搖搖頭,將藥片扳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顧以辰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你剛剛去哪裡了?」
「沒事,就是在給你燒水。」林潔鈺心虛的移開目光。
「我讓二哥給你檢查一下身體,你今天很不對勁。」顧以辰言罷便將床頭的手機抓起來。
「我沒有事,你身體溫度好高,應該去醫院的。」
顧以辰警覺的重新打量她一番,「你考慮的對,應該去醫院才對。」
「不,不是我。」林潔鈺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些許紅暈,「我只是生理期快到了。」
顧以辰恍然大悟,恨不得敲自己一棒槌,這才發覺她的生理期又延遲了兩天,上一次的痛苦歷歷在目,他忙不迭的從床上站起身。
林潔鈺見他動作,跟著一起起身。
顧以辰覺得自己瞬間恢復了體力,認真嚴肅道:「我真是糊塗,你坐好,我給你去燒熱水暖一暖。」
林潔鈺挽住他的手,掌心下的體溫依舊詭異的讓人心驚,道:「不要對我那麼好。」
「傻瓜,不舒服好好躺好,我去給你弄熱水袋。」
林潔鈺還未來得及阻止,他已經健步踏出的房間,動作迅速就像是一個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男人。
廚房內,顧以辰終究覺得自己高估了自己,就這麼站著,身體里似熱似寒,他撐在桌子上,火光蹭蹭燃燒,他覺得頭更暈了。
只是,她一定很難受吧。
房間內,林潔鈺躺在床上,肚子由隱隱作痛又一次發展到鈍痛,她咬緊牙關,緊緊的扯著身下的床單。
「鈺鈺,很痛嗎?」顧以辰拂過她的額頭,攤開掌心,滿手濕濡。
林潔鈺靠近他懷裡,隱忍不住疼痛的小聲哭泣著。
「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他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心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是自己忽略了。
林潔鈺搖搖頭,就這般偎在他懷裡。
顧以辰蹙眉,將她摟緊在懷中,「乖乖睡一覺,明天就會沒事了。」
整整一晚上,他就這麼靠在床頭,提高警惕的觀察著昏昏欲睡的小傢伙,熱水袋冷了忙不迭的換上熱水,見她眉頭一皺,又不停歇的用自己高溫的手輕輕的為她揉揉肚子緩解些許疼痛。
日出東方,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床邊,靜止的手機屏幕亮了亮。
「我到了。」
簡單的三個字,顧以辰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回枕頭上。
門外,顧謙易提著急救箱筆挺的環顧了一圈四周,有些犯困的想要眯眯眼。
他覺得自己很失敗,不僅一次被自家三弟牽著鼻子走,現在每時每刻都被他牽著走,一條簡訊明天七點前來公寓,他就真的七點不到就聽話似的站在了門外。
房門敞開,顧以辰靠著牆,面色比之昨天更顯蒼白。
顧謙易忍不住打趣道:「這是一整晚都沒有睡呢,還是睡過了,看你一臉憔悴的,你家鈺鈺沒有照顧你?」
「小聲點,她好不容易才睡著。」顧以辰跌坐在沙發上,右臂一陣麻木,應該是保持一個動作太久沒有改變,他覺得自己的右半身好像都不能動了一樣。
顧謙易忍俊不禁,「話說你才是病患吧,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她照顧你?」
「她身體不舒服。」顧以辰試著抬了抬自己受傷的左臂,「給我換點葯吧,昨晚傷口應該裂開了。」
顧謙易眉頭一蹙,替他將黑色的襯衫解開,紗布早已被血沁透,「你也真能忍。」
顧以辰疲憊的靠在沙發墊上,「給我打一針退燒藥吧,腦袋暈暈的,不能照顧她。」
「……」顧謙易壓抑著一口氣,「你才是病患。」他不止一次這麼強調兩人的身份。
顧以辰不置可否,道:「別給我弄那些容易犯困的藥物,我還要給她弄早餐。」
「……」顧謙易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瞪著徹底淪為妻奴的男人,撫了撫額,「我真是想一棍子打醒你,你就這麼寵吧,受傷了還要你照顧,你就繼續這麼作吧,我看你把這隻手臂廢了,你才會後悔。」
「葯換好了,你可以走了。」顧以辰毫不客氣送客。
「我好歹一大早趕過來,你也賞我一口飯吃啊。」
「我是病患。」顧以辰嚴肅道。
「……」顧謙易深吸一口氣,繞著桌子轉了兩圈才平靜下來,「把胳膊露出來,我給你打一針消炎的,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走出去都沒有認得出你會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顧三少。」
顧以辰沉默的看著他的針尖刺進皮肉里,眉頭不著痕迹的皺了皺。
「盡量別用這隻手臂,我中午的時候再過來給你掛水,你……你好自為之吧。」顧謙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嘆口氣,「中午的時候記得給我留一點飯,我好歹也是人,也會知道餓。」
「慢走不送。」顧以辰背對著他揮了揮手,重新走回房間。
房間燈光有些昏暗,床上的女人靠著枕頭安靜的熟睡著,只是偶爾皺皺眉頭,每皺眉一次,手便會情不自禁的往著身旁的位置摸一摸。
顧以辰躺在她身側,親昵的拂過她的額頭,「睡吧,我在這裡。」
聽到熟悉的聲音,感受到他暖暖的體溫,林潔鈺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裡靠了靠。
顧醫醫院,一輛賓利停靠在路邊,車內一人從後座上走下,一路目不斜視般徑直走進醫院。
電梯前,顧瑾易翻開著調查過後的結果,對著身後的警衛副手道:「把資料發出去。」
池溏站在電梯前,目光本是不以為意的瞥了一眼身側的男人,驀然,神色一凜。
顧瑾易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毫不避諱的將眸光放在自己身上,斜睨了一眼她的方向,依舊不溫不火道:「池小姐,是我今早穿著有問題,還是我臉上不幹凈?」
池溏瞠目,「你是顧家大公子,叫……叫顧……顧什麼來著?」
「顧瑾易。」
電梯在下一刻敞開,顧瑾易未做停留踏步入內。
池溏尾隨在後,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急忙道:「對,對,就是你,昨天我看見你了,穿著軍裝,可帥可帥了。」
「多謝池小姐褒獎。」顧瑾易一指滑過電梯數字鍵,突然間,兩隻手緊緊的扣上自己的手,他眉頭微蹙。
池溏反反覆復的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都說手長得好看的人,五官一定好看,古人誠不欺我,顧大少這雙手,沒有過多的繭子,挺滑的。」
顧瑾易面上從容微微崩裂,急忙縮回自己的手,輕咳一聲道:「這是左手。」
話音一落,池溏毫不遲疑的拎起被他掩藏在袖中的右手。
果不其然,食指與虎口的方向都有厚厚的繭子,她憐惜道:「沒事,以後我會好好的幫你按摩,把死皮磨掉,就會恢復光滑了。」
顧瑾易忙不迭的再次收回手,「請池小姐自重。」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因為這個小小的繭子就嫌棄你的。」
「池小姐——」
「我第一次覺得原來軍人也會長得這麼好看,嚴肅的時候,嚇的人屁滾尿流,可是我相信你笑起來一定傾國傾城。」
「……」這人成語是不是學錯了?
「我聽說你們國家軍人是不允許娶國外女人的?」池溏蹙眉,「我回去跟我母親商量一下,我可以為了你移民到C國。」
「……」
「你放心,真正愛一個人是不會要求他為自己放棄職業,我不強求你辭去那個身份,我會為了你遠嫁過來。」她很是鄭重的點頭,霎時,電梯敞開,她便一溜煙的消失在醫院走廊處。
顧瑾易走出電梯,似乎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剛剛有說自己要娶她嗎?
病房前,池晟有些尷尬的看著由遠及近的身影。
顧瑾易昂首闊步而至,微微對著來人點了點頭,「我來探望池夫人。」
「剛剛小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不對勁的話?」池晟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他就應該派個人時刻守在她的身邊。
顧瑾易眉頭間不可抑制的顫了顫,回復道:「只不過是一個玩笑而已。」
「對,就是玩笑,小妹自小就喜歡開這種玩笑,顧先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原諒她的童言無忌。」
「我知道。」
「顧大少,你來了?我想跟我母親說明白的,可是她好像還沒睡醒,所以我們的婚期估計要延遲一段日子了。」池溏從病房內擠出,全然不顧一旁擠眉弄眼的大哥。
池晟恨不得拿塊膠布貼上自家小妹的嘴,面色嚴謹道:「給我進去。」
「哥,你覺得顧大少怎麼樣?雖然錯過了顧三少,我倒覺得顧大少更為英俊瀟洒,我就要嫁給他。」
「你放心,哥一定給你找個更漂亮的,人家顧大少有未婚妻了。」池晟道。
池溏撇嘴,「你有未婚妻了?」
顧瑾易沉默的站在一側。
「哥你看,他沒有承認,更何況未婚妻又不是合法妻子,我為什麼不可能再搶過來?」
池晟忍無可忍的將小丫頭的嘴給堵上,「讓你看笑話了,我會好好的教育她。」
「我晚點時候再過來,請池夫人好好休息。」言罷,他轉身毅然決然的離開。
池溏想要追上前,奈何自家大哥就像是扛野豬那樣把她給扛進了病房裡。
走廊另一頭,顧謙易倚牆而站,笑意深深。
顧瑾易不以為意與他擦肩而過。
「看不出來不苟言笑的顧大少也有女孩子搶啊。」顧謙易打趣道。
顧瑾易停下雙腳,冷眼瞥了他一眼,「三弟那邊派人去換藥了沒有?」
「我親自去伺候他老人家了。」顧謙易雙手插在口袋裡,痞痞一笑,「說吧,我看人家池小姐挺可愛的,難得你這座冰山也有人看上,要不就圓了人家一心想要嫁給你的夢想?」
「你管好你自己就夠了,徐小姐那些事可不好解決,你也難得有人不計較你劣跡斑斑,好好珍惜吧。」
顧謙易驀地面色一沉,「正好,這話題一出,至少父親不會逼我把她娶回來了。」
顧瑾易嘴角輕揚,冷哼一聲,「你最近最好安分點,把父親惹急了,我怕真把你弄成顧家二小姐。」
顧謙易本能的夾了夾腿,「大家彼此彼此。」
「我看這日子就三弟過的最瀟洒。」
「你是沒有看到他那副窩囊模樣。」
顧瑾易笑而不語,按下電梯,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自己的指尖上,與其說自己的手漂亮,還不如那個丫頭的手更舒服,雖是不經意的觸碰,軟若無骨,就像是海綿吧。
他抬了抬頭,不知為何,竟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陽光尤盛,落在陽台上,將站立其中巋然不動的身影密密的籠罩。
林潔鈺睜了睜眼,默不作聲的看著陽台上安靜佇立的身影,餘暉耀眼,男人回眸,恍若金光在他身後綻放,異常醒目。
顧以辰合上陽台的落地窗,將窗帘拉上,「醒了?」
林潔鈺覺得自己很失敗,明明他才是病患,怎麼臨到頭還要他照顧自己。
「是不是餓醒了?」顧以辰大步跨出卧室,片刻過後將一直溫著的南瓜粥端到她面前。
他一隻手不方便,只得將粥碗放在小桌上,小心翼翼的攪動著裡面還有些滾燙的粥。
林潔鈺握上他的手,仔細的試了試他的體溫,「正常了。」
「多虧了你昨晚替我拿葯,我的溫度是正常了,不過你可就不正常了。」顧以辰溫柔的拂過她的額頭,掌心下的皮膚溫度有些過高,「應該有點低燒。」
林潔鈺這才發覺自己為什麼會渾身軟弱無力,而他的手有些發涼,貼在額頭上時很舒服。
顧以辰瞧著她將自己的手重新覆蓋在額頭上,聲音有些虛弱,「就這樣貼著。」
「這樣我怎麼喂你吃飯?」他晃了晃自己的傷手,「這隻手抬不起來。」
林潔鈺忍俊不禁的看著他彆扭的獨臂行動,索性自己那過勺子,「我可以自己吃。」
「小心點,還有點燙。」
林潔鈺喝完一整碗,面色比之剛才更為蒼白。
顧以辰訝異,「怎麼了?」
林潔鈺急忙捂住嘴,「想吐。」
顧以辰警覺,不顧傷痛直接將她抱起。
察覺到身體突然騰空,她瞠目,卻不敢說出一個字。
顧以辰將她抱到洗手間,還沒有放下來,她便直接跪在馬桶邊嘔的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林潔鈺蔫壞般坐在地板上,渾身無力的無辜模樣。
顧以辰心口一慌,「我們去醫院。」
林潔鈺搖搖頭,「你出去下,我想上廁所。」
顧以辰不放心,就閉上眼,「我就在這裡不看。」
「我要用東西。」林潔鈺面色不可抑制的紅了紅。
顧以辰這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又不放心落她一個人在這裡,「那不要關上門,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立刻叫我。」
林潔鈺瞥見他手臂上瀰漫開的紅霜,撐著牆站起身,「傷口又裂開了。」
顧以辰全然不在意,只是不以為然的看了一眼,「只是被撐到了,沒事,我去換塊紗布就行了。」
林潔鈺怵了怵,她不是生理期到了嗎?為什麼褲子上乾乾淨淨?
門外,顧以辰不知道徘徊了多少次,終於忍不住的伸了伸手,「鈺鈺,還沒有好嗎?」
林潔鈺走向他,靠在他的背上,「好了。」
「很累嗎?」他將她抱在懷裡,就這麼兩天,不知道又瘦了多少。
「不累,我幫你換藥。」她低頭一看,紅色的血刺眼的落入眸框,生生的煎熬著她的心臟。
顧以辰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拙劣的包紮手法,掩嘴一笑,「你比我還緊張。」
林潔鈺終於揭開了最後一道紗布,用著碘酒輕輕的擦拭過手臂上的血跡,盡量不碰到傷口。
顧以辰握住她的手,「傷口不疼,不用擔心。」
林潔鈺深吸一口氣,「皮肉都翻過來了,怎麼可能會不疼?」
「我皮厚,主要是沒有傷到神經,縫合了傷口就不會有事了。」
林潔鈺半信半疑的瞪著他,「你真把我當成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那種傻女人了?」
「你這樣笨拙,我不得不懷疑。」
林潔鈺咬牙,一股腦將碘酒倒在他的傷口上。
下一刻,男人還和顏悅色,笑得如沐春風的臉驟然一變,眉頭是抑制不住的疼痛蔓延,幾乎是倒吸一口氣才平復好自己差點叫出來的衝動。
林潔鈺再一次拿著棉簽替他將血跡清楚,那乖巧的模樣就好似剛剛那個差點要了他半條命的女人不是她那般。
顧以辰輕吐一口氣,「你是故意的?」
林潔鈺換好乾凈的紗布,嘴角輕揚,「我只是想證明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皮厚,看來皮再厚,也知道痛。」
顧以辰抓住想要偷跑的女人,「我的顏面被你毀了,你是不是應該償還了一點?」
林潔鈺不明他的意圖,他手勁一用力,自己便失去平衡倒在沙發上,他順勢欺壓而上,嘴角蔓延開一絲邪佞的微笑。
林潔鈺側過頭,故意不讓他靠近自己。
顧以辰單手撐著身子,一點一點的靠近她,最終,一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林潔鈺躲在他懷裡面紅耳赤,手輕輕的滑過他的脖子,「如果現在進來一個人,會不會誤會我們大白天的上演兒童不宜之事?」
顧以辰眸色加深,「我鎖門了。」
「……」
「傻瓜。」顧以辰放開他,站起身,笑道:「就算我再禽獸,也不可能會在這種時期做出那種事。」
林潔鈺羞赧的側躺過身,趴在沙發上,「我又想睡覺了。」
「嗯?」顧以辰湊到她面前,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傻丫頭剛剛一直在強打起精神。
他的手輕柔的拂過她的額頭,體溫依舊有些高。
林潔鈺察覺有人在弄自己的身體,神情懨懨的睜開眼,「別動我,我就躺一會兒。」
「我帶你去醫院。」
「為什麼?」林潔鈺想反抗,可是這男人霸道起來任憑自己怎麼求饒,他都會面不改色那般將她拉走。
公寓外,顧以辰將她裹得厚厚的,圓鼓鼓的腦袋露在外面,還帶著最初的怨念眼神瞪著自己。
林潔鈺哭笑不得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服,這大熱天的他給自己套上了一件毛衣,沒錯,就是那種深冬時期只露腦袋的高領毛衣。
「我的手不方便開車,我們坐計程車。」顧以辰站在馬路牙子上望著不遠處駛過的計程車,隨手揮了揮。
司機瞧著一身怪異裝扮的林潔鈺,有一種想要拒載的衝動。
「麻煩顧醫醫院。」顧以辰道。
司機有些尷尬道:「這位小姐這樣穿不覺得熱?」
林潔鈺欲哭無淚,「熱。」
顧以辰蹙眉,「真熱?」
林潔鈺不想跟他說話,靠在車門上昏昏欲睡。
驀地,車子一個急剎,林潔鈺因慣性往前撲去。
顧以辰急忙將她抱在懷裡,看了一眼深感抱歉的司機,蹙眉道:「怎麼了?」
司機指了指前面,「前面的車突然停了,差點就撞上了。」
顧以辰順著他指向的方向冷冷的看了一眼,駕駛位上一人焦急的走出。
林潔鈺注意到前面突然停下的車子,以及副駕駛位上走出的女人。
裴亦倉皇的想要躲開男人的追逐,瘋狂的想要推開他的鉗制。
徐江琦緊緊的抱著她,將她突然緊繃的神經一點一點的撫平,「沒事了,沒事了。」
顧以辰打開車門,對著司機道:「我們就在這裡吧。」
司機感覺莫名其妙,可是看到一整張人民幣過後,笑意滿滿的驅車離開。
徐江琦注意到身後的兩人,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
「怎麼了這是?」林潔鈺看著拚命撕咬的女人,眉頭緊蹙,「裴亦這是怎麼了?」
「她剛剛睡了一覺,估計是又做夢了。」徐江琦解釋道,「今天到了檢查的時候,最近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不少,只是她始終不肯放過自己。」
裴亦眼圈通紅,放棄了繼續下一刻的揪扯,精疲力竭的靠在他懷裡,淚水滑過眼眶:「好痛,好痛。」
徐江琦將她抱緊,「不會痛了,不會再痛了。」
顧以辰制止自家丫頭想要上去的衝動,道:「等她安靜下來。」
裴亦緊緊的扯著他的衣袖,「我好痛,真的好痛。」
林潔鈺詫異,「她是哪裡不舒服?」
徐江琦搖搖頭,「她總是說自己肚子痛,幻想著孩子從她身體里離開時那種絕望的痛苦。」
「……」林潔鈺心口一滯,「怎麼會這樣?」
「等她安靜下來就會沒事了。」徐江琦將她打橫抱起,「我們去醫院,等一下就會好起來了。」
裴亦似乎聽明白了這句話,情緒稍稍放鬆,卻依舊不肯放手的抓緊他的衣袖,淚眼朦朧。
醫院內,林潔鈺坐在裴亦身邊,瞧著她漸漸恢復常態的面容,不忍心的伸出手握了握她略顯冰涼的手。
裴亦感覺到掌心的溫暖,抬頭看了看身邊的女人,嘴角瀰漫開一絲笑容,「潔鈺。」
「醒了?」林潔鈺拿出手絹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感覺還痛嗎?」
裴亦不著痕迹的撫了撫肚子,眼眶一酸,淚水不受控制的滑過臉頰,「我已經想了一百種方式去忘記他,可是一個夢,孩子的一聲哭泣,那簡短的一個畫面都足以將我做過的所有努力化為泡影。他們說我這是心理病,可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孩子在痛。」
「你還年輕。」林潔鈺替她抹去淚水,「你的明天會有一堆孩子承歡膝下。」
「還有嗎?」裴亦仰頭望向窗外的蒼穹,「我還有明天嗎?」
「裴亦!」林潔鈺莫名的一慌,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影在慢慢消失。
裴亦回過頭,莞爾一笑,「你說的對,我其實還有明天,只要我養好身子,我的孩子會再回來。」
林潔鈺噤聲,為什麼覺得今天的她有些異樣?
「我要結婚了,我應該開心對嗎?我想著我的婚禮不會像你那樣轟轟烈烈,我只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儀式,有牧師為我祝福,我花童歡快的踏過紅毯,有他牽著我的手答應給我一生安樂。我的婚禮是不是很簡單?」
「是,很簡單,只要你開心。」
裴亦再次低下頭,將情緒掩藏在發間,「潔鈺,你也覺得我其實是對的,是嗎?」
「什麼是對的?」
「嫁給他。」她抬眸,言語認真。
林潔鈺點頭,合上她的手,「當然是對的。」
裴亦笑而不語,冰涼的手心好像更顯冰涼。
「我應該奢求,我的明天會有幸福。」裴亦的聲音徘徊在清冷的走廊上,恍若迴音重複回蕩著。
走廊一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近。
「醫生準備好了,走吧。」徐江琦伸出手,似乎準備牽起她。
裴亦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合上他的手掌。
林潔鈺依舊坐在椅子上,看著緩慢進入視線的男人,張開雙臂。
顧以辰溫柔的任她抱緊,「怎麼了?」
「我該慶幸我遇見的是顧以辰,他不會掩藏那顆心,不會讓我傻傻的去猜,猜來猜去,最終想要放棄的時候,對方卻伸出了手,想要挽留了。」
顧以辰笑道:「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想吻你。」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臉頰,站起身過後毫不猶豫的吻上他略帶冰涼的雙唇。
走廊上,偶爾路過一兩人,而他們卻視若無睹般相擁而吻。
「咳咳。」顧謙易忍不住的輕咳一聲,實在不是故意打斷兩人親親我我。
林潔鈺面色發燙的把頭藏進顧以辰懷中。
顧以辰抹去嘴角的唇彩痕迹,道:「你什麼時候出現的?」
顧謙易苦笑道:「從某個女人說想吻你開始,我真的不是故意不離開的,是因為檢查單我列出來了。」
顧以辰一聲未吭,拿過單子過後,直接繞過擋在路中央的男人,護著自家羞赧到不肯見人的丫頭走向電梯方向。
顧謙易眉頭微皺,這算不算過河拆橋?
「我們能談一談嗎?」
顧謙易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驀然一驚,幾乎是機械式的扭動脖子。
徐濛冉摘下墨鏡,先行走向僻靜的消防通道。
顧謙易環顧四周,確信沒有什麼記者偷偷埋伏過後,慢步走過去。
徐濛冉靠著牆,面上雖然化了妝,可是依舊擋不住那憔悴的雙眼,她看見身後扭扭捏捏不知道該不該進的男人,開口道:「新聞你都看到了吧。」
顧謙易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后話。
徐濛冉聲音有些低沉,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笑話我吧,我們的婚禮已經延期了,你現在有借口去解除婚約了。」
顧謙易眉頭微蹙,「你既然喜歡那個人,為什麼還要跟我結婚?把我當做療傷靈藥?」
「我是徐家唯一的女兒,我父親臨終前想的是讓我自由找一個自己愛的男人,可是他去世過後,徐家家境瞬間衰敗,雖然有我大哥力挽狂瀾,可是我知道他很累,我身為徐家的女兒,這輩子沒有給徐家付出過什麼,相反他們給了我太多幸福,既然我有機會讓自己有點價值,我就不會後悔嫁給的是什麼人,嫁入的是什麼家庭。」
「看不出來徐小姐還是如此大無畏的女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劉煜之間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過去。」
「哦。」顧謙易冷冷一笑,明顯的懷疑語氣。
徐濛冉緊了緊拳頭,繼續道:「我只是很感激他罷了,感激他給了我一個整整的曾經,從我無知到成熟,從衝動到沉靜,我很感激他,曾贈我一場恰如海市蜃樓的空歡喜。」
顧謙易沉默,從她眼底瀰漫的無奈失望又是因為什麼?
他問:「如果他突然有一天回到你身邊,哪怕你現在說的再絕情,只要他一伸手,你依然會撲過去,那時候,身為跟你合法夫妻的我,是不是就是最大的一出笑話?」
徐濛冉詫異的看著他,苦笑道:「你覺得我會是這麼毫無底線的女人?」
「一個人愛到極致,會失去分寸。」
徐濛冉咬了咬唇,高傲的抬起頭,目不轉睛的瞪著他,道:「對,你說的沒錯,我是愛過他,很愛很愛,我曾掙扎過放棄過後悔過,可是我還是很愛他。那又怎樣?對於他,不過就是那些年月里,我飲過的最烈的酒,認認真真的醉過一次。」
「……」
「然後呢?酒醒后,除了一夜宿醉,還有什麼可殘留的?我討厭那種宿醉的痛苦,我厭惡那種想要清醒卻又混沌的意識。」
「……」
「所以,就算他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也只會當做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顧謙易單手扶額,想笑,卻又發現自己憑什麼可以嘲笑她?想哭,可是自己又為什麼難過?
徐濛冉低下目光,「顧謙易,我們兩個都是禍害,你有你自己數不盡的私生活,我有自己那狼狽的過去,所以,我們在一起,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至少不會再禍害別的無辜的人。」
顧謙易深思片刻,面色凝重的注視她的雙眼,「徐小姐,你應該知道我顧家沒有離婚這一條例。如果你要嫁進來,你就得知道你只有一條路可以離開那座宅子,除非死亡,否則,我相信你的名字會一直刻在上面,並且就算死了,也只能以我顧太太的名義下葬,也就是說,你這輩子都只能嫁給我一個男人。」
「我知道,我很清楚。」
顧謙易點點頭,「既然這樣,我想我們可以考慮試一試,雖然我這個人性格是定不下來,但我盡量做好為人丈夫的責任,至於徐小姐,也請你做到絕不後悔,無論是誰向你伸手,你的手都只能扣在我的手裡。」
徐濛冉看了一眼橫放在自己身前的右手,右手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最終還是落在了他的掌心裡。
……
驗血室內,林潔鈺面不改色的瞪著被抽走的一管血,從容的按住針口,剛一回頭,便瞧著身後的男人面色怪異。
顧以辰輕嘆一聲,「別人家的老婆抽血的時候都是又怕又痛,而你卻能這麼平靜,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你就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軟弱一點讓我心疼一些嗎?」
林潔鈺沉默著將手遞過去。
顧以辰心口一慌,急忙替她壓住針眼,「不疼嗎?」
「我皮也挺厚的。」她道。
「……」
「報告要下午才能拿到,我現在有點餓了。」她說。
顧以辰莞爾,「想吃什麼?」
「想喝肉湯。」
「錦嶸那裡?」
「嗯。」
陽光燦爛,綠化帶兩側大樹參天,兩道身影並肩而行漫步走過,微風輕撫,一片葉兒無規則的打著旋兒落至地面上。
「鈺鈺。」路邊,一輛靜止已久的黑色賓士車窗降下,後座上男人輕喚了一聲。
林潔鈺本能的停下雙腳,望著喊自己名字的男人,未有表態那般徑自朝前走去。
林嘉承急忙推開車門,司機明曉他的用意,將後備箱的輪椅抬出,小心翼翼的將男人攙扶在上面。
顧以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去椅子上坐著等我。」
林潔鈺看著他走過去,愣愣的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因為林家成那隻藏在褲子里卻依舊掩藏不住的假腿太過刺眼。
林嘉承笑容略顯蒼白,目光灼灼的望著她,順著她的目光瞥向自己的右腿,神情蕭瑟。
「林總,對於那件事我很抱歉,身為晚輩我們應該去醫院看看你。」顧以辰開口道。
林嘉承收回目光,抬手示意身後的司機退後,道:「顧先生,我能跟她談談嗎?」
顧以辰搖頭否決道:「林總,我相信你不是強人所難那種人。」
「我知道,這段日子我也想的挺明白的,只是人老了,總有一種孤獨無力感。」
「對此我無能為力,我要尊重她的意見。」
林嘉承點頭,不可否認道:「知道她幸福,那就行了,謝謝顧先生替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照顧她。」
「林總如果別的事,我們就先行離開了。」
「等一下。」林嘉承急忙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隻盒子,「你把這個交給她。」
顧以辰點點頭。
林潔鈺看著他送過來的盒子,不用打開也知道裡面放著的是什麼東西,霎時,怒不可遏的衝上前。
林嘉承不明白為什麼她突然會臉色大變,喚了一聲,「鈺鈺。」
「林總這是什麼意思?」林潔鈺將盒子丟在他身上,「這是準備把林氏還給我的意思嗎?」
「鈺鈺,我也老了,林氏本來你就是屬於你的。」
「林總還不過五十,這麼快就服老了?」林潔鈺暗諷道:「林氏不是你個人的私人財產,不是你想給就給,想搶就搶的玩具,如果你真的想給我,也請別再這個時候,我不想讓我外公的集團因為我這個半路出手的繼承人給毀了。」
「鈺鈺,你放心,我會把所有東西整理好,只要你好好的學一段——」
「林總既然怕自己有心無力管理這樣的大集團,也行,這樣一來也不怕會出現第二個陳濘。」
顧以辰握住她的手,拂過她被微風吹亂的髮絲,道:「鈺鈺現在沒有能力管理林氏,我也不想她去管理,做一個管理者要顧忌的東西太多,我只想她每一天都過的輕鬆快樂,而不是朝九晚五的計劃好每一天的工作。林氏我會挑選兩名信得過的助手去幫你一段時間,至於鈺鈺,請別勉強她。」
林嘉承欲言又止,只得默默的將印鑒收回自己的口袋裡,「我等你有能力的那一天。」
言罷,他轉身重新坐回車內。
司機不敢吭聲,只因為從回來過後保持沉默的林嘉承,陰鷙的有些讓人心驚膽戰。
林嘉承打開盒子,嘴角不可抑制的高高上揚,他的手輕輕的拍過自己的殘肢,笑意越寒。
顧以辰見著離開的車子,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林潔鈺瞥了他一眼,「林總這個人,我相信只要他還殘留一口氣,就絕對不會因為什麼虧欠就把自己的利益讓給別人。」
「既然他想要我協助,免得你被他三番四次的惦記,能早點送走也好。」
林潔鈺掩嘴一笑,「如果他知道你心裡是這樣想的,估計又得苦惱了。」
「是啊,我也很苦惱啊。」
林潔鈺不明,「你怎麼了?」
「苦惱今天要不要控制你的食量了,除了今早你身體不舒服只吃了一點粥以外,這兩天你是不是太能吃了?」
「……」
「雖然我喜歡你長的胖一點,可是肉太多,我抱不動了怎麼辦?」
林潔鈺索性直接趴在他後背上,「用你的一隻手背我。」
顧以辰蹲下身子,「抱好了。」
「叮……」手機鈴聲驟響。
顧以辰將小傢伙放在椅子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問道:「這麼快檢查報告就出來了?」
顧謙易反反覆復的盯著上面的數值,聲音有些不確定,「出來了一項,只是我給你一個建議,立刻把你的鈺鈺弄回來。」
「什麼意思?」顧以辰警覺,情不自禁的繃緊神經。
「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也就是HCG有些不正常。」
「說明白。」
「我懷疑她懷孕了!」
「……!」
「你說她肚子痛,那可能不是生理期到了,而是流產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