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岸橫屍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天才。
真正缺的,是努力的天才。
我與蘇圖是初識,彼此並不了解。可通過對案件徵象的分析能夠看出來,他是極具「犯罪」天賦的。
這種與生俱來的優勢賦予了他在此領域內成功的基礎,然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後天所一直秉承的努力和堅持。
在獲取到有關嫌疑人更多的側寫訊息后,蘇圖也表達了結束通話去吃晚餐的想法,對此我當然不會拒絕。
「秦支,他究竟是做什麼的?」說實話,我對蘇圖真的是充滿了好奇心。
「他在國外做什麼我還真不清楚。」秦培華搖搖頭。
「那你怎麼……」此刻,我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許峰,你是想說既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為何還要將案情說給他聽對吧?」
「秦支,我沒有別的意思,可警隊的紀律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秦培華說到此,將車停在了一家小店的門口,「折騰一晚上了,邊吃邊說吧。」
「成。」秦培華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我還真感覺有些餓了。
在吃早餐的過程當中,我了解到了一些關於秦培華和蘇圖之間的事情。他們兩人雖然年歲差著一輪還多,可卻有著頗深的淵源,嚴格來說前者是後者的學長,二人不同年份畢業於同一所高中。
一次校友會的時候,二人結識,並因為職業與愛好的原因很快便成了忘年交,一直保持著較為緊密的聯繫。
不久之前,蘇圖電子郵件告知秦培華,年後他決定回國,還說從此以後他們將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
不著頭腦的話讓秦培華很是困惑,追問之下得知蘇圖是受邀返回的,回國后的工作地點是公安部刑偵局,職位行為科學顧問。
對於行為科學我是知道一些的,其內容涵蓋了諸多的分支學科,如心理學、犯罪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生理學、哲學等等。
廣義上來講,行為科學指的是研究人的行為產生、發展和相互轉化的規律,以便預測人的行為和控制人的行為。擱置在狹義的公安系統職能部門的細緻劃分中,行為科學對應的是犯罪側寫。
犯罪側寫又叫心理畫像,是根據罪犯的行為方式推斷出他的心理狀態,從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環境、職業、成長背景等等。在歐美的發達國家,犯罪側寫早就趨於成熟,已經具備一套完整的培訓和實踐體系。由於國內起步較晚,加之對從業人員的綜合素質要求極高,所以行為科學在刑事犯罪方面雖存在著基本概念,可實際運
用卻又少之又少。
了解到這些之後,我也真正明白了蘇圖為何能夠根據案發現場的細節徵象將案情和嫌疑人剖析的那麼清晰合理。
因為,他是一名犯罪側寫專家。「以前啊,我一直覺得心理畫像這東西不靠譜,覺得僅僅通過案件徵象便能推導出犯罪嫌疑人的性格、生長環境、職業等等完全就是開玩笑,如果這樣就能破案,那還要我們刑警隊做什麼?可通過這起案子
,我覺得自己犯了思想狹隘的錯誤。」說完蘇圖的事情,秦培華苦笑了一聲。「秦支,這很正常。」我說著自己的心裡話,「犯罪側寫在我國還沒有細化到具體的職能部門中,雖說早就有了這個基本概念,可一直以來更像是學科性的研究,在刑事犯罪中偶有表現也是作為輔助存在的。
如這起案子般可能會起到主導甚至是決定性作用,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許峰,那你的意思,是以蘇圖的分析和推導來確定下一步的偵查方向?」
「是的。」我點點頭,「秦支,撇開犯罪側寫本身不說,我想你心裏面也是認可蘇圖所說的一切的。況且如今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在無法將案件打開突破口的情況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好吧。」秦培華放下碗筷,盯著我的眼睛說道,「被綁架的是你未婚妻,既然你沒有顧慮,那我就更沒有了。」
「走吧。」說完,我率先走出了小吃店。
……
回到警隊之後,秦培華不敢有絲毫耽擱,第一時間將警隊骨幹集合到會議室通報了最新調整的偵查方向。
得知了有關於犯罪嫌疑人的大量信息之後,與會的人都是振奮異常,甚至很多人都流露出了成竹在胸的表情。
對此我是能夠理解的,如果這樣還不能找到犯罪嫌疑人,那身上的這身警服也就真的沒臉再穿下去了。
走訪排查的各小組派出去之後,我和秦培華也抓緊時間倒在了沙發上休息,畢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連夜奮戰。
我很累,也很想好好睡上一覺,可無論怎麼樣都睡不踏實,幾乎每隔半小時就會醒來一次關注最新的反饋消息。
一次、兩次、三次……
當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第幾次醒來的時候,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名刑警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是不是有消息了?」我頓時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許法醫,我們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在哪裡?」
「城西的水庫。」
「蘇沫呢?是不是也找到了?」這個消息,讓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對不起許法醫,雖然我們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作案使用的車輛,但是並沒有發現你的未婚妻,而且……」
「而且什麼?」這巨大的落差,讓我有種大三伏天突墜冰原的感覺,渾身都有著森冷的僵硬。
「而且,犯罪嫌疑人已經死了。」
「什麼?」激動之下,我直接抓住了刑警的胳膊,「你們確定他死了?」
「確定。」
「那,那死亡原因是什麼?」
「像是溺斃。」刑警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具體是不是,還要等法醫的勘檢結果。」
「那還等什麼,去水庫。」說完我就打算往外走,「難道你忘了我就是法醫?對了,去拿一個勘察箱來。」
「許法醫,等等。」刑警一把拉住我,指了指隔壁的房間,「這件事情還沒有上報給秦支呢。」
「怎麼,我不知情難道案子就不查了嗎?」顯然,剛才的說話聲有些大,把秦培華給吵醒了。
「秦支,我不是那個意思。」刑警有些委屈的說道,「許法醫是想要出現場,這不得您來決定嗎?」
「有什麼好決定的,照他說的辦。」
……香城毗鄰一條較大的山脈,逶迤磅礴的群山賦予了整座城市西高東低、東平西峻的半山區地貌形態。這種地貌最有利的一點是方便儲存水源,找到合適的缺口依山傍壁築起水壩,不僅能夠預防洪澇,還能
合理調配水資源的利用。
但同樣,也會存在著不利之處。
比如,通往水庫或大或小的路十分之多,這很有可能會給接下來的案件偵辦工作帶來極大的阻礙。
由於水庫在香城的極西之地,所以就算警車一路超速行駛,卻依舊需要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到達。
「嫌疑人是怎麼發現的?」車上,秦培華問著。
「是這樣的秦支,早晨的偵查方向調整會議結束之後,我們便將最新、最全面的犯罪嫌疑人信息傳至了全市所有分局和派出所,並要求他們全力協助走訪排查,就是這樣發現的犯罪嫌疑人。」
「我們民警發現的?」
「是的。」
開車刑警點點頭:「發現嫌疑人屍體的人叫王曉輝,他是西崗鎮派出所的一名民警,據他說由於水庫邊兒上有著幾家水產養殖戶要去走訪,所以他才會去到那裡。沒成想,撈到了這條大魚。」
「魚再大又能怎麼樣?」秦培華皺了皺眉頭,隨後憤恨的咒罵著,「還他娘的不是死了。」
「秦支,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有所發現了。」我也很沮喪,但也只能這樣寬慰著。
「再開快點兒。」秦培華催促一句,便陷入了沉默。
隨著車子的行進,路也開始變得不好走,車窗下落能明顯感覺到半山的風比市區涼了很多。
就像我的心,從蘇沫失蹤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熱乎起來過。
經歷了十幾分鐘的顛簸之後,車子總算停了下來,側頭望去,在水庫的邊兒上我看到了拉起的警戒帶。
「許峰,你真的要親自勘查屍體嗎?」下車的時候,秦培華問著。
「是的秦支。」我點頭,「我不是質疑警隊法醫的能力,而是有些問題我必須要親手去解開。」
「那好吧。」秦培華點點頭,將勘察箱遞給了我。
接過勘察箱,迎著愈刮愈烈的寒風,我一步步朝著警戒帶走了過去,當看到那句屍體的時候,我的手也死死的攥了起來。
在已經結冰的屍體上,我看到了蘇沫的圍巾。那圍巾本是白色的,如雪般的潔白。可此時,上面卻多出了一抹刺目的殷紅。就像是一朵紅色的山花,凋零在了深冬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