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毛骨悚然
有了曹雨母親之前的叮囑，在展開這封信時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當看到上面所記載的文字后，後背還是泛起了寒意。
出於職業原因，我接觸過太多的屍體，按理說應該習以為常了才對。可午夜挖屍這種事情還是刺激著我的神經，一顆心也在剎那之間揪緊了。
更可怕的是，這僅僅才是開始……
……
未完的信：
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懂得感恩或許是為數不多的優點了，正是如此我才會在眾人心存疑慮的時候站出來支持袁醫生。當時很多人都被我說服購買了新葯，可也有些慎於嘗試的，比如我的鄰居。
幾乎一樣的病症，幾乎相同的診斷結果，他家的孩子藥到病除，而我家老三卻因此丟掉了性命。
固然每個人的體質是不同的，在老三身上也可能存在著未知的過敏源或是隱藏病症，但既然這些都存在一定幾率，那麼藥物呢？還有，在醫院的時候我曾清晰聽到有人在議論是不是新葯的問題，由於當時著急治療老三的病，因此並沒有做過多的聯想。接受了孩子死亡的事實之後，我將整起事件進行了梳理，愈發覺得藥物是存在問
題的。我知道這種可怕的猜想意味著什麼，更知道如果事實真是如此會釀成怎樣的風暴，所以我必須要做到保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不會將事情透露給任何一個人，包括和我一樣因為老三離世悲痛欲絕
的丈夫。
那算時間，我感覺自己墜入了地獄，心中滿是悲痛和憤恨，除此之外便是惶惶不可終日的害怕。我害怕其他的鄉親們也會做出上述的猜想，如此一來他們就會將矛頭指向我，那樣的後果我是承擔不起的。
但好在權威的鑒定報告很快出來了，這讓我大鬆口氣的同時也感覺到了荒唐和可笑，甚至坐實了我之前的猜測。病毒的變異、過於樂觀的預估、以及應急預案的準備不足等等，這是多麼齷齪的借口？
當然，我也必須承認一點，有了這份鑒定報告之後，那麼這件事也就將畫上句號了，我想通過正規途徑去了解事實真相也就變成了不可能。可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放棄，我必須將兇手找出來。
顯然，袁醫生的嫌疑是最大的。
尋找真相是個漫長的過程，尤其是在事件已經定性的前提下，因此我要有一個全面的長期計劃。
比如怎麼才能接近袁醫生而不讓他產生懷疑，比如查明跟新葯投放的內幕等等。而在這之前，我需要先處理好老三的屍體。阿姨，說出來您或許不相信，儘管我在農村生活了這麼多年，儘管為了維持家庭的生計我做出了很多女人做不到的事情。但真正的我，其實膽子是很小的，殺雞這種事情我都做不來，可現在我不得不親手
對自己的兒子刮肉磨骨。
您知道這是多麼絕望的一件事情嗎？
您知道這是多麼悲苦的一件事情嗎？
那可是我懷胎十月的骨肉啊？
生前，我沒有保護好他，死後，我還要踐踏他的屍體……
當丈夫和孩子睡著之後，我偷偷的穿衣下炕摸黑去到了儲存紅薯的地窖里，用菜刀一點點的將已經腐爛的肉割離下來。
在將老三的屍體處理妥當后，我開始著手調查老三的真正死因，但現實永遠都是這麼殘酷，因為我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去接近袁醫生的機會和借口，至於藥廠那邊，想要打開口子更是難如登天。
醫院那裡我去不得，藥廠那裡我也去不得，呆坐一夜之後，我決定從袁醫生的家裡下手，於是天亮之後我便開始準備作為「感謝」的禮物。
初到袁醫生家的時候，我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袁醫生對我態度很好，而曹雨則是表現的極為抗拒。
通過細細的觀察和揣摩，我覺得袁醫生表現的熱情像是一種虧欠后的補償，而曹雨的冷漠則是小心翼翼的戒備，這讓我意識到其中是有問題的。至少，他們兩個跟老三的死都是脫不開關係的。
之後的日子裡，我繼續保持著對袁醫生和曹雨的故意接近和討好，並盡量將自己淳樸的一面展現在他們的面前，從而打消他們的疑慮。
漸漸的，一種細微的變化出現了。曹雨對我越來越沒有戒心，而袁醫生那深鎖的眉頭也開始舒展開了。
接觸的越多，我了解的也就越多，最終我如願以償的得知了事實真相。
最初，我是想直接展開報復的，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因為那樣做並不能讓我得到想要的結果，對於我和我的家庭來說，那是弊大於利的，因為那件事情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以及臉面。
一旦我將事實真相公之於眾，那麼事情就會失去控制朝著我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莫說報仇，到時候我的「自由」怕是都會被剝奪。這聽起來很是荒誕，可我卻親眼見證過這樣的悲劇上演。
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而這種方式，需要我鼓起巨大的勇氣。我的家庭並不富裕，大部分時間中生活都是拮据的，我最大的心愿便是給予孩子們富足無憂的生活，以前這些都只是空談，但現在我卻看到了希望。坦白的說，這種希望是陰暗的，獲取的手段也是卑鄙無
恥的，可再陰暗能有假仁假義的劊子手內心陰暗嗎？再卑鄙無恥能有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卑鄙無恥嗎？
再說，他們害死了老三的命，我從他們手裡摳點錢出來又算什麼？反正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報復他們。
我心中很清楚，我變現的越是感激，那麼袁永超那個畜生內心就越是愧疚，從而將捐助的事情持續下去。
事實上，他就是這樣做的。憑藉他和曹雨給予的錢財，我將自己的計劃順利實施了下去。首先讓丈夫去香城市裡按揭了一套房產，然後又將兩個孩子轉了學，儘管他們看起來很高興，但我內心很明白，他們對我的做法其實是鄙視的
。
可這又能怎麼樣呢？從我得知真相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之前的自己了，為了復仇、為了懲罰袁永超和曹雨這兩個滅絕人性的東西，我早已經將最後一絲良知獻祭了出去，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更不在乎自己的手段多麼為
人所不齒。不明白已經被我算計的袁永超和曹雨，一如既往的捐贈著錢財，不光讓我們還清了省城房產的貸款，更是有了數目不小的存款。當我覺得這筆存款足夠支付兩個孩子以後的學費后，我開始著手實施復仇計
划的第二步。
阿姨，您猜猜我做了什麼？
你永遠都想不到我會怎麼報復你們，你永遠都想不到此時的我有多麼瘋狂，你永遠都想不到我恨你們到了什麼地步？
在處理孩子屍體的時候，我在將那些腐肉剝離之後用石灰進行了脫水處理，風乾后將其磨成了粉末。而那些再也沒有機會進行發育的「童骨」，也被我一點點砸碎之後磨治成了相同的樣子。
阿姨，您猜猜，我用這些做了什麼？
「嘶……」
看到這裡，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因為有些事情並不難進行聯想，比如杜晗曾購買過的蛋白粉。
想到此，我轉頭看了看曹雨的母親。她或許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刻，迎著我問詢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
「好狠毒的心思啊……」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我也終於明白了曹雨母親為何之前要三番兩次的進行叮囑，怪不得秦培華在看完信之後反應會那麼的大，將屍體磨製的粉末摻入營養品中，這個杜晗的手段的確是太恐怖了些。
信中明確寫明這只是杜晗復仇計劃的第二步，所以我只能繼續看下去，迫切的想知道後面是不是還有更可怕的事情。
……
阿姨，都說好人有好報，可我越來越覺得這是個狗屁的笑話。相較於此，我更願意相信禍害遺千年。
在我的計劃里，原本只想報復袁永超和曹雨，但後來我覺得這件事情跟你也有很大的關係。因為通過與你的接觸和交談，我明白了其實你很早之前就可能得知了真相，但你卻沒有將事實說出來。
歸根結底，還是你太愛自己的女兒。
可你想過沒有，同為母親，難道我就不愛自己的兒子嗎？
我為了報仇不擇手段，甚至是喪心病狂，已經算不得一位合格的母親。可你包庇、縱容自己的女兒犯罪，難道就合格了嗎？
既然我們都不是合格的母親，那就讓我們為自己的過錯來負責吧，那就讓我來審判你們一家吧。
那蛋白粉好喝嗎？
那些熏肉好吃嗎？
難道你們就沒有吃出一些別的味道嗎？
你們不是喜歡吸取別人的骨血來獲取利益嗎？
那索性我就遂了你們的願，讓你們嘗嘗真正的骨肉之味。
阿姨，我知道自己為了報仇已經得了失心瘋，但你又何嘗不是呢？
說到底，你的所作所為比我更為卑劣。
至少，我是被動的；而你，則是主動的。
我們唯一的不同，在於出生、在於成長環境、在於社會地位、在於所能支配的權勢。
如果將這些全部撕碎，你會發現我們的心都是一樣的。都是罪惡的、都是骯髒的、都是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