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用心良苦
刮肉磨骨,這是何等慘絕人寰之事?
對於有的人來說,仇恨會蒙蔽雙眼,可之於杜晗這位母親來說,仇恨洗鍊出來的是一顆冰冷黑暗的心。
這顆心的冰冷到杜晗可以將自己孩子的屍體作為報復的工具,這顆心黑暗到她將下一步目標瞄準了同樣無辜的人。
比如,袁永超和曹雨的女兒。
……
阿姨,我必須承認,命運從來都不是公平的,這種不公平從我們降生於世的那一刻便已經註定了。
同樣都是孩子,有的受困於溫飽,而有的則衣食無憂,有的宛若幸福的小公主,而有的則像是被拋棄的拖油瓶。
打心底來說,我很喜歡萌萌,她不僅長得漂亮,還十分的聰明懂事。毫不誇張的說,初次見面她就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或許是為人母的原因,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對萌萌產生過任何不良念頭,即便她是仇人的女兒。但有些東西,彷彿就是註定的,或許自從我打算展開報復之初,她就註定會站到我的對立面上。
當我覺得萌萌越來越疏遠我的時候,當我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里閃現戒備之色時,我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你努力就能獲取到一個好結果的。我更知道,她的一切轉變,必然都是緣於曹雨背後的慫恿和教唆。
也就是在這時,我憤怒了。
仇恨,讓我清晰感覺到自己已經逐漸失去理智,尤其是在萌萌對我產生抵觸之後,我對她也有了極大的仇視。
按理說作為一位有過親身經歷的母親,我應該很清楚什麼叫喪子之痛,更應該明白稚嫩單純的孩子是無辜的。
無數個夜裡,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患上失心瘋,不要將禍事殃及孩子,不能將仇恨連坐到萌萌的身上。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更多的時候是在幻想,如果我殺死了萌萌,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袁永超和曹雨,是不是也會如我一樣痛不欲生,是不是也會變得喪心病狂?
很長一段時間中,我深陷於掙扎中無法自拔,我不希望自己變成袁永超和曹雨那樣的人,我不想對孩子下手。
可最終,我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的樣子。
因為只有讓袁永超和曹雨嘗到失去孩子的苦痛,我的復仇才算有意義,這樣才能告慰我家老三的在天之靈。
於是,我將復仇的第三步調整為了殺死萌萌……
看到這裡,這封信似乎也到了盡頭,因為信紙的一部分還是空白,但卻再也沒有了任何文字痕迹。
「阿姨,她就寫到了這裡嗎?」不得已,我只能向曹雨母親求助。
「是的,我也只是看到了這裡。」
「這似乎不對勁兒啊?」我微微沉吟了下,「按信中所寫來說,當時萌萌還沒有發生意外是不是?」
「是的。」曹雨母親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萌萌是杜晗害死的?但這裡面的關係是捋不順的,我記得萌萌是遇難於一起坍塌事故啊?」這點讓我很是疑惑。
「許法醫,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信中存在的一個可疑點嗎?」曹雨母親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反問著。
「什麼可疑點?」這個時候,秦培華返了回來。
「信中詳細寫明了杜晗的前兩步復仇過程,而事實也正與信中所寫的別無二致,但偏偏寫到萌萌這裡,便再也沒有了下文,你們就不覺得奇怪?」曹雨母做著提示。
「阿姨,您到底想說什麼?」我依舊有些困惑。
「許峰,阿姨想說的是,這封信不是一次寫完的。」說著,秦培華側頭「是這樣嗎,阿姨?」
「沒錯。」曹雨母親點點頭,「秦隊長的猜測正是我想說的,這封信應該是分幾次寫完的。」「明白了。」這個時候,我總算是將一切想清楚了,「杜晗在信中說她將復仇過程分為了三步,這也就意味著她至少寫了三次。刨除想要殺害萌萌沒了沒有了下文,那麼最少她也動過兩次筆,她為什麼要這樣
做?」
「當然是為了復仇的快感。」秦培華說,「還有,我可不覺得這是兩次完成的,怕是分了很多次。」
「秦支,你是說她每完成一大步中的小節點,便會在紙上寫下來?」
「是的。」秦培華點頭,「打個比方,杜晗在白天將混有「骨肉」的蛋白粉讓阿姨他們喝下去之後,是不是要暫時壓抑著復仇的快感?」
「這是毋庸置疑的,無論杜晗多麼冷血殘忍,在沒有完成復仇的情況下,她都必須要保證不能露出馬腳。」「那就是了,復仇的快感在於發泄,在外面不能有所表露的話,那麼回到家中她勢必會這樣做。所以我相信,每完成一個小步驟,每達到一個小目的,杜晗都會將其寫下來,最後湊成一封完成復仇過程的信
。」說到此,秦培華陰笑了兩聲,「我敢保證,杜晗當時就是這種笑容。」
「這樣說的話,萌萌就不是杜晗害死的了。」這時,一切已經明朗了,「信之所以沒有寫完,是因為萌萌的死跟杜晗並沒有任何的關係。或者說在杜晗還沒有來的及動手時,萌萌便發生了意外?」
「是這樣的。」這時,曹雨母親點了點頭。
「阿姨,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嗎?」我追問。
「隱情算不上,倒是有一些小的波折,而這也是導致萌萌遇難的直接原因。」
隨著曹雨母親的緩緩講述,我也明白了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只是在得知真相之後我不免有些唏噓。
在杜晗一次次看望袁永超和曹雨的過程中,因為總是給萌萌講一些鄉下的故事,於是兩人也熟絡了起來。
對此袁永超並沒有多想,甚至還囑咐萌萌要和杜晗處好關係,想來主要原因還是源於內心的愧疚。
與之相反的是曹雨,說是防患於未然也好,說是做賊心虛也罷,總之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和杜晗走的太近,並說出過一些很重的話。
萌萌當然不知道兩個家庭之間發生過什麼,她只當是母親看不起出身貧窮的杜晗,加之從小接受的教育較為開放,所以與曹雨發生過幾次爭吵。
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和事件真相,曹雨不得不將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杜晗的身上,從而導致了萌萌對杜晗產生戒備和疏遠。
每個孩子都是好奇的,特別是曹雨三令五申要萌萌遠離杜晗,而她自己卻表現的異常熱情時,形成了一幅極為矛盾的畫面。
萌萌不明所以,便去問袁永超,而袁永超又說出不必理會曹雨的話,並再三告知萌萌要和杜晗保持好的關係。
如此一來,不諳世事的萌萌便有了諸多的聯想。
比如,杜晗與袁永超是不是有著什麼關係?
這不是萌萌無根據的猜測,而是問詢小夥伴兒們意見之後得出的結論,這個過程中甚至還有人現身說法,列舉了其父母離婚的例子。
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導致萌萌愈發相信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所以那段時間她表現的極為低迷失落。
將孩子的變化看在眼裡,袁永超以為是自己和曹雨對待杜晗的態度給了孩子困擾,但無奈的是他又不能將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於是便另想它法,盡量多抽出一些時間來陪孩子遊玩散心。
但就是在一次外出時,發生了不幸的坍塌事件。
……
「阿姨,萌萌那段時間的所思所想,袁永超和曹雨並不知道對嗎?」這是個重點,我必須問清楚。
「他們的確不知道。」
「那您又是怎麼知道的?」我追問,「萌萌跟您說的?」「沒有。」曹雨母親搖頭,「其實我也是後來想明白的,但的確是萌萌給的提示。那段時間我還住在老家,有天萌萌給我打電話,說他們班同學的父母離婚了,她害怕小雨和永超也離婚,並隱晦的提到了杜晗
。」
「您是怎麼回復她的?」秦培華問。
「還能怎麼回復,連哄帶騙唄。」曹雨母親苦笑著搖搖頭,「尤其是從萌萌口中得知小雨和永超對待杜晗的態度之後,我只能對她做出安撫,讓她不要胡思亂想,除此之外我還能說什麼,難道告知她真相?」
「這件事情的確是為難您了。」我無奈的點點頭,「其實袁永超和曹雨對待杜晗的態度都是沒錯的,一個出發點是為了儘可能的贖清內心的罪惡感,另外一個則是為了保護孩子,真是作孽啊。」「其實,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真正猜測小雨和永超是不是犯下了大錯的。永超和小雨的感情我是知道的,他不可能喜歡上杜晗,而他們之間又非親非故根本無需那麼熱情,再聯想之前那起醫療意外,似乎
就有貓膩可循了。」
「猜測終歸是猜測,更何況您並沒有掌握任何實質性的證據,所以這起事件與您是沒有關係的。」我寬慰著。
「許法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曹雨母親明白我在說什麼,「我並不在乎受到什麼連累,這也是將所知一切都坦誠相告的原因。我真正所希望的,是讓小雨正視自己的過去,勇敢的面對未完的人生。」「您是一位偉大的母親。」這是我的真心話,「相較於坐牢來說,您更怕的是曹雨失去「做人」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