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困惑重重
無論是法醫的屍檢,還是技術科的各項物證檢驗,都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儘管命案會本著從快從急的原則,可很多東西依舊不是一個晚上便能出結果的。因此我跟秦培華在返回隊里之後,先去補了個覺。
午飯,是陳俊給送到辦公室的,吃完之後我用冷水洗了把臉,感覺精神回緩之後,才來到了會議室當中。
從蘇沫被綁架開始,案情分析會已經開過幾次了,可卻沒有哪次的氣氛如此時這般壓抑,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極為凝重。
「許峰到了,開始吧。」示意我落座,秦培華遞給了我一份兒卷宗。
作為外勤組的負責人,陳俊先將目前所掌握的情況進行了通報,如我和秦培華遭遇的處境相同,儘管他們排查了很多地方、走訪了大量的人群,然截至目前警方依舊沒有掌握任何有追查價值的線索。
這起案件不同於以往我們所碰到的,無論是犯罪手段還是犯罪性質,都是極為惡劣的。從案發到現在,已經有五個人前後遇害,分別是楊培、王海剛、胡明傑、袁永超以及本案唯一一名女性嫌疑人杜晗。
通過案件的徵象,我們不難看出來,每當蘇沫被轉移之日,也就是有人遇害之時。
尤為值得注意的是,每當有人遇害后,嫌疑人都會在現場留下一些足以讓我們追查其身份的指向性線索,比如胡明傑的異裝癖、又比如袁永超是一名外科醫生。能夠確定,這是嫌疑人的刻意為之。
有線索,就意味著有偵查方向。然而事實每當我們排查清楚個中緣由后,這個人馬上就會消失,緊接著就是遇害。因此,我們想要偵破此案只有一條路可走。用最短的時間找出來「接應人」,隨後在此人還沒來得及與下一名「接應人」見面的時候實施抓捕。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繼續有人遇害,才能救出蘇沫,才能將隱藏
在黑暗中的元兇給挖出來。
話說到此,陳俊的臉上有了幾分失落:「不得不說,這次我們是真的遇到對手了,且從目前來看,我們一直都是劣勢的一方。」
陳俊這番話說的很難聽,從而讓與會的每個人臉色都十分的難看,但沒有誰敢說出反駁的話來。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之前的交鋒中,警方完敗!或許是感覺到氣氛太過於壓抑了,秦培華咳兩聲后開了口:「在我從警的生涯中,遇到過很多形色各異的兇手,那些人中不乏心性冷血的、手段殘忍的、甚至是智商極高的,可最終他們還是被送進了監獄當
中,所以我相信本案的幕後真兇也蹦躂不了多久。陳隊剛才的話,聽起來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我想說的是,這其實是一種鼓勵、一種鬥志,鞭策我們緝捕真兇來洗刷前所未有的恥辱。」
坐在秦培華的旁邊,我不得不說他很會「帶兵」,在與陳俊的一唱一和間,不僅點明了本案的嚴重性,敲打了那些還心存僥倖的人,更是巧妙的解決了士氣問題。一箭雙鵰,還是頗為高明的。
當然,士氣問題的確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看到剛才那番話有了效果,秦培華低頭打開了卷宗:「下面聽聽技術科和法醫的檢驗鑒定結果,你們誰先說?」
「我來吧。」隊里法醫站了起來,發下幾份屍檢報告之後,又打開電腦示意我們看向牆上的幕布。
隨著隊里法醫的講述,放空洞里發生的一切似乎也完整的還原了出來。
屍檢結果顯示,袁永超的確是死於杜晗之前,他的枕骨有著明顯的受打擊痕迹,從力度上講完全可能導致他的昏迷。
袁永超在昏迷之後,有人對他實施了放血,全身的血液幾乎被放干,因為現場並沒有發現大量血跡。故而可以做出一種猜測,放出的鮮血應該是被收集到了某種容器當中,隨後被人帶離了防空洞。
血液被放干之後,兇手又對袁永超進行了分屍,在這個過程中兇手採取了一種十分殘忍的手段。他每割開一處皮膚組織,便將足夠量的石灰粉填充進去,骨頭上附著的灼燒痕迹可以證明這一點。
而正是石灰的存在,導致了現場幾乎沒有任何的血跡噴濺遺落。
兇手將袁永超的全部軀體進行了處理,但卻完整的保留了頭部,其中也倒灌進了少量的石灰粉。
根據上述所說,可以將袁永超的遇害過程準確的銜接起來。
後腦枕骨遭受打擊導致了昏迷,在昏迷的過程中被放幹了血液,隨後被受害人用利刃進行了分屍。
從參差不齊的切割痕以及骨頭上深淺不一的划痕來判斷,兇手作案手法並不純熟,甚至可以說是較為生澀的。
初步推斷,兇手所使用的兇器是類似於瑞士軍刀這樣的多用途刀具,因為骨頭上發現了銼痕和鋸痕。
用這樣的兇器分解一具屍體,顯然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再加上放血以及作案前的準備工作,至少需要三個小時。
「許峰,我們昨晚趕到防空洞的時間是幾點?」秦培華問。
「大概是七點半左右。」我回憶了一下。
「也就是說兇手下午就開始了殺人分屍?」
「時間上或許會有些出入,但誤差不會超過半個小時。」隊里法醫說道。
「那是不是說明兇手是白天去的防空洞那裡?」秦培華思索著。
「我覺得可能性不大。」陳俊發表著不同看法,「雖說防空洞那裡已經廢棄了,可難免還會有人出沒,難道嫌疑人不怕被發現嗎?」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我想起了一個細節。
「你說。」
「秦支,你還記得楊帥的腎臟移植吧?」
「當然。」秦培華點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院辦主人說移植供體是在凌晨四點左右送去的。」
「這就是我想說的。」說著,我示意陳俊調出香城市的地圖,「胡明傑是死在自己家裡面的,而他的家距離醫院很近,所以袁永超可以從容使用無人機將需要移植的肺臟送到醫院裡面。」
「聽起來是合理的。」秦培華點頭。
看他認可了這種說法,於是我繼續說了下去:「秦支,我們不妨做個假設。當袁永超處理好肺臟之後,又對胡明傑的家進行了一番收拾,花費了大概一小時左右,那就意味著他離開家裡的時間是五點鐘。」「這種假設是成立的。」陳俊點頭,指了指地圖,「這是胡明傑居住的地方,這是廢棄的防空洞,距離並不是很遠,如果是開車的話,四十分鐘左右就能到達。考慮到凌晨五點左右道路很暢通,最多用上半小
時。」
「如果袁永超真是採取了這種方式,那麼他於五點半左右抵達廢棄的防空洞的確是不會被人發現的。」秦培華點頭。
「但我好奇的是,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嘀咕了一句。
「你是說轉移蘇沫的過程和方式?」
「是的,秦支。」這點,著實是困惑著我,「最初轉移蘇沫的是楊培,他所採用的方式是避開監控,將車開到了水庫那裡。胡明傑與之接應之後,使用漁船將蘇沫帶到了水庫的對岸,然後又更換為了汽車。」
「這點證實了嗎?」
「證實了。」陳俊翻出幾張照片,「有兩處監控拍到過胡明傑的車,根據道路走向看,確實是通往水庫方向的。」
「這是在打時間差?」秦培華皺了皺眉頭。「沒錯,就是時間差。」陳俊拍拍卷宗說道,「蘇沫每次被轉移看似時間充足,但那是相對於嫌疑人來說的。之於我們,時間可一點兒都不充裕。畢竟我們需要排查、走訪;需要分析、推斷;甚至還需要提取
、檢驗,這些都需要時間。事實證明這就是幕後真兇挖好的陷阱,每當我們鎖定一名犯罪嫌疑人時,就說明他已經遇害了。」
「還有呢?」秦培華的臉越來越黑了。
「還有就是暫時無法確定袁永超是採用何種方式出現在防空洞的,如果是開車的話,暫時無法鎖定嫌疑車輛。沿途有監控不假,可也僅限於國道那裡,拐入防空洞這條道路之後是沒有的。」
「不好查也要查。」說完,秦培華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許峰,我記得咱們有過猜測,袁永超是有可能是利用醫生身份從市委家屬院溜走的對吧?」
「是的。」我點頭。
「你們走訪過沒有,什麼情況?」秦培華又問陳俊。「情況不樂觀。」陳俊苦笑,「若是放在一年前,別說一個大活人,就是一條狗也能查出來。可現在的情況不同,因為政策變化家屬院的很多監控都拆除了,只有小區的出口和入口還保留著。而且秦支你也清
楚,市委家屬院的圍牆可不高,袁永超翻牆進去也不是不可能,碰到人之後亮明身份就成。」
「你的意思是這條線不具備追查價值?」
「是的,可以說沒有意義。」陳俊闡述著理由,「因為我們要查的不是袁永超一個人,而是他如何帶著蘇沫離開的。」
「嗯。」我附和著,「想要帶著蘇沫離開,走市委家屬院這條路的可能性的確是不大,風險太高了。」
「這就奇怪了啊?」秦培華困惑不已,「胡明傑的鄰居可以證明,蘇沫有極大的可能是被裝入塑料人體模特中轉移到胡明傑家裡的。那麼袁永超在將胡明傑殺死之後,又是怎麼從容離開的呢?」
「秦支,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等抓到幕後真兇,什麼就都清楚了。」撞了南牆再回頭一切就都晚了。
「國道那裡派人去了嗎?」秦培華聽從了我的建議,「跟交管局那邊也聯繫下,看看能不能提供幫助。」「放心吧秦支,都安排下去了。」陳俊說完,又補充了一點,「另外困擾我們的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袁永超和杜晗都出現在了防空洞,他們是事先約定好的,還是說杜晗跟蹤過去的?另外一個是,倘若杜晗
是跟蹤過去的,那麼她與前來接應袁永超的人又是不是早就認識的?」
「這的確是需要查清楚的。」秦培華點點頭,緊接著就下達了命令,「這些就交給你了,我和許峰會將重點放在解開「婚禮」的謎題上,這很有可能與兇手有著直接關係,必須要爭分奪秒才行。」
「我明白。」陳俊點頭。布置好一項任務后,秦培華將目光望向了技術科負責人的身上:「說說你們這邊兒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