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
喬三老爺府上。
自從搬家后,三房表面上是在太夫人的威嚴下平靜了一段時日,實則仍舊是亂作一團。喬敄別的妾室不足為慮,喬三夫人唯獨擔心新抬的雁姨娘生風作浪,壓過她一頭去。
在太夫人的態度強硬的堅持下,做主把雁娘抬了姨娘,正式收到了喬三老爺的後院里。喬三夫人雖然一百個不情願,可她心裡也清楚,再耗下去等到喬三老爺把雁娘帶走再充作外室養著,她就更管不到了。
只是到底意難平,她少不得暗地裡使些絆子,讓雁娘母子的日子不那麼好過。
虧得雁娘是個能忍的,竟一聲不吭,只專心服侍喬敄、照顧兒子,倒讓太夫人高看一眼。她見喬三夫人仍是用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兩相對比下愈發覺得失望。嫡庶不能亂,為了三子后宅的安穩,她決定親自出手。
「眼看灧姐兒到了年紀,倒有幾家上門來說親,我看著有兩家倒還配得上咱們府上。」喬三夫人在太夫人房中說話,她擺出一副慈母的姿態,有些抱怨的道:「好人家的庶子和家世不中看人家的嫡子,若是老爺繼承了侯府——」
她的話音未落,只聽太夫人冷笑一聲,看著喬三夫人道:「你又知道了!那你也該清楚,便是如今你看不上的人家,尚且是看在喬湛的顏面上。」
喬三夫人訕訕的閉了嘴。
若不是永寧侯府在外人眼中順利平穩的分了家,未必有人冒著得罪喬湛的風險,來上門說親。
只有攀不上喬湛又想著往永寧侯府湊的人,才想著走三房這條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太夫人不假辭色道:「灧姐兒雖比不上沁姐兒兩個,親事上卻也不能隨意敷衍。」
喬三夫人有些心虛,太夫人每說一句,她便連忙應上一句。太夫人在心裡嘆了口氣,道「……江哥兒,你是如何打算的?」
「江哥兒?」喬三夫人聽到太夫人的話,神色不大自然的道。「媳婦就算是有心把他抱到身邊撫養,只怕老爺都不肯!」
前些日子兩人又為了雁娘母子大吵一架,最後還是太夫人出面才得以平息。喬三夫人內心分外矛盾,她不願意養著別人的兒子,又怕雁娘仗著有兒子傍身日後不將她放在眼裡。故此江哥兒的安置才拖了下去。
「就是你老爺肯了,你保證能好生撫養江哥兒?」太夫人挑了挑眉,「我不要求你視若親子,如同待灧姐兒一般,你可能做到?」
喬三夫人到底沒敢立即應下來。
「現下你身邊有灧姐兒的親事要操心,她後頭還有哥兒、姐兒的親事要你管,便是你有心照看江哥兒,只怕也沒有精力。」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太夫人縱然對三兒媳婦不滿,也不願意三房家宅不寧。「過些日子我會跟你老爺提,趁著我還有些精神,先把江哥兒帶在身邊養幾年。」
聽了她的話,喬三夫人神色變了幾次,終究還是起身低眉順眼的道了謝。
「太夫人、三夫人,安平侯夫人、衛國公夫人、方家大夫人過來探病,四夫人帶著姐兒也過來了。」正在一片沉寂間,門口的婆子隔著帘子回話。
聽了婆子的話,喬三夫人忙起身扶著太夫人做到一旁的羅漢床上,另拿了兩個大迎枕讓太夫人靠著。
太夫人本來無甚不舒服的地方,只是為了逼著沈惜喬湛過府才放出生病的風聲。安平侯夫人倒還罷了,衛國公府和方家對喬家這些事該是清楚的,此時竟能來探病,倒讓太夫人覺出些許怪異來。
她給喬三夫人使了個眼色,方才慢悠悠的道:「快快都請進來。」
得了她的示意,喬三夫人忙叫丫鬟進來服侍,這些人過來,她得親自迎過去才行。
容氏等人被迎進來時,太夫人正滿臉憔悴之色的靠在大迎枕上,見人來就要掙扎著起身。
「您快好生安歇。」安平侯夫人笑著寒暄了兩句,不顧沈惜的舅母在,就當即道:「怎的您病了,三夫人和四夫人都在這兒,只是不見永寧侯夫人?」
去年在宮中那點子不愉快安平侯夫人還沒忘,全都記在沈惜身上。這下好容易抓住了沈惜的錯處,她自然要好生說道一番。
「惜娘如今管著侯府,琰哥兒年紀又小,離不得人。」此時容氏等人不便開口,喬三夫人樂得有人同沈惜不和,自然不會出聲。太夫人管會人前擺出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她神色中透著疲憊,微微笑道:「我這是老毛病了,不礙事。」
明面上她實在維護沈惜,可在場的人都不傻,未盡之意也聽得明明白白。既是老毛病,沈惜也該是知道的。作為孫媳婦,就算不在身邊侍疾,也該來探病的。永寧侯府才分家沒有多久,徐氏雖然不是喬湛的嫡親祖母,卻仍有永寧侯太夫人的身份,若是沈惜不肯來,便是不孝。
「太夫人如此體恤惜娘,是惜娘的福氣。」衛國公夫人向來護短,她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譏諷。「只是惜娘這孩子心眼實,不會說些花言巧語討人喜歡,亦是不懂那些彎彎繞繞。既是長輩的恩典,她自是得領了方才不辜負長輩的心意。」
容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我就喜惜娘這孩子真誠,從我公爹婆母起,沒有不誇的。」
方家的大家長如今聖眷正隆,便是六皇子和九皇子見了亦是客客氣氣的,縱然是安平侯夫人和太夫人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喬四夫人上前笑著化解了尷尬。
「太夫人,侯爺和夫人來了!」還沒等幾人再度開口說話,只聽丫鬟進來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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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湛牽著沈惜一路走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前。
蘇姨娘低垂著眉眼跟在二人身後,始終保持著落後了兩三步的距離,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分外溫順。
丫鬟們見了兩人紛紛行禮,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已經迎了出去,親自給二人打起了帘子。然而當她看清喬湛夫婦身後的人時,不由愣了片刻。早有機靈的小丫鬟上前稟告,太夫人房中都有誰在。
喬湛聽罷,回頭淡淡的道:「你先在外頭候著。」
說完他也未看蘇姨娘臉上到底是何種神色,仍舊牽著沈惜進了門。
竟然只有一位安平侯夫人到了,看來太夫人的準備還不夠充分。沈惜唇角微翹,不動聲色的隨著喬湛到了太夫人房裡。
澄姐兒兩人早在給太夫人見過禮后,便打發她們去找涵姐兒她們玩耍。此時房中留下的,除了衛國公夫人外,太夫人俱是滿意的。雖說有些遺憾見證的人不多,有個安平侯夫人,倒也比別人更強些。
「給祖母請安。」喬湛二人進來后,先是禮數周全的給太夫人見過禮,又向容氏等人問了好,方才落座。
喬湛彷彿沒瞧出太夫人裝病,關切的問道:「祖母身上可大安了?我和惜娘竟才知道祖母病了,真真是疏忽。原先在侯府時,祖母身子一向硬朗康健,不承想到了三叔這兒竟然病了。您不必為了體恤孫兒、孫媳才不往侯府報信,我和惜娘得知后坐立難安,即刻就過來了。」
他方才神色自若的侃侃而談倒讓在場除了沈惜的人之外吃了一驚,先前喬湛給人們的印象俱是沉默寡言、嚴肅冷峻,和此時的他大相徑庭。
「祖母素來是最疼侯爺和我的。」沈惜淺笑著補充道:「祖母曾說家裡的孩子們都孝順,三嬸、四嬸都是極好的,比三叔四叔還好呢!即便如此,我也該時時打發人來問安的。」
衛國公夫人原本見太夫人有心生事,早就下定決心要幫著沈惜。然而她聽了喬湛夫婦的話,便放了心,只等著看太夫人的好戲。
既是分了家,喬湛兩口子還要總盯著三房算怎麼回事?
安平侯夫人也聽出些門道來,若是只有沈惜一人來,她自然敢無所忌憚的開口。可是喬湛坐在沈惜身邊,她再開口便要掂量輕重了。
「素日里總是聽太夫人說侯爺和夫人孝順。」安平侯夫人斟酌著道:「侯爺忙於公務自然難以周全,有夫人留心倒也夠了。哪怕是沒工夫在太夫人身邊侍疾,或是日日差人來問候、送上藥材補品,也算是盡了心意。」
這是要把錯處往沈惜身上推了,順帶教沈惜做人。她這話說得實在難聽,就差直白的數落沈惜不孝。
沈惜面上絲毫不見羞惱之色,深以為然的道:「是我疏忽了。作為晚輩,本就該讓祖母生活得舒心,在生活起居上照顧好祖母。」
太夫人和喬三夫人聽了,都在心中暗暗納罕。往日沈惜可是個伶牙俐齒的人,怎的這會兒倒痛快的認錯?莫非是要在喬湛面前做出賢惠的模樣?
總不能是她真的覺得愧疚罷?
兩人自己都覺得荒謬,只打起精神等著沈惜的表現。
「讓她進來罷。」沈惜略略抬高了聲音,微揚下巴。
在太夫人和喬三夫人愕然的目光中,蘇姨娘硬著頭皮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