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突然間,有個小丫鬟從外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看到晏側妃連忙上前,伏在晏側妃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晏側妃聞言,冷笑一聲,上下打量寧春草,「本事倒是不小!你是哪家的姑娘?」
寧春草垂眸,晏側妃該不會以為睿王世子趕走那幾個小妾真的是因為她吧?這可太冤了。
「小女子……」
「走吧,你不是要回家,還磨蹭什麽?」睿王世子從正房裡出來,語氣神態明顯比進去之前差了很多。
他不等寧春草向晏側妃拜別,便牽過她的手,大步而走。
寧春草被他拖著,需得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睿王世子拽著她跳上馬車,兩人進車廂後,他立時甩開她的手,拍了拍手,似有些嫌棄模樣。
寧春草見狀,立即從懷中拿出綉了蘭花的帕子,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的手裡外擦乾凈,然而倏地將精美的帕子扔掉。
睿王世子斜眼看她,嘴角噙著冷笑,「有志氣。」
寧春草並不理會他,在馬車裡盡量坐得離他遠遠的。
風卷車簾,馬嘶前行,車廂內寂靜無聲。
一直到快到寧家門前時,睿王世子才抬眼看她,目中似有些好奇,「你倒是安分,什麽都不想問?」
寧春草抬眼看他,「雲泥之別,世子爺高高在上,世子爺的事,豈是我等小民可以過問的?況且日後都不會再相見,多問無益。」
睿王世子一聽,點頭輕笑,「人貴自知。」
馬車忽地停了下來,睿王世子抬手挑開車簾一看,外頭是寧家不甚高的門楣。
看過了睿王府的大門,再看自家這門,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多謝世子爺相送。」寧春草頷首行禮,彎身就要下車。
睿王世子卻幽幽開口道:「瞧你在這家中似乎受嫡母、嫡女欺壓,你可別太早死,小爺還沒玩夠呢。」
寧春草皺眉,這人會不會說人話?白生了那一張濯濯清朗的臉!
「承蒙世子爺記掛。」
睿王世子微微一笑,馬車裡似乎都為之騰然一亮。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便跳下馬車。
她剛進了寧家大門,便瞧見一個艾綠色的身影一晃而過,朝內院快跑。
寧家的家僕都在打掃院子,院內院外有爆竹碎屑,有熱鬧過後的凌亂,卻已經沒有了大紅的喜轎,沒了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
二姊姊嫁了,她留下了……總算躲過了這一劫!
想到九個月之後,自己背了黑鍋,被人推下歸雁樓摔死的結果,她便不寒而慄。
她長出一口氣,在心中安慰自己,躲過了,躲過這劫數了!
至於嫁進李家的二姊姊,若沒了自己,沒有自己端上那一碗要了她命的羹湯,或許二姊姊也可以逃出劫難。
「三小姐回來了?夫人請您過去。」僕婦尖利的聲音打斷寧春草的默默出神。
她垂頭跟著僕婦入了正院正房,眼角餘光一看,等在這裡的果然還有她四妹,四妹身邊,立著小丫鬟那艾綠色的身影。
「母親。」寧春草蹲身行禮。
四小姐卻是忽然起身,上前一腳踹向她膝彎,「跪下!寧家的臉面,今日都要給你丟盡了!」
寧春草瞧見她起身就有所防備,身子一晃,躲過她腳上力道,「母親知道,那是睿王世子,我豈敢反抗?」
「不敢反抗就跟著他走?被人拉了手,還眾目睽睽之下,與人共乘一騎。」四小姐瞧見她未跪倒,怒瞪她道:「我若是你,就一死以示清白,你有什麽臉面苟活在這世上?」
寧春草覷了覷寧夫人臉色,幽幽嘆了一聲,「唉,我本也是這麽想的,可奈何臨下車前,世子爺還叮囑,讓我千萬莫要想不開……」
四小姐瞪大眼睛看她,「你說世子爺在車裡?他親自送你回來?還叮囑你?」
寧春草垂眸默認。
四小姐伸腳還要踹她,寧夫人卻是忽而抬頭道:「玉嫣,不可胡鬧!」
寧玉嫣敢在寧春草面前囂張跋扈,卻不敢不聽寧夫人的話,把腳收了回來,負氣的揉著手裡的帕子,「母親,寧春草的話怎麽能信?她慣會說瞎話的。世子爺何等尊貴的人,豈會把她放在眼裡?還親自送她回來?她這是白日作夢,沒睡醒呢!」
寧夫人卻是盯著寧春草微垂的臉,仔細看了片刻,「你若騙我,可知後果?」
寧春草點頭,「不敢欺瞞母親。」
「岳福祥的東家確實要續弦,他雖年過花甲,可身子骨還硬朗得很。你豆蔻年華,也不想去伺候他吧?」寧夫人口氣涼涼的說道。
嫡母眼中儘是精明算計。他們商戶人家,倘若是能攀上皇親國戚,那日後的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知道寧夫人心思,寧春草可不敢給她承諾。睿王世子是讓她別太早死,可也沒許給她什麽。再者,瞧見睿王府裡頭也是暗潮洶湧,她若是一頭栽進去,說不定還不如在李家,只是能不能把這九個月給平平順順過完,都兩說呢。
「世子爺都跟你說什麽了?可說過要納你為妾的話?」寧夫人眯眼問她。
寧玉嫣冷哼一聲,「她是什麽身分?睿王世子什麽身分?母親怎麽跟她一同作起白日夢來?要我說,直接拖下去打死!」
【第三章惡夢纏身】
「夫人!」門外有小廝喘氣稟道:「睿王府的車夫交代……明日、明日一早,來接三小姐。」
寧玉嫣蹭的從座椅上站起,揪著帕子,瞪眼看著門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夫人也微微愣了一愣,「納妾不都是傍晚時候來接嗎?怎麽是明天一早?」
「不,不是……沒說是納妾,說是要帶三小姐游湖,還交代,湖上冷,讓三小姐穿暖和些。」小廝終於一口氣說完。
上房裡頭卻徹底沉靜下來,靜得寧春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防備著那瞪著眼、一臉不敢置信的寧玉嫣會突然撲過來,猛咬她一口。
過了好半晌,寧玉嫣嗤笑一聲,打破了寧靜,「當我們家三小姐是什麽人呢?無名無分的,陪著一個男子游湖,當她是花樓里的妓子呢?」
聞言,寧春草兩手不由收緊,指甲陷進手心軟肉之中。
寧玉嫣無視她難看的臉色,冷嘲熱諷道:「生母是個做妓子的,雖說從了良,可這骨子裡的賤性卻是去不掉,就連生出的女兒也是天生帶賤!命里犯賤!」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聲,讓整個上房的人都為之一愣。
寧玉嫣不可置信的看著寧春草,抬手捂著自己的臉,「你、你敢打我?」
還沒等她撲進寧夫人懷裡哭訴,寧春草就淡淡開口,「明日還要陪世子爺游湖,我得下去好好準備準備,若是太寒酸,免不了叫世子爺嘲笑。」說完,她向寧夫人行禮告退。
「慢著!」見她退到門口,寧夫人開口喚住她。
寧玉嫣以為母親要為她做主,立時從寧夫人懷中跳出來,上前就要給寧春草甩回一個耳光來。
「拉住她,不知輕重!」寧夫人拍著茶案喝道。
寧玉嫣被拖住,寧春草閑適的看了她一眼。
「你那沒什麽好東西,前兩日新打了一副頭面,你帶回去。」寧夫人一面吩咐人去取來,一面又叮囑道:「在世子爺面前,乖巧一點。別惹世子爺不開心,聽聞睿王世子脾氣不好、陰晴不定,你是個聰明孩子,多經心。」
寧玉嫣瞧見那套頭面,立時不幹了,哭喊道:「那套頭面不是打給我的嗎?憑什麽給她?那是我的、是我的!她憑什麽戴著我的首飾去討好睿王世子?母親您偏心!」
寧春草接過首飾,行禮告退,出了正房老遠還能聽到寧玉嫣哭喊的聲音。她心裡多少有些高興,但回到她和蘇姨娘的院中,她便高興不起來了。
蘇姨娘正沉著臉坐在她的閨房中,抬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姨娘……我、我剛回來……」
「你說只要我信你,今日便給我個解釋。」蘇姨娘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現在是不是該解釋了?」
寧春草放下寧夫人給的那套頭面,蘇姨娘瞥了一眼,又將詢問的目光轉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