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噩耗
接著,他們又隨便聊了一些,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秦柏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傑斯正盤腿坐在地上,眼睛微閉,眼觀鼻,鼻觀心,不知正在練什麼功。
這幾年來,秦柏都是早上七點鐘準時起床,風雨不改,雷打不動。雖然這裡有照明石,有取暖石,有厚衣服墊著,而且是一個密閉的空間,不用擔心野獸襲擊,也不用擔心有人打攪,非常安全舒適,這無疑是秦柏這五年來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
但是人體的生物鐘自然會在特定的時間把人搖醒,今天也不例外。
秦柏怕驚動傑斯練功,於是悄悄地爬起來,輕輕收拾東西,動作非常輕柔,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這時,傑斯還是睜開了眼睛,笑眯眯地問:「昨晚睡得如何?」
秦柏樂呵呵地答道:「睡得又香又甜,這是我五年來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
傑斯道:「那就好,以後你晚上都到這裡來睡吧,反正你是孤身一人,也沒有人在乎你是否在家睡覺。我也是孤身一人,大家正好作伴。」
秦柏自然喜不自勝,快樂地大叫起來:「傑斯叔叔真好。」
缺少父愛的小孩子,總是那麼容易滿足。不過,看來孤兒也不是一無是處,也有常人所無法擁有的優勢,雖然這種優勢同樣飽含著悲哀和辛酸,比如自由:無父無母無人管,雖然自由,但卻是悲哀的自由。又比如生活:孤兒的生活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雖然沒有為贍養父母而殫精竭慮,也沒有為撫養子女而含辛茹苦,但這種輕鬆卻是悲哀的輕鬆。
傑斯打開空間幻石陣,秦柏帶上隨身攜帶的那三件寶貝,匆匆道別而去。
昨晚看到傑斯艱難地啃著麵包,秦柏心裡很不是滋味。因此睡覺的時候,他打定主意,今天辛苦一點,多撿些海螺石回去,多賣點錢。再加上床底下石墩里的儲蓄,這樣就可以買大魚大肉,還有幾壇好酒來孝敬傑斯了。
此時,天剛朦朦亮,深谷里到處都是裊裊蒸騰的晨霧,鳥兒在枝葉間跳來跳去,不住口地啁啾,一片祥瑞的景象。呼吸著深谷里微涼的新鮮空氣,感受著空氣中濃濃的水氣,秦柏感覺到無比的幸福,他真的希望生活從此永遠這般幸福下去。
遠離塵世,不再顛沛流離,不再遭人白眼,不再看人臉色,不再患得患失。不過,他也知道,這隻不過是自己不切實際的夢想罷了,夢想畢竟只是夢想,並不是現實。
這個深谷果然是個好地方,這裡的海螺石又肥又大,數量也少。只花了半天時間,秦柏便揀了一大麻袋。秦柏顧不上休息,背著沉甸甸的一大袋海螺石,馬上趕往烏克西鎮,他要儘快把這袋海螺石賣掉,然後買好東西趕緊回來。
此時是正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照在頭頂上,秦柏滿頭大汗地走在荒野之中。這裡根本沒有山路,從烏克西鎮到鳳凰崗那一段才有一條屈曲的山路,可是那條山路經過鳳凰崗之後,便漸漸變小了,最後消失在荒山野嶺之中了。
秦柏匆匆趕到烏克西鎮,又是過家門而不入,直奔寧家石坊。
這回的交貨地點在大拱門處,確實為秦柏省下不少力氣。寧家石坊實在太大了,秦柏每次背著沉重的一大麻袋海螺石,從大拱門進去,走了好久才到庫房,這一段路累得他夠嗆。
昨天見到的那個陌生大漢依然站在大拱門下的正中間位置,依然雙手抱在胸前,像一座不可撼動的鐵塔一樣。他站立的位置就跟昨天一樣,似乎是從昨天一直站到現在,從未挪過腳步。秦柏內心對石士一絲不苟的做事態度讚嘆不已。
「喲!臭小子,今天又是這麼早?」此時剛過午時,賈胖子見秦柏渾身汗淋淋地背著一大麻袋海螺石回來了,表情頗為吃驚。
秦柏氣喘如牛,全身幾乎虛脫,哪有力氣回答他。他邊喘著粗氣,邊抹著滿臉的汗水,邊將麻袋裡的海螺石像往日一樣,一個個擺在賈胖子面前的那張桌子上。
「今天的貨色不錯,」賈胖子看著桌子上不斷增多的海螺石,發現幾乎個個大如拳頭,且造型又標準,色澤也不錯,表面螺紋清晰,又很少看到缺口,而且個個都很乾凈,於是非常難得的讚歎了一句。
這是他幾年來唯一一次讚歎秦柏送來的海螺石。
「嘿嘿,謝謝賈大叔誇獎,今天運氣比較好,」秦柏手上不停,介面道。
難得賈胖子這麼好心,秦柏當然不會拂他的意,因為價錢是他說了算,要是自己再不理睬他,惹得他不高興起來,哪怕大如腦袋的海螺石也一樣會被他說得一文不值。此人挑毛病的水平是一流的,他能把好東西說成壞東西,還讓你無從辯駁。能把不太好的東西說成垃圾,還讓你無話可說。秦柏早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不想再領教了。再說,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他自然更是小心翼翼了。
很快,一大麻袋的海螺石全都擺在桌面上了,足足擺了四層,秦柏點了一下數,共一百五十三個。
賈胖子例行公事,自然親手清點了兩次,確認數量沒錯之後,偏頭沉思了一下,說道:「今天的貨色比昨天好多了,給你十二塊喲吧。」
「十二塊?!」秦柏嚇了一跳,他雖然每次被賈胖子的話嚇一跳,嚇著嚇著,也就習慣了,不是習慣不嚇了,而是習慣嚇了。
昨天三十二個給了兩塊,今天一百五十三個,給了十二塊,以單個而論,單價確實比昨天算起來多了一點點,但是今天的貨色這麼好,他竟然……
秦柏無語。
賈胖子從抽屜里取出一張十塊和一張兩塊的金星幣,扔在桌子上,然後便坐回藤椅,舒舒服服地躺下,微眯起眼睛,又恢復到原本的慵懶表情,不再理秦柏。
秦柏見怪不怪,收起桌上的金星幣,放在兜里,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賈胖子忽然坐了起來,叫秦正欲離開的秦柏。
「還有什麼事?」秦柏停下腳步,問。
「你叔叔好點沒?「賈胖子忽然莫明其妙地問。
「我叔叔?!」秦柏糊塗了,詫異道:「我叔叔不是好好的嗎?」
「什麼?你還不知道?」胖子忽然坐了起來,眼睛盯著秦柏,滿眼的不可思議神情。
「我真的不知道,賈大叔,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秦柏臉色大變,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真是奇怪了,這麼大的事,他們也不告訴你。雖然你們一直不和藹,可是性命攸關的事也不至於如此吧?」賈胖子道。
「賈大叔,快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秦柏越聽越不對勁,著急地催促道。
「唉,昨天下午,你叔叔去青牛嶺砍柴,不小心從懸崖上摔了下來,至今還躺在河西醫院裡呢,」賈胖子忿然道,「你們兩家院子挨著院子,還是至親的親戚,他們竟然不通知你一聲,真是過份,太過份了!唉,都是屈氏是……」
秦柏聞言大驚,不理會賈胖子後面的話了,當即拔腿便跑。
雖然叔叔一家沒一個好東西,但是叔叔畢竟對我還有一點人情味,我自然要去看看他。要是換了是屈氏那個悍婦,哼,老子馬上去把短褲當了,然後立即去買鞭炮!秦柏頭腦中想著,腳步跑得飛快。
這裡就是河西,距離河西醫院並不遠,衝過幾條街,不到五分鐘時間,秦柏已經跑到河西醫院。
烏克西鎮本來就不大,醫院自然也很小,一眼望去,有多少個床位一目了然。秦柏一個個看過去,卻沒發現叔叔的面孔。於是問一個匆匆經過的醫生,那醫生聽完秦柏的話,也不說話,伸手一指那排單間病房的其中一間。
秦柏悄悄走過去,從門口探頭進去看了一下,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全身綁滿繃帶的重症病人,像一具木乃伊一樣一動也不動,似乎還在昏迷之中,從那人的面部輪廓和身形便知,他便是自己的叔叔秦王。
病床前,屈氏垂著頭,正悲悲切切地低聲抽泣,平日的囂張跋扈姿態早已蕩然無存。看著她一下子從悍婦的形象轉變為怨婦的形象,秦柏的頭腦一時轉不過彎來。
在她旁邊蹲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正是秦壽仁和秦詩玉。兩人也是滿臉悲哀,神情憔悴,似乎一夜未眠,壞男孩的形象與刁蠻公主的形象也一樣蕩然無存。
是啊,老爸躺在病榻上,身受重傷,生死未卜,他們平時再怎麼不懂事,再怎麼用娛樂的心態看父母親吵架,也不至於無情到這個地步。小狗被梭車輾死,母狗還會對著小狗的屍體汪汪悲鳴,久久不肯離去。小狗的屍體被人收走之後,母狗還會一直守在小狗受難的地方。
狗尚且如此,何況是一個人?
秦柏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