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螺石

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的時候，秦柏如同往常一樣，隨身攜帶著三件寶貝出門了。當他來到這個距離烏克西鎮十里的山脊上時，天空已經大亮，可是沒有太陽，因為今天是陰天。

秦柏習慣性地躺在山頂一塊光滑的岩石上，望著天空獃獃出神。

這是他常用的休息之式。

天空中，濃密的烏雲在緩緩地移動著，翻滾著，變幻著。烏雲空隙，偶爾露出淡藍色的天空。

對於秦柏來說，這世上最神秘最神聖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頭頂上的蒼穹！

大約一刻鐘之後，秦柏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骨碌爬起來。抓起身邊帶鞘的柴刀，利索地綁在腰間，撿起身邊的一個破麻袋，搭在背上，拾起腳下拐杖似的棍子，然後輕輕一躍，跳下一人多高的岩石，沿著山脊，向右邊一片濃密的樹林走去。

柴刀、麻袋和棍子是秦柏隨身攜帶的三件寶貝。

柴刀用來砍掉沿途的枝丫。麻袋用來裝他的寶貝——海螺石。棍子就不用說了，由於長年在野外尋找海螺石，秦柏手上始終拿著這根棍子。這根棍子跟隨他已經有好多年了，不管去哪裡，秦柏都會帶著它。曾經用它挑飛了無數條隱藏在草叢中的小蛇，打死了無數條大蜈蚣，打跑了無數只向他攻擊的猴子，掃開叢林和石縫中的巨大蜘蛛網，拍飛無數只毒蜘蛛，趕走無數頭意圖靠近他的小野獸。

密林之中，鳥雀啾啾，朝霧氤氳，露氣蒸騰，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一片，好像剛下過一場大雨一樣。在這樣潮濕的密林之中行走，只消片刻，衣服、鞋子和頭髮便馬上濕透了。而且，密林之中還潛伏著兇猛的野獸，隨時都會撲出來，將他撕得粉碎。

但是秦柏不怕，因為他早已經習慣了。

巫歷3350年，也就是五年前，一場毀滅性的戰爭，幾乎將擁有兩千多戶居民的烏克西鎮夷為平地，很多家庭在那場戰爭中永遠消失，很多人在那場戰爭中痛失親人。秦柏便是被人從瓦礫堆中挖出來的倖存者之一。

那一年，他只有十歲！

哭了一天一夜之後，秦柏毅然擦乾眼淚，在其它倖存者的幫助下，在自家廢墟上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小茅屋，從此放棄學業，以撿海螺石為生。剛開始一兩年，每天晚上他都會躲在被窩裡無聲地哭泣，哭濕了枕頭，哭幹了眼淚。這幾年來，他飽嘗人情冷暖，閱盡世態炎涼。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中的悲痛才慢慢淡化了，他的性格也漸漸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由原來的活潑開朗，變成了現在的沉默陰鬱。

他喜歡躺在地上，望著頭頂上那神聖的天空，內心深處一直有個信念，他深信有朝一日能望見父母親的在天之靈。

秦柏無驚無險地穿過密林，一個小時之後，渾身濕漉漉地來到一片石林。

此時，晨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秦柏二話不說，徑直鑽進石林，開始工作。

用棍子撥開石壁下的一叢雜草，秦柏看到一個大石縫，就像河馬張開的嘴巴，裡面赫然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個拳頭那麼大的海螺石，秦柏頓時大喜過望。

這些上等品質的海螺石，正是秦柏要找的東西。海螺石的個頭有大有小，大的有拳頭那麼大，小的只有小指頭那麼小，個頭當然是越大越好。

海螺石是製作照明石的絕佳原型，幾乎不需要雕琢，只需經過石匠簡單處理一下，然後由石師蝕刻上某種特殊圖案，並加持指定的咒語，便可以作照明之用。照明石無疑是應用最為廣泛的民用巫石製品之一，因為海螺石的螺紋結構特殊，非常適合製作照明石。因此，海螺石便成為一種需求量很大的商品。這幾年來，秦柏便靠收集海螺石賣給烏克西鎮寧家石坊，賺取微薄的金星幣，才得於勉強度日。

海螺石的形狀極似田螺，也像田螺一樣是中空的。唯一跟田螺不同的是，它是死的，而且通體都是石質化，似乎是某種螺類生物的化石。

海螺石一般都在石縫之中，它分佈極廣，無論是曠野，還是密林；無論是山頂，還是深谷；甚至是水底，幾乎凡是有石頭的地方，石縫中便有海螺石的蹤影，只是大小和品質因地制宜。

沒有人知道海螺石為什麼會在石縫之中，而且數量還那麼大。

根據民間傳說，東海老龍王在其龍宮深處藏有一顆至寶——珊瑚珍珠，其色質晶碧透瑩，寶物所在之處，祥光四溢，蓬畢生輝。老龍王將其看作是龍宮至寶，從不肯向任何人提起，更不願在人前炫耀。有一天，東海老龍王因西海龍弟之約去赴會。臨走時，他一再叮囑守宮的蝦兵蟹將們要高度負責，嚴加守護，不能讓任何人進入龍宮。可是，龍王的此番叮嚀話語讓躲在一旁的海螺聽到了，它想，老龍王一向將自己的龍宮關閉的很嚴，從不輕易讓人進去，裡面肯定有好東西藏著，今天正好趁他出去，我非進去看個究竟不可。於是，它趁蝦兵蟹將沒留神之際，偷偷鑽進龍宮，一眼便發現屏風後面藏著的那顆至寶——珊瑚珍珠。就在他藏好寶珠偷偷想溜之際，東海龍王趕回來了，海螺被逮個正著，老龍王非常氣憤，一怒之下將海螺仍出大海，將它送到人間，罰它的子子孫孫為人類照明。

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說，相信的人並不多。

人們更相信歐式巫石製造體系的建立者——歐斯韋文的推測，據史書記載，歐斯韋文在一篇論文中，針對海螺石現象做出如下推測：「……在遠古時期，金星聯邦以前曾經是一片汪洋，大量的海螺棲居在石縫中，海平面大幅度急速降低之後，大量的海螺便滯留在石縫之中。經過無數歲月的洗禮，海螺的外殼自然變成了化石，也就是現在的海螺石……」

雖然海螺石的數量龐大，但由於人們大量收集，烏克西鎮附近早就被人們翻了個遍，秦柏只好跑到這個偏遠的山谷來尋找。

沒想到，剛一出手，便找到五個如此高品質的海螺石，秦柏自然喜出望外。

將這五個寶貝小心翼翼地撿起來，輕輕摳掉上面的塵土，放進麻袋裡，秦柏繼續搜索……

一個小時之後，秦柏便撿了一小半麻袋的海螺石。他直起腰來，輕輕將麻袋靠著石壁放好，然後習慣性地爬到一塊巨大的岩石上面。環顧了一下四周，解開柴刀帶子，放下棍子，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在岩石上比較平坦的地方躺了下來。

這一序列動作，秦柏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

找個地方躺下來，獃獃地望著天空出神，任思緒隨著白雲在天上飄蕩，這是秦柏獨特的休息方式。

天空中的雲層越來越濃，越來越低，遠處群山隱隱傳來隆隆的雷聲。

「快要下雨了，我該找個避雨的地方才行，」秦柏喃喃自語著，正要將目光從雲層中抽回時，突然看到有一個小黑點從雲層中慢慢地鑽了出來。

「咦？那是什麼？」秦柏內心驚咦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黑點，只見小黑點從雲層中鑽出來之後，便慢慢往下飄落。

小黑點在秦柏的注視下像羽毛般輕柔，慢慢往下飄落，漸漸變大，漸漸變長，最後變成了一個長條形的黑影。長條形的黑影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清晰，秦柏終於看清了，他瞳孔驟然收縮，面色頓時大變，霍地站了起來。

那個黑影……那個黑影……那個黑影赫然是一個人！

一個面朝上，直挺挺地懸空橫躺著一動不動的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的腰帶扣處，有一個藍熒熒的光點正在不停地閃爍著。

「飛行石！難道是飛行石！！對，一定是飛行石！！！」秦柏內心狂跳起來，血液轟地一下子全湧向腦門，他身形搖晃，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