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字成灰
故事聽到這裡,紀青雪只能拍拍水無心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林遠也著實混蛋了些,都不等事情查清楚就胡亂給人定罪。
「後面應該還發生了什麼事情吧?」否則,水無心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折磨得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
她現在就像一個活死人。
水無心抬手,撫摸著小腹,笑得十分溫柔:「姑娘可知,這裡曾經也有一個小生命。」
可是她的孩子也沒了,他還沒出世,就被他的親生父親給殺死了。
陸月來落雨閣的時候,水無心正躺在塌上小憩。
「你來做什麼?」最近越來越嗜睡,越發懶得動了。
陸月直直地盯著她的腹部,眼神像一條毒蛇:「聽說姐姐懷孕了,妹妹特地前來看看姐姐。」
水無心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腹部,警惕地看著來人:「陸月你想做什麼?」
陸月看著塗了丹蔻的指甲,臉上笑意分明:「姐姐怕什麼,妹妹剛剛失去孩子不久,知道姐姐懷孕了,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對姐姐與孩子不利呢?」
水無心冷笑一聲:「別人不知道你,我還能不知道嗎?」
陸月勾起嘴角,是嗎?
也對,她的孩子沒了,她怎麼能讓水無心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呢?
林遠趕到落雨閣時,並沒有見到想象中劍拔弩張,兩人之間反而一派和氣,氣氛融洽。
「月兒,你來這裡做什麼?」林遠不著痕迹的望了塌上的人一眼,見她平安無事,這才悄悄放心下來。
陸月依偎進林遠的懷裡,挑釁似的看著某人:「林郎,我只是聽說姐姐懷孕了,所以來看看她而已。」
林遠鬆了一口氣,他抬手親昵地捏著她的臉:「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到處亂跑什麼?」
陸月望了水無心一眼,不著痕迹的說道:「我只是擔心姐姐,畢竟水府出了那麼大的事兒……」
話一出口,林遠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水無心大聲地問道:「陸月,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水府怎麼了?」
陸月捂著嘴,一臉的驚愕:「原來姐姐還不知道此事啊,林郎,是不是月兒多嘴了!」
看著陸月如受驚的小鹿一般,滿臉自責,林遠頓時沒了脾氣。
他安慰著陸月:「無礙,她早晚也是要知道的。月兒,你先回去吧!」
陸月乖巧地點頭,出門時,沒有人看到陸月臉上得逞似的笑容。
水無心扯著林遠的衣角問他:「你告訴我,水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林遠心中不忍,面上卻還是冰冷的表情:「當初林家兵器的事兒,是你水府和那人合作陷害林家的吧?」
水無心默不作聲,在林遠看來,卻成了默認。
林遠冷哼道:「如今我查了出來,這件事與你林家脫不了關係,證據就在我手上,只要我願意,水府立刻就會從鄴城消失。」
水無心眼裡浮現淚光:「林遠放過水家,求求你!求求你!」
林遠一把拂開的手,怒道:「放過水家?當初你為什麼沒有想過放過林家,就因為我想退婚,你就要置林家上下一百多人的性命不顧?水無心你何時變成了現在這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模樣?」
水無心不說話了,他說是便是吧。
「你好好待在莊裡安心生下這個孩子,或許我會考慮考慮放過水家。」
說罷,林遠揚長而去,徒留水無心一人在房中默默垂淚。
「那件事兒,不是你做的對嗎?」紀青雪問道。
「為什麼你覺得不是我做的?」
紀青雪十分篤定:「你那麼愛林遠,又怎麼會傷害他所珍視的一切。」
水無心笑得十分頹然,連一個剛見面的外人都知曉的事兒,林遠卻什麼都不知道。
沒錯,那件事兒不是她做的,是陸月。
她的出現,本就不是偶然,而是事先就預謀好的。
陸月,是陳家的人。
齊國一直流傳著一句話:鄴城兵林,南豐陳劍。
林家和陳家都是皇家兵器的供應商,可是百年來,林家總是事事都壓了陳家一頭,這一代的陳家家主決定兵行險招,若是毀了林家,那這皇家的生意便是他陳家一家獨大了。
於是有了陸月的出現,有了那些風花雪月,只是林遠不知道,他以為的情深義重,不過是陸月精心預謀的一場好戲而已。
為的就是跟他回林家,摸清林家的兵器運輸路線,好給陳家傳信兒,借兵器一事兒毀了林家。
在林遠被關押在牢里的時候,她四處拖關係為林家的事兒奔走,陸月打算趁機逃走,卻被水家的人給抓了回來。
「林遠他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水無心第一次動了真火,氣到想殺人!
陸月嘴角掀起笑意:「對他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只有林遠這個傻子才會當真!」
水無心湊林在她耳邊說道:「我絕不會讓你毀了林遠,毀了林家。」
於是她威脅陸月前去獄中看望林遠,繼續裝她痴情人的模樣,畢竟這戲既然開始了,就得繼續演下去。
果然,林遠如同水無心設想地那樣,借陸月向她求助。
於是,她便名正言順的做了行雲山莊的莊主夫人。
她不願林遠娶一個從始至終對他只有利用的女子,所以即便林遠恨她,她也在所不惜。
恨就恨吧,反正他已經夠討厭她了,不在乎再多這一條厭惡她的理由。
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陸月還會再出現。
她料定,以水無心對林遠的感情,絕不忍心將真相告訴林遠,她就是想要看著水無心和林遠兩個人都痛苦不堪。
她陸月最喜歡的,便是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快感。
孩子是她自己弄掉的,她以為孩子沒了,將罪名嫁禍給水無心,林遠一定會將她趕出府去,自己就成了這行雲山莊的女主人,可是沒想到林遠非旦沒有那麼做,反而讓水無心懷了孩子。
陸月不甘心,自己精心布的局就這樣毀於一旦,只有折磨水無心,只有她痛苦,這樣陸月才能減輕對那個孩子的罪惡感。
水無心的孩子五個月大的時候,她越來越喜歡吃酸的東西,下人們都說大夫人一定懷的是個小少爺,這話被陸月聽到了,竟然下令將那些下人通通杖責,活活將他們打死了!
陸月眼裡聚集著殺意,水無心,你憑什麼?
水無心在亭子里,喝著酸梅湯,溫柔地和肚子里的孩子說著:「孩子,你要快快出世啊,娘懷著你可辛苦啦!」
「姐姐,還真是好興緻啊!」陸月的忽然出現,讓水無心大好的心情頓時全無。
她皺著眉頭,起身就要離開,卻被陸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做什麼?」
陸月輕輕說道:「水家的人今日就要被問斬了,姐姐居然還有閒情逸緻在這兒喝酸梅湯,我還真是佩服姐姐呢!」
水無心心下一沉,連連搖頭:「不,不可能,林遠答應過我,會放過水家的!他答應過的!」
陸月掩唇輕笑,像是在嘲諷水無心:「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菜市口看看,說不一定還能見著水府里的人……」
「不過等姐姐趕過去,估計只剩屍體了吧。」陸月大笑著離開,水無心臉色蒼白的僵在原地:「不,不會的,不會的!」
水無心不顧下人的阻攔,跌跌撞撞地出了行雲山莊,直奔菜市口。
等她趕去的時候,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只留了一地的鮮血。
水無心蹲下身子,手輕輕撫摸著地上殘留的血,那血還帶著溫度,應該是剛剛行刑完不久。
水無心痛苦地閉上了眼,她能想象,剛剛她的家人經歷的恐懼,悲傷,無助……
管家,李大娘,還有那個說長大了就要娶自己的石頭,還有很多很多水家裡的人,他們的模樣都在水無心腦子裡一一閃過。
她都做了些什麼?親手將水家推上了絕路,親手毀了一切。
而自己卻還懷了仇人的孩子。
水無心張了張嘴,林遠,林遠!
她彎下了腰,捂住胸口,彷彿很疼!
誰來救救她!
水無心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落雨閣了,而林遠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水無心,你還好罷。」林遠擔憂地看著她,她的臉色越發蒼白了,彷彿隨時都會離開他。
水無心抬頭,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你不是說過,會放過水家的嗎?為什麼?為什麼?」
林遠不自覺的別過視線,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因為他承受不住她眼中將要溢出的恨意。
水無心攀上了林遠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嘴裡有了濃重的血腥味兒,她才鬆了口。
林遠任由她發泄著,是他對不起水無心。
水無心抹去嘴角的血跡,笑得十分癲狂:「是我,都是我,是我愛錯了人,是我害了水府害了大家!」
那是林遠第一次從水無心嘴裡聽到愛這個字,第一次聽到水無心承認對自己的感情,只是他從前沒有想過,竟會在這種境地下聽到這種話。
他早已與水無心漸行漸遠,等他察覺的時候,為時已晚。
水無心真的成了沒有心的人,等到林遠想給她自己完整的心的時候,她卻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