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鎖喉
我一邊驚訝外公的身手如此利索,一邊緊跟其後跑了進去。
屋門也是從裡面插死的,外公推了一下沒推開,也沒墨跡,直接一腳給踹開了。
門一開,一股渾濁的騷臭味撲鼻而來。
「這~啥味兒啊?」我一把捂住鼻子站在屋門口止步不前。
外公卻像是沒聞到一般,在外屋看了一圈,然後直接推開了裡屋的門,隨即,他站在裡屋門口愣住了。
一看外公那表情,我就知道出事了,憋著氣兒走過去伸脖子往裡一瞅,心裡咯噔一下!
裡屋地上橫著一個老頭的屍體,屍體滿臉驚恐之色,那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嘴微張著,襠下黃呼呼的一灘……
「這~這……」
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徐虎看到這一幕,嚇的『這』了半天愣是沒『這』出一句囫圇話來。
「這個人是徐大義嗎?」外公問他。
徐虎滿臉驚恐的點了點頭。
外公走進屋,蹲下身子在屍體上摸了摸,嘆道:「還是溫的,咱們來晚了一步啊。」
「程先生,他~他是咋死的?這看起來不是壽終正寢啊,不會他家這~這屋子真有啥問題吧?」徐虎小聲的問著,眼神恐懼的在屋子裡來回瞟,好像這屋子裡會忽然冒出個鬼來,弄的我的神經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是嚇死的,不知死前看到了什麼東西。」
一聽外公說人是嚇死的,徐虎那臉立馬就白了,他腿肚子打顫道:「這~這徐大義也沒個親人,我去村委通知下,讓大傢伙幫襯著處理一下身後事,程先生,我~我先走了啊。」說完轉身欲走。
「等一下。」外公叫住他,問道:「他家這屋子當年是哪家工匠給蓋的?」
「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也不清楚。」徐虎說完,腳底抹油開了溜。
「外公,這徐大義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咱們來找他的時候他死了,你說這事是不是太巧了?」看著徐虎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外公正在檢查徐大義的屍體,聽了我的話,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露出一抹讚許的神色,點頭道:「以我推斷,徐大義那晚應該看到了兇手的真面目,兇手知道我們今天要來找他,所以選擇了殺人滅口。」
我點了點頭,覺得外公說的有道理,可隨即我又想到,我們要來后屯彎是昨天晚上才做的決定,這事沒有別人知道,兇手又怎麼會知道呢?難道兇手……想到這裡,我大驚失色,脫口而出道:「難道兇手是老村長!老村長就是抓走眾鬼的黑衣人?!」
聽了我的話,外公面上波瀾不驚。
我能想到這一點,他顯然早就想到了。
我不甘心,又問道,「外公,你覺得老村長會不會是兇手?或者他跟兇手是一夥的,不然事情怎麼會這麼湊巧。」
外公站起身來,在屋子裡慢吞吞的轉起了圈子,一邊轉一邊回答我道:「我也想到了這點,可我思來想去,老村長並沒有抓那些鬼的動機,沒準是我們被人監視了,我們的一舉一動皆在別人的掌握之中。」
一聽外公這話,我一陣心悸,忍不住往院子里瞟了一眼,生怕牆頭上趴著個偷窺的腦袋。
外公看我心驚膽顫的樣子,道:「我也只是打個比喻,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真相有千百種可能,總之往後你也多留個心眼,不要隨意相信任何人。」
我點點頭,聽外公那話意,對老村長還是有所懷疑的。
「外公,你說兇手是怎麼進來殺人的?如果說是控鬼殺人,這大白天的鬼應該也不敢出來啊,如果是人殺的,這門的從裡面反插死的,窗戶上又都有窗欞,人是如何進來將徐大義嚇死的?」我問出了心中第二個疑問。
外公搖頭道:「這個我沒法回答你,這世間奇淫巧術多了去了,邪門外道之人殺人的手段數不勝數。」說到這裡,外公長嘆了一口氣道:「現在唯一的線索斷了,事情也越來越撲朔迷離,看來,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對手啊。」
外公的話聽的我心中分外沉重,之前還有老村長跟他並肩作戰,現在老村長敵友不明,外公不僅失去了一個戰友,還得小心提防著他,往後這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又替外公感到委屈,老橋一倒,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外公為此事幾乎目不交睫,衣不解帶,這麼大的事情,關乎整個臨河鎮身家性命的事情,就這麼全壓在了外公一人肩上,外公這般年紀,如牛負重,連個幫襯都沒有……
我越想越心酸,忍不住抱怨道:「外公,你為臨河鎮付出這麼多,也沒個人知道,暗處還存在著未知的危險,你圖個啥啊?自這事一來,你整日愁眉不展,我都多久沒見你笑過了,以前咱爺倆多自在……」
說到這裡,我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呦呵,男子漢怎麼還哭上了?慫樣。」
我聽的出外公語氣里的故作輕鬆,心裡酸的更厲害了。
「好了,別哭了,外公明白你的心思,可身為道家人,遇到這種事情理應鞠躬盡瘁,這是本分,不為其它。」
「你想啊,假若我不管這事,他也不管這事,那不就等於眼見著臨河鎮衰敗嗎?那世間要這修道者還有何用?外公做這些雖然累點,也有危險,可什麼都不做我心難安啊。」外公說完,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外公很少這麼語重心長的跟我說話,長這麼大,第一次外公不是摸我的頭,而是拍了我的肩膀,這讓我覺得自己一下子長大了。
我抹了把淚,道:「外公,往後我幫你。」
對於一個只有九歲,什麼都不會的孩子,這話說出來沒啥實質性的意義,可這就是我此刻的心裡話。
外公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隨即繼續在屋子裡來迴轉了起來,外公一會兒鑽床底,一會兒敲灶台,一會兒又仰頭望著房梁……
我心下好奇,忍不住問道,「外公,你這是找什麼?」
外公沒有立即回答我,又尋了一通,他踩著一個馬扎敲了敲正對著屋門口的那面牆壁,招呼我道:「程缺,你給外公找個趁手的傢伙來,外公要把這牆拆開看看。」
「拆牆幹什麼?」我不明就裡的問道。
「找東西。」
一聽找東西,我第一反應就是莫非這牆裡藏了寶貝?可隨即我又否決了這一想法,就徐大義家家徒四壁這樣,能有啥寶貝啊。
四下打量了一圈,我從屋門后拎了一把鎚子遞給了外公。
外公接過鎚子,「咣咣」就往牆上砸,砸了沒幾下,牆壁外那層泥土脫落,內里竟露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窟窿來。外公將手伸進去,自那窟窿里摸索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黃銅質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密封很好的小油紙包,包里包著一張古舊的黃裱紙。
外公打開那張紙看了一眼,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陰毒至極!」
我在下面急的不得了,踮著腳尖嚷著:「什麼東西?外公,快~快給我看看。」
外公下來,將紙遞給我,那是一張奇怪的畫,畫上是一座東倒西歪的房子,房屋門大開著,裡面空無一人,屋內唯一的一口灶還是塌的,看起來頹敗不堪,在那副畫的旁邊,還彎彎曲曲寫了兩行字,我瞅了半天,愣是一個沒認出來,最後忍不住問外公:「這是什麼東西?」
「程先生,您還在裡面嗎?」
外公剛要說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喊道,是徐虎的聲音。
外公答應了一聲,門外陸續走進來幾個大老爺們,是村子里找人來給徐大義收屍了。
一眾人等也不知聽徐虎說了啥,一個個畏畏縮縮的進來,七手八腳的將徐大義的屍體裹進了一床破棉被,抬著就跑。
人死了,線索斷了,我們留在這裡也沒啥意義了,眾人一走,我們也隨即離開。
這時的天已經快晌了,回家的路上,我舊話重提,問起了畫的問題。
外公說:「那幅畫是咒人絕戶的東西,徐大義一家死絕,全是拜那東西所賜。」
外公的話讓我大吃一驚,「就這麼一張畫,就能咒人絕戶?」
「那可不是普通的一張畫,首先畫的內容很明顯,房灶都倒了,屋裡沒人,代表著絕戶的意思。其次那畫擺放的位置正對著屋門口,正屋門口是一間房子的氣口,財氣,運氣,生氣全都自此而入,而在正對氣口的位置擺放東西,能關乎整個家的運道,擺好了家業興旺,擺不好則家破人亡。」
「而將這畫有特殊符咒的畫裝在金屬盒子里,壘砌在牆內,這在道術中被稱作『金鎖喉』術,意指鎖住了這家人的氣口,生氣進不來,濁之氣散不出,日子一長,這家自然就衰敗了……」
自打外公決定教我道術以來,遇到這些事他總是給我講的特別詳細,像是要把自己畢生所學一下子都教給我。
外公從一幅畫講到了魯班的厭勝術,從屋門氣口講到了風水八卦,一路滔滔不絕,最後一宿沒睡的我,摟著外公的腰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以至於什麼時候到的家,怎麼下的車,我都不知道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是被王建中給吵醒的,這貨在門口扯著嗓子喊伯啊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