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獨赴臨河

第9章 獨赴臨河

看著紛紛揚揚的紙錢,老村長蹙眉沉聲道:「老程,它們不肯收!怎麼辦?」

外公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仰頭對著半空喊道:「各位鄉親,你們究竟想要什麼?給我們個話兒,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有違天和之事,我們定盡全力而為。」

外公話音剛落,河灘上陰風大作,紙錢烏泱泱一股腦往我這邊涌了過來,我被紙灰層層籠罩,嗆了滿口滿鼻,冷的瑟瑟發抖。

這陰森詭異的一幕嚇得我魂都飛了,邊咳著邊歇斯底里的喊叫:「外……外公,這是怎麼回事……快……快救我!」

外公並沒有立刻救我,而是對著我的方向抱拳道:「諸位,當年發生的事情,這麼多年一直如一塊沉重的大石壓在我們的心上,可當時的情況大家都清楚。這麼些年來,參與當年之事的人,壽數將近時都會選擇回到臨河赴死,這一是為贖罪,二為替換大家去投胎轉世,三為解開心中那幅沉重的枷鎖。我們犯下的罪孽我們願意一力承擔,也會盡全力去彌補,還請諸位有什麼怨恨儘管沖著我們來,不要傷及無干之人。」

外公話音剛落,一個陰測測的女聲忽然在我耳邊響起,「哼,老雜毛,你們一個個說的大義凜然,當年為何不代替我們去死?」

我被這憑空出現的聲音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頭慌亂的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漫天紙灰,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

這時,那個聲音又咬牙切齒的說道:「他是無干之人?當初你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打著為天下蒼生謀太平,為臨河鎮求安寧的幌子,干著殺人害命的勾當時,可曾考慮過我們與那事有何干係?你們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

女鬼的聲音越說越凄厲,言語之中充滿了怨毒,這不禁讓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披頭散髮,面目猙獰的女鬼形象。

聽了女鬼的話,外公跟老村長跪在地上,一時竟無言以對。

「怎麼?老雜毛,無話可說了嗎?哈哈哈……你們不是問我究竟想要什麼嗎?我就想要這無干之人,感受一下我們當年經歷的那種絕望與痛苦!」

女鬼惡狠狠的說完,圍繞著我的陰風打著旋兒退走了,與此同時,臨河河心處,幽幽的升起了一盞白色燈籠。

走了?就這麼走了嗎?

緩了半天,我渾身哆嗦著往外公的身邊爬去,直到抓住外公的褲腳,這才感到了一絲安全。

外公沒有理會我,直勾勾的望著那盞白燈籠出神。

「外公,那~那是什麼?」我爬起來,輕喚了一聲,問道。

「引路燈」。外公幽幽的吐出三個字。

引路燈我並不陌生,在我們這裡有講究說,人死後頭七,是要返家探視的,頭七那天晚上,死者的家人會在大門口掛起一盞紙糊的,上書『冥』字的白燈籠,名曰『引路燈』以此燈指引陰魂順利返家,不會迷失在外。

而頭七一過,那盞燈便要拿到死者墳上燒掉,意為死者照亮去往陰間的投胎之路。

那天我看到陰橋的時候,陰橋上的眾鬼手中都提著一盞白燈籠,那便是引路燈。

此刻陰橋未出現,諾大的臨河之上卻出現了這麼一盞燈,難道是剛才那個女鬼?

我想問問外公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轉臉發現外公正在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糾結,有不忍,似乎還有一絲決絕。

我被他盯的心裡一陣發毛,忍不住問道:「外公,你~你為啥這眼神瞅我。」

外公摸摸我的頭,指著河面上的白燈籠道:「程缺,你划著船去那盞燈處待一個晚上,天亮之後外公去接你。」

「啥?」我驚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讓我一個人划船去河心?外公,你~你開玩笑的吧?」

外公搖頭道:「你剛才不是都聽見了嗎?它點名要你去。」

我剛才都嚇懵逼了,哪顧得上聽,現在外公這麼一說,我才在腦海中將女鬼說的話回顧了一遍。

她說要讓無干之人感受一下她們當年經歷的那種絕望與痛苦,這裡與當年之事無乾的人可不就是我嗎!

「我不去,我不去……」

我連連後退,生怕外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丟到船上。

「老程,要我說還是算了吧,程缺還是個小孩子,咱們再想想其它……」

老村長替我說好話兒,可他話未說完忽然頓住,目光望著臨河呆住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河上看去,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河面上,陰橋又出現了,古老的拱形老橋上,一群穿著壽衣,提著燈籠的鬼機械的走著,一切幽靜無聲的像一幅會動的黑白畫,詭異的讓人窒息。

外公望著老村長嘆道:「你說,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難道要將它們全部殺掉,然後再將當年之事重演一遍?或者你我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任其發展,這樣你我心中能安嗎?」

聽了外公的一番話,老村長不再替我求情,他愁眉不展的望著河面,久久未語。

一時間,耳邊只有潺潺水聲。

我站在距離他們幾步之遙的位置,看著外公跟老村長單薄的身形,心中萬般滋味。

外公七十多歲,老村長年近八十,這個本應頤養天年的年紀,他倆卻一再為臨河之事憂心忡忡。

我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可此刻看著他們瘦巴巴的身架,不再挺直的腰身,以及還在流血的額頭,我心中鬼使神差的竟生出一種沉甸甸的情緒,像是一種責任,一股熱血,當然,也可以說是一時衝動,總之我覺得我應該替他們分擔些什麼?

最終,我挺了挺胸脯走上前,「外公,我過去。」我說。

外公一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盯著我,顯然沒有想到我會主動說出這話。

外公這麼一看,我又有些慫了,吞了口唾沫梗著脖子問道:「我~去了,是不是會很~很危險?」

「會有一定的危險,不過你放心,外公會保護你的。」

說話間外公將一個薄如鱗片,中間鑲嵌著一塊小石頭的東西塞進了我的手中,道:「你把這個帶上,待會它要為難你,你就將這玩意含進嘴裡,往河裡跳。」

我心說,我跳啥跳啊,那可是河心,離岸幾百米呢,就我那點狗刨的本事……再說了,人家可是水鬼,我一跳豈不更沒活路了嗎?

我將那東西揣進兜里,心想,權做個心理安慰吧。

河灘上有許多船,外公替我解了一條,我上了船,對外公揮揮手,大有一幅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

夜黑沉沉,天空中的那輪彎月不知何時被雲遮住了,我機械性的划動著船槳,心中那點突如其來的衝動,早已被冷風吹的煙消雲散,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毒蛇一般爬上了脊樑。

要接近那個燈籠,就要穿過陰橋,小船很快劃到了陰橋底下,橋上陰風陣陣,鬼影重重,我在橋下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彷彿我跟它們是一路的,此時正在與它們一同趕赴陰間。

這個想法將我嚇了一大跳,我甚至想掉頭將船划回去。

可就在這時,忽然一陣陰風吹來,船隨風而動,徑直往河心飄去。

近了,更近了,看著距離我越來越近的燈籠,我彷彿看到了我人生的終點。

船停在白燈籠處的那一剎那,一團濃到粘稠的黑霧,帶著凜冽刺骨的寒意將我包圍!

瞬間,我像身處在冰天雪地里,寒氣如針刺入我全身的每一個毛孔,直抵心臟,凍得我寒顫連連,牙齒嘎嘣嘣打顫。

我記得外公說過,冤魂惡鬼皆因陰氣不散,鬱積而生,散則成氣,聚則成形,氣越黑越重者,表示積怨越深,越陰越寒者戾氣越重,眼前這團陰氣濃重如墨,陰寒刺骨,怕是一隻特彆強大的厲鬼。

我緊緊的抱著肩膀,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頭埋在膝蓋里,瑟瑟的發抖,我不敢看,存著鴕鳥的心態,等待著厲鬼對我的最終宣判。

不知過了多久,陰風散了。

怎麼回事?莫非它走了?難道今晚叫我來只是為了嚇唬嚇唬我?

想著,我怯怯的抬頭一看,那盞飄蕩在水面上的白燈籠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了船上,借著燈籠的光,我看見船頭背對著我坐著一個瘦弱的跟豆芽菜似的小女孩!

在這陰森恐怖的子夜時分,在停在河心的小船上,忽然出現一個小女孩,這讓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這肯定不是個人,難道這就是那個女鬼?可我聽那女鬼說話的聲音,分明是個成年人啊,這怎麼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我警惕的盯著她,一瞬不瞬。

半天,她幽幽的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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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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