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顧艾的母親

「他跟你說過他的事情？」榮成的表情看起來很是驚訝，「沒想到，他不是那種隨隨便便能和人坦誠相待的。」

「我說過，他是我的病人，在諮詢之前我就很明確的跟他說過要對我坦誠。」我反饋給榮成的是無奈，「他也同意了，我們這算一個交易。」

「還是不能理解...」榮成的表情變得很奇怪，「我心目中的顧艾是那種把任何事情都會放在心裡，絕對不會向任何袒露心情的那種人，到底是什麼促使了他向你表明的呢？」榮成的最後一句話像是自言自語，低不可聞，難以釋懷的語氣。

「算了算了，我們不要提這個話題了，我還是先跟你說顧艾跟我講的故事吧。」我不想跟他在這個問題上嗎周旋過多，說得越多越是一種傷害。如果我們一直在這個問題上面糾纏，兩個人都無法脫身。兩個人的感情，我最忌諱的就是這些。

「你說吧。」榮成像是妥協一般，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不再說了。」

「今天，顧艾說要諮詢時，我是當成一個挑釁來看的，可是到了後來，我發現這是對我的一個挑戰。」我短暫的回憶了一下顧艾當時的表情，以及在他說那件事和說完那件事情的表情。怎麼說呢？很豐富？很複雜？很可怕？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重疊在一起的表情。

「他的故事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他那時候偶爾提起你，但是你不是他的重心，他的重心是他的父母。」我停頓了一下，觀察了一下榮成的表情。

「他對他父母的感情和你很相似，他說他是恨的，但是又帶著很複雜的感情，如果說你的問題是父母認知的錯誤，那麼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不怪他卻又與他有關。」說到這裡，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榮成大概是被我說的這些話唬住了，也可能聽我繞著卻始終沒聽懂我說的是什麼。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樣嗎？」這句話里的含義，我已經不想去探索。

「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聽他描述那些的時候，我有一種很奇妙的，心疼的感覺。」我本來不想說這些話，可是我又覺得坦率一點可能比較好，「他的故事的確是我聽過的，最可怕的一個，還有你要保證，聽完這個故事之後一定要假裝是沒有聽過的樣子。」

榮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裡不知道閃爍著什麼光芒，「你說吧，我保證。」

「他的母親，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我本來還想婉轉一點的，現在乾脆直奔主題，沒什麼可曲折的，同時我也很是害怕榮成會因為我得拖沓對我有更多的誤會。比起那些該死的語言表達藝術，榮成對我而言顯然要重要的多。

「我沒有聽過啊。」榮成顯然很驚訝，雙目微張，「你確定嗎？我覺得應該不會吧！」

「我也不知道，可是這是顧艾自己說的，他甚至在懷疑之後偷偷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證實了他的想法。」父親不是自己的生父，在一次爭吵之中暴露出來了且不說。後來自己又發現母親也不是親生的，如果我是他的話也不知道心理陰影會有多大。

「我的天，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榮成的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他只跟我說過父親的事情，沒有和我提過他的母親，我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他好像並不是很喜歡他那個家。」

「他還跟我說過他的苦惱，從年少時期就一直伴隨著他的那些不足與外人道的苦惱。」顧艾的那些話我毫不猶豫的重複了出來，「他很苦惱自己的想法，也就他偶然跟你提起過的那些想法，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不像一個正常人。」

「好的想法的確和我們不一樣，但是我不知道他居然是這樣想的。」榮成的表情變得越發奇怪起來，「我那個時候還拿這些跟他開過玩笑。」榮成的聲音低了下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自己以往的那些做法充滿了愧疚，我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後悔。

「他還跟我說過許多事情，同學之間的偏見，他的不合群，家族的人對他的偏見，這些都不是傷他傷的最深的方面，他最恨的，是他的母親。」說到這裡，顧艾當時痛苦的表情又浮現在我的面前，「他的母親，是傷害他最深的人，我想，也是促使他跟你說那番話的原因。」

「他的母親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個很和善很溫柔的人，是一個很典型的大家閨秀。」榮成開始回憶起來，跟我描述起顧艾媽媽來，「在我看來就是性格很溫婉地家庭主婦，當時我還因為自己的媽媽太強勢而跟顧艾抱怨過想跟他換一個媽媽。」

「或許他有著和你一樣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吧，沒有什麼人生是從頭幸福到尾的。」聯想到我和榮成，我瞬間覺得有些感慨，「他的心裡有很多苦吧。」

榮成聽完這句話，也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他說從小他媽媽就喜歡跟他穿女裝，公共場合當然不會，只在私下底有這種興趣愛好，他媽媽在他小時候經常跟他說的一句話是，你要是個女孩子就好了，這件事情對他造成了無比大的心理陰影。」

「所以你覺得這是他為什麼會跟我說出那些話的原因嗎？」榮成沉下聲，語調中帶著些許難過。看來，他是真的為他的好朋友擔心。

「我想是的，母親的這個怪癖，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或許說導致了他對性別有認知障礙，也有了他青春期的那些無法告人的煩惱。」這些話是我在經過分析之後說出來的，我以前在教科書上看過他這樣的案例。沒想到，我自己也有一天會遇上這樣的病人。

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呢！

突然之間我又想起了什麼，俯下身子對榮成說，「他還跟我說，他或許知道他媽媽這樣做的原因。」

榮成抬頭看著我，眼裡是探尋的目光。

「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