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回門
吳桃感覺到孟若愚握住了自己的手,這是比昨晚的親密,更讓吳桃緊張的舉動,這是自己的丈夫啊。儘管他是世子,但他首先,是自己的丈夫啊!吳桃想偎依進孟若愚的懷中,又看見屋內有很多服侍的人,吳桃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並沒有把手從孟若愚手中抽出,只是對孟若愚笑著道:「世子肯如此,我很歡喜。」
歡喜?孟若愚的眉微微挑起,等著吳桃往下說,但吳桃覺得自己的雙頰已經紅的不能看了,用另一隻手揉著自己的衣衫下擺,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心中的漣漪消失。
「我也很歡喜。」孟若愚感覺到自己握住的那隻手越來越燙,於是趁珍珠端著一大碗湯上來的時候,把吳桃的手鬆開,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吳桃面上更加喜悅:「世子也是這樣想的?」
孟若愚微笑點頭,吳桃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猛烈地撞著心口,讓吳桃高興地想跳,想叫,想到處去撒歡,可是這些都不能做,吳桃只能繼續端莊地坐在那裡,把一碗湯遞給孟若愚,但吳桃的雙眼已經泄露了一切,她雙眼如水一樣,這樣的喜悅,是從沒有過的,從不知道的。
一頓飯吃的有些長,小丫鬟已經進來點上燈,一個和珍珠翡翠差不多年紀的丫鬟走進屋子,看見二人還沒用完晚膳,她愣了一下才對孟若愚道:「原來世子還在用晚膳,奴婢以為世子已經用完晚膳了。」
「我們已經快吃完了。琥珀。」孟若愚笑著對這個丫鬟說話,吳桃不由抬頭看向琥珀,原來她就是琥珀,生的似乎比珍珠翡翠要好一些,按說這等相貌的丫鬟,難道不是該留做身邊人的?為何要遣她回家?
不過孟若愚沒有主動提,那吳桃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做賢惠人,替孟若愚張羅。於是吳桃對琥珀微笑:「原來你就是琥珀,我已經聽珍珠她們說了你一天了,說你如何能幹,如何的把世子身邊的事兒,都打理的很周到。」
「奴婢不過是盡奴婢的本分罷了,不敢當世子妃的讚揚。」琥珀對吳桃規矩地行禮下去,但那眼神總覺得有些不對,吳桃也沒有去細究,只是把琥珀扶起來,對她笑著道:「珍珠她們說,你要出去了,我初來,也沒有什麼好賞你的。珍珠,拿五片金葉子來,賞琥珀。」
珍珠應是,琥珀又急忙給吳桃跪下謝賞,吳桃忙拉住她,又和她說了好一會兒話,琥珀也就帶著小丫鬟服侍孟若愚夫妻歇息。這是新婚第二晚,兩人沒有新婚之夜那麼局促,自然又是一番恩愛,吳桃趴在孟若愚肩上。
孟若愚的手輕一下重一下地拍著吳桃,彷彿在哄吳桃睡覺,吳桃在朦朦朧朧中,突然聽到孟若愚開口:「我原本以為,你會把琥珀留下呢。」
這一句讓吳桃的睡意不曉得去了哪裡,但吳桃沒有立即說話,孟若愚察覺到吳桃情緒的轉變,對她輕聲道:「生氣了?」
「不,沒有生氣。只是她是世子的丫鬟,世子若喜歡她,留她在身邊就是了。為何先和她說,讓她今年出去。此刻又和我說這樣的話,想是要我做這個惡人。」吳桃這話倒聽的孟若愚一愣,不過他過了會兒才笑著道:「這事兒是我不對,琥珀這丫頭,是個體貼的,也是祖母賞的,娘看她不順眼很久了。我為了讓娘消氣,才和娘說,等我娶了媳婦,就讓她出去。」
吳桃啊了一聲,就伸手捏住孟若愚胳膊上的肉:「好啊,你要討好婆婆,就想讓我做這個惡人,虧我還在想了很久。」吳桃的手勁不大,孟若愚也不覺得疼,但就是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酥酥麻麻的。於是孟若愚把吳桃樓的更緊:「是,是,是我說錯了,世子妃,你就罰我吧。」
吳桃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過了好一會兒吳桃才道:「這頓罰,先記在帳上,等我哪天想起了,再罰你,明兒還要回門呢。回來后,還要去給婆婆請安呢。」說著吳桃輕嘆一聲,孟若愚是曉得自己娘和祖母之間的針鋒相對的,但孟若愚故意不提這茬,而是笑著道:「原來你也怕回家。」
「我沒有家了。」吳桃不知因著什麼,悲從中來,父母離世,自己就沒有家了。叔叔嬸嬸這裡,不是自己的家。孟若愚伸手扣住吳桃的手,彷彿這樣才能安慰她:「誰說你沒有家,我這裡,就是你的家啊。」
王府,會是自己的家嗎?能讓自己定心的,安安心心地,吃一口不怕被人呵斥的飯嗎?吳桃想問孟若愚,但她知道這話孟若愚無法回答,她只能重新靠進孟若愚懷中,彷彿他的所有話,自己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他感動。
孟若愚順勢抱緊了吳桃,自己這個妻子,似乎有些不一樣呢。
次日回門,往吳叔叔家去,吳叔叔一家都已經搬到了新宅子,裡外里足足有五進,丫鬟婆子幾十號人,吳家宗族出了一位世子妃,這也是吳家一家子的喜事。吳家的族長早早就和吳叔叔商定,要借這一天大擺筵席,還要唱戲,還要到祖墳上掛紅,大肆慶賀。
當然這筵席雖然擺了,戲也唱了,按照王府的禮儀,能見到吳桃的也不過就那麼幾個人而已,孟若愚更不可能像別家的新姑爺一樣,陪著出來外頭坐席,而是由吳叔叔和吳族長兩人陪著在廳上說話,隔了一道屏風,才是吳家其餘來赴宴的客人。
吳族長是個積年的秀才,平常見的最多的是學官,連知縣的面都沒有多見幾次,這一回能陪著王府世子坐著說話,已經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嘴裡顛三倒四,不過就是些祖上的榮光,王府的青眼,聽的孟若愚帶來的內侍悄悄地在那翻白眼。
至於吳叔叔,雖說昨兒見了孟若愚一面,可孟若愚連句話都沒有和他說,今兒在自己家中,又能陪著孟若愚說話,簡直是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記了,吳族長還能說話,他連話都說出來,只能看著吳族長在那說話,偶爾加個字。
偏生此刻吳家請來的戲班班頭,為了能在眾人面前誇耀,巴巴地拿著戲單想走進屏風,能請王府世子點一齣戲,唱了,那是何等的榮耀?以後說出去,唱戲得到的賞銀也多一些。小張正在那位吳族長說的話皺眉,就見那班頭在那探頭探腦。
世子身邊的內侍,在王府內那也是可以在下人們面前橫著走的,哪會把外面的戲班班頭放在眼裡,眼一蹬就道:「難道不知道世子在裡面嗎?不規不矩地跑什麼?」
守在屏風外面的自然不是吳家的下人,而是孟若愚帶來的內侍,聽了這話就要把那班頭扔出去,把那班頭嚇的魂飛魄散,聲音都喊劈了:「世子,小的只是想請您點一齣戲。」
點戲?孟若愚正感無聊,聽到這話就對吳叔叔道:「點戲是什麼?」
「就是外面的戲班,寫了戲單,請您點一出!」吳叔叔沒想到孟若愚會主動開口問,也不知道自己答的什麼。這一句頓時引來小張的不滿,他鼻子里哼出了一聲,看了吳叔叔一眼,難道自家世子會不知道什麼叫點戲嗎?
「原來外面的班子,也有點戲這種事,那就拿進來吧,家裡幾個常走的班子我聽膩了。」孟若愚這話一傳到班頭的耳朵里,比聽了聖旨還歡喜,急忙跪下把戲單交給內侍,內侍又傳給小張,小張看了看這個戲單,這種野班子,連戲單都不是什麼好的,也不怕臟污了世子的手。
但小張還是恭敬地捧著戲單交給孟若愚,孟若愚往戲單上看了看,笑了:「原來和我們家裡的班子不大一樣呢。」
「這是戈陽腔,世子府上走的,多是南音班子,沒見過這個也是有的。」要說起聽戲,吳秀才也知道些,雖說不是什麼大老官,但酸秀才興緻來的時候,也是把什麼南音,什麼戈陽腔,都背了個爛熟。
孟若愚哦了一聲:「那就這個相叫吧,我也聽聽,這有什麼不一樣的。」
小張急忙應是,讓人去外面傳給班頭,班頭聽了,急忙屁滾尿流地讓人去扮上,好給世子唱。這等人家聽戲,都愛聽熱鬧的,台上正熱熱鬧鬧地打著妖魔,突然煞了鑼,換成了《相叫》,頓時有小孩子不滿,哭鬧起來,而大人聽說了這是王府世子要聽的戲,哪還敢讓孩子不滿,在小孩身上狠狠地扭了幾下,一時台上台下,無比熱鬧。
既然是孟若愚要點的,吳秀才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給孟若愚講講這不一樣的地方,誰知台上熱鬧,台下也有小孩子在哭鬧。吳秀才頓時急的滿額頭都是汗,偷眼看著孟若愚,生怕孟若愚發怒。
好在孟若愚只說了一句:「原來外面人聽戲唱戲是這樣的,時候也差不多了,去,往裡面請出世子妃來,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