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風雲動第三十九章坦白從寬
朱由校好說歹說,才讓哭紅了眼的皇后回去了坤寧宮。進到了屋內后,朱由校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是有人想要給我們添麻煩啊,居然編出皇后不是其父親生的這種謊言。由檢,你明天把工作…不,你明天繼續工作,這事讓錦衣衛去查。」
信王把朱由校看了看道:「哥,你不是不信任錦衣衛嘛,再說那駱思恭也不是好鳥,這都多久了?那個錦衣衛的整改計劃都還沒交上來。還是哥哥說的對,他就是想借著整改錦衣衛撈取更多的權力。我看還是我們自己查得了。」
朱由校只好把這事掰碎了給信王說道:「由檢,做這件事的人,擺明了就是知道我們人手不夠,想藉助這件事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因此,我們要做泰山頂上一棵松,任爾東南西北風。從今天起,我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這件案子上。其餘次要的事情暫時放一邊。
至於讓錦衣衛去查這件事,也算是我給他們一個甜棗吧。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錦衣衛參與了這件案子。而且我相信也沒有誰敢拉錦衣衛下水,這等於惹禍上身。讓他們去查皇后的這件事,就是讓他們超然於事外。免除他們被迫陷入黨爭的尷尬。」
傅山聽后,沉思了片刻道:「皇上,您恐怕也有縮小調查範圍的考慮吧。另外,錦衣衛去調查有關皇后謠言的事,也會在無形中,給這件案子真正的主謀強大的心理壓力。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不是您放出的一個煙幕彈,說不定心慌意亂之下,就會露出馬腳。」
朱由校嘿嘿一笑道:「由檢聽見沒有,以後向傅山多學一點。這件案子現在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事情也越來越複雜。我相信,這也超出了主謀當初的預估。實際上我們與主謀現在處於同一起跑線,現在就看誰有更堅定的決心和信心。好了,都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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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朱由校早早來到了皇極殿之後不久,群臣也陸陸續續來到了殿內。忙碌了一夜的吏部尚書喬允升,這會兒紅著眼睛,將一份屍檢報告交到了皇上手中。朱由校打開報告看了看,就把報告放到了一邊。
待行過君臣禮儀后,朱由校就示意喬允升,將右都御史孫禕畏罪上吊自殺一事說了出來。果然朝堂之上一片嘩然,東林與閹黨開始了相互攻擊,都指責對方殺害了孫禕。
而吃瓜黨派則開始緊張的四處打探,看這右都御史的職位將落入誰手,這可是都察院的二把手,誰坐上這個位置,就等於掌握了一半的言官話語權。
朱由校示意群臣安靜后說道:「右都御史孫禕的自殺,朕已責成刑部加快偵辦。另外,朕昨夜得到一個消息,有人造謠說皇后不是親生的。諸位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既然有人想要挑戰皇家威儀,那朕在此恭候。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何在。」
「臣在。」駱思恭向前一步道。
朱由校道:「朕責成錦衣衛全力偵破此案,不得有誤。不管是誰造的謠,都給朕一查到底。另外,前段時間在民間關於朕的謠言也是滿天飛,朕看這事與皇后被造謠一事,怕是有相當的聯繫。你們也一併偵查了吧。」
待駱思恭領命退出皇極殿後,刑部尚書喬允文道:「陛下,右都御史孫禕遇害,這三司會審可就少了都察院了,這事怎麼辦,還請皇上定奪。」
朱由校看了看群臣,又看了看天花板,思慮了片刻道:「這樣,就由吏部給事中姚宗文暫代孫禕的位置。好,下面開始審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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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話音落地,就在群臣中掀起了不小的議論。因為大家都知道,姚宗文依附魏忠賢不是一兩天了。皇上這麼安排是什麼意思?
禮部尚書顧秉謙對田爾耕說到:「左都督,今日不可貿然行事。皇上這是要看誰先出頭。」
田爾耕瞄了一眼暗自竊喜的姚宗文道:「大學士此話何意?姚宗文為首的浙黨一派,自今年與魏公公聯手以來,獲益頗豐,如今也以魏公公馬首是瞻。皇上這麼安排是於我們有利啊。」
顧秉謙輕嘆一聲道:「左都督,浙黨一派最是反覆無情,也最能審時度勢。自神宗皇帝以來,他們在朝堂上數次掀起波瀾。東林崛起后,他們數次聯手其餘黨派打壓東林。可紅丸一案中,他們又聯手東林將齊黨和楚黨打壓。
小皇上這手可謂妙筆。陛下知道浙黨朝三暮四的習慣,也明白浙黨如今在朝堂上的勢力不容小視。這才給了浙黨一個顯示自己的機會。
皇上這是深得二桃殺三士之精要啊,一旦東林此次失勢,浙黨勢必崛起,到時候鹿死誰手,就不得而知了。而三派紛爭過後,唯一獲利的只有皇上。呵呵,你們都說皇上是木匠,老夫可要另眼相看咯。左都督,今天小心為妙吧。」
田爾耕聞言,搓了搓下巴道:「嗯,確實如此。多謝大學士提點。那皇上派錦衣衛徹查謠言一事….」
顧秉謙眯著眼睛道:「左都督,我等為魏公公效命,自然以匡扶社稷為己任。無關的事情,還是不要糾結了。謠言?老夫從來沒聽說過。」
「可是,萬一皇上….」
「左都督,老夫剛才有一句話,皇上今天是要看誰出頭。我們今天,只管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左都督,這金鑾大殿里的明白人可多著呢,咱們怎麼能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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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書喬允文,昨晚孫禕曾說過,他將裝滿火槍的貨物交給漕運總督崔文升后,便沒有再參與其中。如今,孫禕已死,你們準備怎麼查證這件事情?可有方案?」朱由校沉聲說完后,整個身子便往前傾了傾。
「皇上,老臣昨夜已連夜派人前往淮安,通知漕運總督崔文升來京。並差人前往漕運總督駐京處,查證今年八月初八之後,出京的所有漕運船隻的去向。因為資料較多,查證起來需費些時間,想必此時應該查證的差不多了。」喬允文道。
「好,那這件事先放一邊,朕令三司開始繼續審核阮大鋮。」朱由校說罷,便走下龍椅,繼續坐到刑部尚書身邊。
大理寺少卿曹於汴拱手示意一圈后,便朗聲說道:「阮大鋮,因昨日天色已晚。故有些問題沒來得及問清楚。你當時說,你並不曾押送過火槍上路。另外,你將火槍拿到手以後,因為不便出手,隨後又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是怎麼拿到那五百隻火槍的,你且都如實道來。」
這時,朱由校插話道:「阮大鋮,你先等會說。朕有句話先說在前面,從現在開始,誰要是不經允許再次打斷問話,朕以同謀論處。實在想說話的,高舉右手。好了,阮大鋮你說吧。」
阮大鋮拱手謝過皇上后,便走了出來。他這一亮相倒是把眾人嚇了一跳,僅僅一夜不見,阮大鋮的形容便憔悴了許多,昨日那個如玉石般的風韻君子,今天更像個落魄潦倒的書生。
「皇上,諸位臣工。」阮大鋮再次拱手施禮一圈后說道:「廣寧大戰發生之前,微臣負責押送一批工部發往廣寧的火槍,微臣略施手段后,將這五百隻火槍據為己有。」這時,他看見皇上舉起了右手….
「這個問題,朕希望你描述的詳細一點,你是用什麼手段將這五百隻火槍據為己有的。好了,你繼續。」朱由校說完,又拿起紙筆寫寫畫畫起來。
阮大鋮拱手道:「是,陛下,微臣這就解釋清楚。工部製造的火槍分成三等,一等用於售賣,二等用於戰場,三等用於庫存。微臣天啟元年後負責管理庫存,因而找機會做了假賬,將五百隻三等庫存槍支,挪用了出來,然後在這一次將二等與三等槍支互換了一下。」
此話一出,阮大鋮早已面色發白冷汗淋漓,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在額頭上擦了擦。正想繼續說話時,刑部尚書喬允升厲聲喝道:「阮大鋮,你且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一二三等的火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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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這事還是工部尚書王老尚書說說吧,王老尚書,你對這事可有什麼看法?」朱由校說完笑眯眯地看著王舜鼎,但任誰都能看出來,皇上是相當的不滿。
王舜鼎兩眼一閉長嘆一口氣,他本以為工部的這種手段,可以瞞過皇上一段時間,他也可以少些麻煩,畢竟很多事情他也是被動參與,可誰知道還是被阮大鋮說了出來。王舜鼎向前一步,原本胖乎乎的圓臉,此刻顯得浮腫了不少。
王舜鼎拱手道:「皇上,阮大鋮所說,確有其事。但是,這事它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
朱由校搖搖頭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語:「王尚書,朕剛剛想起來了,朕去工部的時候,曾經說過既往不咎。雖然這案子發生在天啟元年,本與你也沒有關係。但是呢,你現在既然是工部尚書,朕又不能不給諸位臣子一個交代。
這樣吧,朕現在命你暫代工部尚書職,你什麼時候把天啟元年以來,各種差額的來龍去脈整理清楚了,再恢復正職。在這個期間,你的其餘工作由徐光啟暫代,直到你恢復正職。行了,這事就此打住。阮大鋮你接著往下說。」
王舜鼎謝過之後,便覺得腦袋發暈:自己代人受過就算了,可這工部軍器局每年所出何止甚多,很多軍品的去向都成了無頭案。這從何查起額….而其餘大臣則很好奇,徐光啟聽說回來京城好多天了,也沒見他出來幹什麼,怎麼就和皇上搭上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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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鋮繼續說道:「微臣將槍支換了出來后,因為不便出手,便一直寄放在家中。想等待合適時機出手,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今年。趙尚書知曉此事後,決定幫助微臣。後來微臣將火槍交給了孫禕,由孫禕代我發往江西。整件事就是如此。」阮大鋮說完便垂首站到了一邊。
朱由校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舉起舉右手問道:「阮大鋮,朕想問一下。這兩年來,你把火槍都存放在家中何處?」
「回陛下,一直放在石園之中。」
「額,這樣啊,那你試驗過沒有?萬一這批槍會炸膛呢?你就那麼相信軍器局?」
「陛下您有所不知。軍器局的火槍質量,那是沒得說的,前線將士頗有好評啊。」
一聽這話,田爾耕的眼睛就鼓了出來;工部尚書王舜鼎使勁掏了掏耳朵;趙南星只是微微一笑;顧秉謙便輕輕搖了搖頭;皇上撇了撇嘴,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其餘群臣都用看白痴的一樣的眼光,盯著阮大鋮上下打量。
朱由校摸了摸額頭,心裡感嘆:這文科生還就是被歧視。隨後便道:「阮大鋮,你如果自首呢,朕會從寬處理,你如果繼續頑抗呢,朕會從嚴處置,簡而言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