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絕望中的希望
以程馥甄對二夫人的了解，二夫人雖然不如大夫人精明，但是也不至於笨到給劫匪留證據！
如果當初二夫人真的讓劫匪撕票，豈會留下親筆信件？再者，如果當初二夫人收買了季老三，那麼當初季老三因為偷柳姨娘首飾而被趕走，二夫人怎麼不留人？
要知道，要封住一個人的嘴只有兩種辦法，最好的辦法直接滅口，最無奈的辦法就是將人留在身旁，時刻掌控住。二夫人都能對大少爺起殺心，一個無家可歸的季老三她能放過？二夫人再笨，也不至於放季老三離開！
再者，季老三一拿不著錢就出賣了二夫人，那當初被趕出蘇家怎麼沒有威脅二夫人呢？
程馥甄越想越不對勁，她反倒希望大夫人報警，將警局來插手這件事。以林警長和她的交情，她多少還能插得上話。
就在劉福要去報警的時候，二夫人突然瘋瘋癲癲地跑了過來。
「以辰!以辰你在哪呀？」
「以辰，他們又來要債了，你趕緊躲起來。」
……
二夫人衝過來，背後的婢女都跟不上。二夫人本就受了驚嚇，見在場那麼多人，又見蘇以辰蹲在地上，她更加驚恐了。
她一邊警惕地看著眾人，一邊小心翼翼從一旁跑過去，跑到蘇以辰身旁。
「以辰，趕緊走！娘替你擋著，你趕緊走呀！」
「以辰，你去找你爹爹。爹爹在廣州，你爹爹會幫你還錢的！」
「以辰，你走呀！快走！他們全都是來要債的！」
……
二夫人使勁地拉蘇以辰，蘇以辰卻無動於衷。
二夫人口口聲聲喊著「討債」這兩字，讓人不得不想起剛剛亨泰銀行白佳妮那一番說辭。大家又議論紛紛起來，都覺得蘇以辰欠債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蘇懷安已經不關心欠債的事了，二夫人謀害大少爺一事對於他們更有利。
一旦二夫人這個罪名成立了，蘇以辰身為二夫人的兒子，就沒臉再繼承蘇記胭脂。到時候，還不得他這個宗族長輩來主持公道？
就蘇老爺子那幾個被趕走的庶齣兒子，根本成不了氣候，不管誰來繼承蘇記胭脂，都逃不過他的掌控。
「來人，把二夫人拉過來，讓二夫人寫幾個字，當場對照筆跡。回頭連著證據，一併給警局送去！」
蘇懷安這話一說完，大夫人一個眼神，幾個小廝立馬包圍過來要拉二夫人。
二夫人嚇壞了，連忙往蘇以辰身後躲。可是，蘇以辰還是無動於衷。
江媽和德叔連忙上前來攔。
「三少爺，你說話呀！三少爺，你不能不相信二夫人!二夫人這輩子辛辛苦苦全都是為了你，你不能這樣！」
「三少爺，你說句話呀！二夫人絕對不會幹出這種殺人放火之事。二夫人什麼脾氣，難不成你還不知道嗎？」
「三少爺，你別忘了二夫人是怎麼瘋的！三少爺，二夫人是，是……是被你氣瘋的！」
……
前陣子，三少爺同二夫人冷戰，他對二夫人有多麼不信任，有多少責怪，德叔和江媽都是知道的。
二夫人嚇得大叫大哭起來，躲著在兒子背後，緊緊抱住他。
可是，蘇以辰就是無動於衷，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活死人。
「以辰！你說句話！你不能這樣！」
程馥甄也忍不住出聲，「以辰，伯母的為人我信得過！以辰，我們不能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詞！」
「以辰，就算要驗筆跡，也不是在這兒驗！好歹得去警局驗！筆跡又不是不能模仿！那封信到底是幾年前的，還是故意弄舊偽造的，還有待驗證呢！」
程馥甄這話一出，大夫人憤怒的目光就射過來，凌厲得能殺人。
「程馥甄，你這是污衊我誣陷好人嗎？好，劉福，你馬上報警，讓警局派人過來！還有，林警長和二夫人、程馥甄關係匪淺，此案我要求林警長迴避！」
大夫人這話一出，大家都震驚了。
要知道，如果林警長迴避的話，這案子就會落到副警長手上。那位副警長可是沈家的人，他接受了這案子，還不得置於二夫人於死地，指不定連蘇以辰都會有連帶的責任。
大夫人這是孤注一擲，非得跟二夫人杠到底了！
幾個小廝退開了，二夫人這才安靜了一些，她抱著兒子，低聲哭泣。
突然，蘇以辰站了起來，他掰開了娘親的雙手，淡淡說，「德叔，江媽，勞煩將我娘送回去。」
蘇以辰這是什麼意思？
大家還沒明白過來，蘇以辰已走到劉福身旁去，他的語氣低沉地一點生氣都沒有，無比絕望。
他說，「我跟劉福去自首，我娘瘋了，她的罪我擔了。」
什麼！
全場一片嘩然！
「蘇以辰，你也瘋了嗎？」程馥甄忍不住大吼，「你憑什麼替你娘認罪？你憑什麼斷定你娘就有罪了！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
程馥甄氣得肺都快裂開了，蘇以辰不辯解就罷了，居然還主動認罪！
他這是連蘇記胭脂都不要了嗎？
「蘇以辰，你忘了你父親離開的時候交代你什麼了嗎？你忘了你三叔交代過你什麼了嗎？你忘了老太太是怎麼死的嗎？你忘了你娘是被誰逼瘋的嗎？」程馥甄怒不可遏地大吼。德叔和江媽雙雙搖頭，無比失望。
二夫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見程馥甄很兇，就又著急了。
她掙脫開江媽的手沖了過去，「以辰，你怎麼了？你別跟馥甄吵架好不好？」
「以辰，都是娘不好，你們別吵了好不好？」
「以辰，你要做什麼娘都答應你，噓……別吵了，別吵了！」
二夫人想拉蘇以辰的手，蘇以辰卻避開了，他說，「娘，我們沒吵架。你跟江媽先回去吧。」
「三少爺，你，你……你不能這樣！你走了，蘇家怎麼辦？二夫人怎麼辦？」江媽大哭。
「三少爺，二爺和二夫人好不容易才把蘇記胭脂交到你手上，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無緣無故背這種罪名，你更不能棄蘇記胭脂於不顧呀！」
德叔這話不說還好，這話一說，蘇以辰就更絕望了。
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蘇記胭脂，蘇記胭脂！還不都是為了它？這塊招牌早就染了血呢！染了太多太多人的血，我不要！你們誰要誰拿走！」
沒有人知道，從他和母親冷戰的時候起，他就不想要蘇記胭脂了。
他很早就知道小芝是來騙他錢的，他是故意借錢來為小芝贖身的，更是故意遠離馥甄，故意日夜不歸家，不管事的。
他讓自己成為一個廢物，想把蘇家的一切全都推給三叔，想讓三叔名正言順繼承一切。
他太害怕沾染鮮血的東西，他無法面對如此歹毒殘忍的母親，更無法接受母親「以愛之名」的爭奪，貪婪。
他早就安排好一切的，只是，他沒想到三叔會出事，會出城至今杳無音信，沒想到娘瘋掉，也沒想到馥甄會拿出程家最後一個宮款脂粉奩來幫他還債。
他撐到現在，既是在等三叔，也是報馥甄的恩。
自從在醫院裡偷聽到馥甄和三叔的談話，自從知道馥甄對三叔的心意，他就已經自動退出了。
馥甄配得上三叔，而三叔對她也是不一樣的，他都看在眼裡！
他原以為趕走了蘇懷安一切就都好了，他還能陪著馥甄繼續等三叔回來。可是……可是季老三的出現，將他一切計劃都打碎了。
當罪惡隱藏在心中，他已是度日如年，日夜煎熬了；
而當罪惡昭然若揭，公布在眾人面前，他根本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父債子還，母債亦是子還！
母親有罪，他亦有罪。
自小到大，母親所爭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為了他？
誰都沒想到蘇以辰會喊出「不要蘇記胭脂」這種話來，就是大夫人和蘇懷安他們都非常震驚。
這位三少爺怎麼了？
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之中，紛紛的議論之中，蘇以辰一步一步朝程馥甄走過來，他低聲在她耳畔說，「馥甄，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等三叔回家了。」
他說完，毅然轉身跟劉福走。
程馥甄追上去，想拉他的手，他卻揮開了，頭都不回。
程馥甄怔怔地站著，看著，心裡頭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蘇以辰都走了，都說不要蘇記胭脂了，那還有誰跟蘇懷安爭，跟日本人爭呀？
程馥甄朝大夫人看去，她只看到大夫人眼中復仇了的快意；她朝蘇懷安他們看去，她看到了蘇懷安他們一臉得意，興奮；她朝丁姨娘母女看去，她們母女也是得意的，她又朝蘇家那些親戚看去，他們是冷血的，他們只看戲，不做聲……
突然，二夫人大哭，「以辰！以辰你要去哪裡！以辰，以辰……我的兒啊！」
兩個小廝擒住二夫人，死死地抓住，不讓她追。
江媽和德叔使勁地推，使勁地打，都撼動不了那兩小廝，救不了二夫人。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二夫人凄慘的哭聲，而蘇以辰的背影漸漸，漸漸遠去。
絕望感填滿了程馥甄的心口，她望著蘇以辰漸遠的背影，淚水盈眶。
似乎，一切都結束了。
蘇家，也結束了。
蘇彧，你在哪？你還活著嗎？你還會回來嗎？你知不知道，你回來會後，可能……可能找不著蘇家了！
她緩緩別過頭去，閉上眼睛，不敢看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三爺！三爺回來了！」
這剎那，程馥甄的心跳差一點點就停掉了！
她猛地睜眼，非常不可思議，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甚至都不敢回頭看，生怕什麼都沒看到，生怕這聲音真的是幻聽。
可是，很快，程馥甄就聽到蘇彧的聲音了。
「死者為大，老太太靈堂之前，誰敢鬧事，就是跟我蘇彧過不去！天大的事都給我先擱著！以辰，回去守靈！」
這聲音低沉而冰冷，即便沒有看到本人，單單聽這聲音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懼！
剎那間，全場鴉雀無聲。
程馥甄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去，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