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宋冬雨沒問他接下來要做什麼,看著他溫柔而哀痛的眼神,她心頭漫過一陣又一陣的不安,就像當時面對至親之人死亡的那種惶然驚懼,讓她下意識緊緊抓住他的手,彷佛這麼做她的心就能稍稍定定一點。
武軒夔看著被她抓住的手,再對上她的眸光,胸口澎湃的感情再也無法忍耐,他低下頭,微涼的唇重重覆上她的粉唇。
四片唇瓣緊緊相貼,那一種到最後還要剋制的悲涼,讓她主動伸出了手,圈住他的頸項,並且主動的探出小舌,撬開他的唇齒。
緩慢而纏綿的這一吻,讓他們都有種感覺,在這凜測的寒風中,他們在從彼此身上索取最後的溫暖。
似乎還沒重溫那一夜曾有的熱情,武軒夔就理智的往後退開,宋冬雨的心一緊,連忙又拉住他的手。
他靜靜的看著這個他放在心上想了一輩子的人,一邊輕柔卻又堅定的抽回自己的手。
「離開宛州,走得遠遠的,不管聽到什麼逍息,都別再回來。」就當他已經死了,最後這一句話纏繞在喉間,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宋冬雨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再也沒有哭泣這項能力了,可是看著他再次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嘴角甚至嘗到了淚水的苦澀。
她隨意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恨恨地看著男人往莊子的方向而去,她心中也做了一個決定。
她對於拯救蒼生沒有任何興趣,可是如果她的男人想要成為一個英雄,那麼她願意為他斬盡前路之惡。
【第七章】
一輛輛押囚車停在莊子的前院,送他們來的官兵,對於那些人的穿著單薄完全不在意,反正最後都是要以身飼葯的肥水而已,冷或不冷只要不妨礙取血就行。
宋紹季一進門看到這些人,雖然有些反感,但是想起了自己的所求,倒也沒有多說什麼,便大步走進主屋。
裡頭已經老神在在坐著一個看似仙風道骨的老道,還有一個是他平日也難得一見的上司——宛州知府王之渙,那老道穿著寒酸,而王之渙長相不差,留著山羊鬍,四十開外的年紀紅光滿面,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要更年輕些。
老道看向外頭那些剛剛送來的人,皺起眉頭,不悅的說道:「這回送來的這些人行不行?看起來虛弱氣血不暢,只怕會影響了藥材的生長,損了藥效。」他斜睨了一眼王之渙,還有一進門就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宋紹季,又道:「當然,我自是無妨,只是對於兩位所求,時日就又得拖延許久了。」
平日高高在上的王之渙,在老道面前可是卑微討好得很,低下頭,好聲好氣的解釋道:「外頭這些人是有大用處的,早先奪了我們賣藥名單的那名賊頭子,就是這些人的首領,這些人留著不過是要把人給逼出來,到時候要灌溉葯的葯人自然得挑選好些的。」
老道點點頭,然後看向宋紹季,「上回送來的丫頭倒是不錯,就是血氣不足,不過放了幾回血就失了生氣,委實不美。」
宋紹季沒想到自己夫人送來的人會出了差錯,連忙賠罪,「還請天師恕罪,這事情我回去就盯緊了,讓人趕緊挑些好的送來。」
老道點了點頭,閉目不語。
習慣老道這副作派的王之渙自然知道這是老道的精神又不行了,就是再逼著老道說話,只怕也會顛三倒四,這些年老道的癥狀越發明顯了,也讓他對於消失的那一本方子益發迫切渴求。
不過他倒是沒有懷疑老道煉出的丹藥不行,只是想著這丹藥的效果果然還不能完全發揮,若是那些藥材上的人血多填一些生氣,讓丹藥更有效果,老道的毛病自然可以痊癒。
不過王之渙心裡頭的想法也不過就是一瞬,他面容平靜的招呼著宋紹季行了禮后,就一起退了出去,只是沒往別處去,而是到了邊上的一間廂房裡頭,讓下人倒了熱茶繼續討論。
「天師這回不知道還缺多少藥材,到時候還要供上多少葯人才夠?下官不才,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夠讓天師滿意,望請知府大人多多提點。」
宋紹季長得俊美,即使上了年紀,仍舊丰神俊朗,加上這話說得好聽,王之渙即使有些瞧不起他,也不會口出惡言。
「沒事,咱們都是得了天師的良藥,才能夠達成所願之人,你也不用著急,天師要是有所不滿,肯定會直接告訴你該如何改進。」
宋紹季輕吐了口氣,「莫怪下官緊張,只是下官都這把歲數了,仍舊膝下空虛,如果不是恰巧從夫人那兒得知大人這兒有這等神人,配出的藥方甚至可以讓人老年得子,這才冒昧請夫人引薦,只盼能趕緊見到佳兒來臨。」
子嗣對每個男人來說都是大問題,更別提兩個人都是官身,對於子嗣傳承就更是在意了。
宋紹季多年來拈花惹草,不是沒有讓女人懷有身孕過,可是生下來的不是夭折就都是女兒,而這幾年連個有孕的都沒有了,這讓他不免心慌,就怕宋家的血脈就此斷了。
如果不是某次恰巧知道自家夫人私下偷偷的替王之渙送些葯人栽培「仙藥」,甚至有許多人都是求子多年無果,幾帖葯下去就喜獲麟兒,他也不會頭一回低下頭,讓夫人替他牽線了王之渙后,再請王之渙請天師替他栽培「仙藥」。
王之渙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否則讀書人最忌諱怪力亂神之事,又怎麼會輕信一個看起來窮困潦倒的老道。
「只是那個漕幫人……果然還是個隱患。」王之渙突然提起了一個不相干的話題。
宋紹季愣了下,他才被夫人引薦給王之渙沒多久,不曉得這背後的彎彎繞統,但是為官多年,他深一個道理,不知道的事就不要多嘴,等著對方解釋就行了。
王之渙見他這副模樣,自然也猜出了他肯定是不知情的,心中有些好笑,但表面上仍溫和的說道:「也不怪你不知道,我說的那個漕幫人,前些日子才查了出來,他居然是你以前的外室給女兒定下的夫婿,外頭這些人,就是在他的住所不遠處給抓到的。」
宋紹季這下子是真的懵了,他安置的外室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是真生了孩子還給孩子定了姻緣的,他怎麼會不知道?
「這下官還真不明白了,下官膝下猶虛,尚還沒有站得住的子嗣……」
「宋蘭芝,十年前為你生了個女兒的那個外室,你可還記得?」王之渙早聽說過宋紹季看起來多情,其實最是無情,可沒想到他的無情居然到達如此地步,他在心中呵呵冷笑外,也給此人下了不可輕信的結論。
宋紹季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滿是錯愕與震驚,他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聽見有關那個女人的任何消息了,尤其是在那個女人死於一場大火后。
「可……可是真的?那孩子當年不是早已被大火燒死了嗎?」宋紹季有些茫然地回憶當初那些人的說法,卻想起當年不過都是自家夫人派出去的人的一面之詞,那個女人和孩子到底是死是活,其實他根本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