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刺殺
沐晴和蟬息在門外的悄悄話,安若木聽得清清楚楚。他並不感意外,也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便在兩人離開之後走出小院,讓人帶著到了廉義門。
沒了尤正則的廉義門確實亂鬨哄的,有人義憤填膺地當下就要去找秦霄報仇,有人謹小慎微地說再看看形勢,還有幾個都想做代理掌門的,吵得不可開交。
安若木亮出身份,召集眾人,雖暫時壓制了爭吵,卻是怎麼都商量不出什麼來。其時已是月上中天,他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宣布解散,打算等休息之後再來討論。
回了王宮,院子里非常安靜,連燈都滅了大半,只留了必要的照明,略顯昏暗。
安若木的心緒漸漸安寧,回想著自進了王城之後的所有事。
走著走著,眼角的餘光里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他一下警覺起來,定睛去看,卻只見樹影婆娑。
「眼花了……」他揉著太陽穴,自言自語。
下一秒,刺耳的警鈴響徹整個王宮。
衛兵們像是憑空出現的,從庭院的各個角落,往某處匯攏過去。
安若木跟隨眾人,來到一座兩層小樓前——這是王宮裡的醫館,一樓門診,二樓有住院的病房,尤正則就被安排在裡面。
來的人多且雜,穿著不一樣的制服,每張臉上都滿是緊張。
安若木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急忙忙撥開人群,衝進小樓,直上二層,以最快的速度,一間間房間地看,終於在走廊盡頭的陰影里發現一個背影。
那人從頭到腳都罩在寬大的黑色斗篷里,身材高大,已推開了面前房間的門。
安若木不敢出聲,輕手輕腳,但極為迅速地靠近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黑色斗篷的下擺無風自動,那人喚出了什麼東西,朝著安若木腳下奔去。
安若木翻手握好九環刀,未及細想便是一刀斬落。
那東西絲毫不懼,蟒蛇一般盤將上來。
安若木頓感刀身沉重異常,細看之下,發現是條墨綠的藤蔓,一節一節的好似竹子,外表油亮,十分堅硬。
「誰派你來的?」他認出這是愈新洲的銅竹藤,暗道大不妙。
那人沒有一點聲音,猛然一扯、一甩,想將安若木拉起了往牆上撞。
安若木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沒有騰空而起,但仍是被拉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以至於肩膀撞到牆,留下個淺淺的凹坑。
他奮力穩住身形,握刀的手腕部轉動,另一手扯住藤蔓,想將其割斷。
可那人卻並不想再與他斗下去,於是,藤蔓疾退,不多時便消失無蹤。
安若木趕緊去追,才幾步,聽到房間里傳來器物破空之聲,還有一聲低低的驚呼。
他急得雙手微微顫抖,最後那一點距離,真恨不得能飛起來。
「你是什麼人?竟敢暗害煦揚的重臣!」尤正則床前,秦杉正對著那黑衣人站著,聲色俱厲。
那人愣了一秒,拔腿就往窗邊跑。
「拿下!」秦杉是有備而來。
剎那間,房間里擠滿了人,一窩蜂朝那人擁去。
任憑那人力氣再大,在封閉的空間里,面對這麼多人,也是難以抵擋,要不了幾個回合,就被牢牢地按在地上。
秦杉過去,一把扯下斗篷的帽子。
那人抬起頭——居然是林媽媽。
秦杉大感意外,呆愣了半晌,呵呵地笑起來:「難怪秦霄知道那麼多軍營里的事,原來是你。」
安若木同樣驚奇於林媽媽的出現,不過,查看尤正則的情況還是更為要緊。
「尤大人怎麼樣?」秦杉的視線始終不離林媽媽。
在安若木眼前,尤正則躺在床上,神色安詳,嘴邊淌下一絲血跡,身上趴著個士兵,背後開了個圓圓的洞,血流滿了被褥。
「怎麼樣了?」秦杉微微偏了偏腦袋。
「不太好。」安若木答得婉轉。
秦杉緊皺起眉,正要說什麼,突地身子一歪,脖子上出現一線血紅。
「去看看。」他心下駭然,但表面不動聲色,只命守在身邊的士兵搜查房間和走廊。
安若木也下意識地掃視房間,在視線滑過窗戶時,似乎發現什麼東西一掠而過。
「外面。」他壓低聲音,朝窗外抬了抬下巴。
秦杉是不太信任安若木的,但在遲疑片刻后,到底還是小心翼翼地往窗口靠近過去。
就在他雙手撐上窗檯,準備探頭出去張望的時候,安若木發現個亮點,不知來自於什麼地方,箭一般飛過,直衝秦杉後腦。
安若木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提著九環刀緊跟在亮點之後。
頃刻間,房間里響起一片金鳴之聲。
安若木根本顧不上旁的事,全部心思都放在亮點上,舉刀便砍。
秦杉回身,又驚又怒,邊抬手抵擋,邊向旁邊的人使眼色。
與此同時,亮點從秦杉臉上擦過,在留下了與脖子上一模一樣的血線后,飛到窗外,須臾就隱入夜幕之中。
而得了命令的幾個人業已出手,與安若木過了一招。
「住手!」秦杉叫停了他們。
安若木將九環刀橫在當胸,面無表情地站在包圍圈中。
秦杉朝他抱拳行禮,帶著歉意道:「安護法,對不住了。請問,是什麼傷的我?」
「不清楚。」安若木不緊不慢地回答,「我可以幫秦杉大人去看看。」
秦杉又是遲疑片刻,一揮手,屏退了圍著的人。
安若木到了窗前,跨過一具屍體,跳到外面。
「誰?出來。」腳剛落地,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四周悄無聲息,連蟲鳴鳥叫都沒有一聲。
安若木認準了方向,慢慢地往不遠處大樹下的灌木叢走去。
「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他發現個曲線分明的輪廓。
那人不吭聲,往陰影里縮了縮。
安若木怕她逃跑,忙大跨步過去,原以為會經歷一場惡戰,不承想,甫一出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是誰?」他又問一遍。
那人抬頭,沖著安若木笑了笑:「大人,我就是好奇,想來看看熱鬧。」
這是個宮女,聲音又細又軟。
安若木將她拖出灌木叢,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
宮女不躲不閃不掙扎,大大方方地任憑觀察。
「你住在哪個殿下那裡?我送你回去。」安若木不相信她真是宮女。
「我是服侍皊櫻殿下的。大人能送我回去,真是多謝了。」宮女毫不推託,「不過,能不能求大人別把我到這裡的事告訴皊櫻殿下?我……我會被罰的。」
「帶路。」安若木不置可否。
宮女有些扭捏:「大人,請放手,我們要是這樣一路走回去,怕是不太好。」
安若木看著她,眨眨眼,忽然笑起來。
「大人?」宮女臉上的笑意卻消失了。
安若木不說話,只是笑著,將宮女復又往灌木叢里推。
宮女嚇白了臉,終於開始掙扎:「大人,你要幹什麼?」
安若木「嘿嘿」兩聲,手上用勁,將宮女按在樹榦上。
「放開我!」宮女大聲叫起來。
「你也知道人都在醫館里,專挑了這時候來,還叫什麼叫?沒人會聽見的。」安若木抓住了另一隻企圖撓他的手。
「我要去告訴陛下!」宮女的聲音越來越響。
「去吧。」安若木不以為意,「我會請陛下把你賞給我,再把你帶回薄氤島。」
宮女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不由地一愣。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安若木湊到宮女眼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真是皊櫻殿下那裡的。」宮女滿眼無辜。
安若木瞪著她,一狠心,低頭親了下去。
豈料,原本預想的激烈掙扎並沒有出現,在頓了一兩秒之後,緊接而來的,竟是溫柔的迎合。
這下,輪到安若木發愣了,楞得深陷其中,難以自拔,連何時鬆了手都不自知。
「大人啊,你可還滿意?」良久,宮女輕輕地推開了安若木。
安若木還沒有回過神,直勾勾地只是盯著近在咫尺的雙眼。
宮女淺笑著,肩膀微動。
安若木差不多是同時出手的,迅速在自己胸前一抓,像是握住了什麼。
宮女撅起嘴,狀似嬌嗔:「大人,你好壞。」
「你省省吧,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安若木另一手在宮女臉上一抹,抹下滿手的泥。
「剛才親你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起雞皮疙瘩。」宮女用袖子擦著臉,漸漸地露出真容,聲音也不再那麼細軟。
安若木沒搭腔,退幾步,緊握的手直伸出去:「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宮女擦凈了臉——她是沐晴。
安若木五指散開,將掌中的光球送到沐晴鼻子底下:「為什麼對秦杉動手?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殺了秦杉。」沐晴一點不隱瞞,「他死了,王宮裡會更亂,進出城的通道也不會再守得那麼緊,我們可以趁機逃跑。」
「尤正則呢?」安若木很不喜歡沐晴現在的樣子。
「不關我的事。」沐晴往安若木掌中吹口氣,光球驀地消失。
「那我呢?你也想殺了我嗎?」安若木沉下臉。
「不,就想給你點教訓。」沐晴跨前一步,離安若木近了些,「誰讓你救了秦杉,還要佔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