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系好后,柳芙低頭看了看,然後滿意的笑起來。
顧晏轉身跟岳父岳母打招呼:「那小婿便帶娘子回去。」
郭氏見女兒女婿感情如此之好,特別欣慰,忙說:「早點回去,路上又上凍了,路滑,你們趕車小心啊。」雖然捨不得女兒,但也知道,她是人家的了。
從此往後,只要女婿對她好,愛她護她,那她也就沒什麼擔心的了。
柳重山最疼這個女兒,平時都會隔三差五差人送東西去顧家,這會子回來,肯定也是少不得又要給女兒女婿帶禮物回去。
柳家家丁往馬車裡搬東西,來來回回,一趟又一趟。
「爹,娘,外面風大,你們回去吧。」柳芙彎下腰,又沖妹妹蓉姐兒揮手,「在家聽爹娘的話,好好的啊。」
「我最乖了,才不要你提醒。」蓉姐兒鼓著嘴巴,有些捨不得姐姐。
她既捨不得姐姐,又怨姐姐不在家多留幾天陪她。所以,小丫頭說話也有些沖。
柳芙抱了抱妹妹說:「離得又不遠,想見什麼時候都能見啊。」
「真的嗎?」蓉姐兒半信半疑,但是她願意相信姐姐,「我想你了,你會回來嗎?」
「當然啊。」柳芙蹭蹭妹妹臉頰,跟她保證。
如此,蓉姐兒才高興起來。
柳芙挽著丈夫手臂,一起上了馬車。金雀兒銀串兒兩個,坐在前面趕車。
路滑難行,雖然在一個縣,慢慢走著,也得小半個時辰。馬車裡暖和,柳芙一坐進來,就打著哈欠犯困。
她靠在顧晏身邊,歪著身子,竟然睡著了。
馬車晃來晃去的,其實睡得也不踏實。等到顧宅門口的時候,柳芙醒了。
不過,她想讓顧晏抱她回去,醒了也裝著沒醒。
柳芙眼睛雖然閉著,但是心裡拿捏著小算計,所以眼皮在動,嘴角也下意識帶著笑,一看就是裝睡。顧晏睇了她一眼,直接將人抱起來扛在肩上。
柳芙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喊出聲來。
她沒想到,顧晏竟然這麼粗魯,拿她當豬嗎?
顧旻夫妻沒走,顧旻鬧著不肯回林家,顧老夫人便讓顧晟去林家打了聲招呼,留小夫妻倆住一夜。
顧晏扛著妻子進院子,恰好顧旻看到了。
顧旻覺得簡直傷風敗俗,憋紅了臉,指著哥嫂說:「你,你們,你們不知廉恥。」
顧晏望了妹妹一眼,沒理她。想直接繞過人,回自己房間去。
顧旻擋住去路,瞪著她四哥說:「嫂子胡來,哥哥不管也就算了,怎麼還縱容?你們這樣,成何體統?還有沒有一點大家族的規矩……」
「顧旻!」顧晏低沉的聲音冷冷響起,打斷妹妹的話,嚴肅盯著妹妹看,「注意分寸!」
顧旻也知道自己剛剛不該提到以前,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顧晏冷沉的目光從妹妹身上收回,不管她是不是擋著路,只強勢繞過去,大步朝自己屋裡去。
柳芙笑著沖顧旻眨眼睛,顧旻更是氣炸了。
「她在裝睡。」顧旻跺腳,「四哥,她根本就是騙你的。」
林續有匆匆跑了出來,拉著妻子:「你幹什麼?這麼晚了,趕緊回屋去,別吵著祖母她老人家。」
顧旻一直都很看不上林續有,她本是世家千金,因為落難,這才到了這個小地方來。家裡有四位哥哥比著,她無論如何都是瞧不上林續有這樣的市井小民的。
不過年紀大了,回京無望。再不嫁人,她就要成了老姑娘。
縱然再哭再鬧,可祖母替她做了主,她不能不聽。
可是她就是瞧不上林續有,婚後甚至都不願跟他同房。林家人雖然都好相與,可她總覺得處不來。
她本就瞧不上林續有,婚後朝夕相伴,稍有些摩擦,就能吵架。
此番她正在氣頭上,氣沒處撒,見林續有過來,少不得又要陰陽怪氣說些難聽的話。
林續有不與妻子計較,再難聽的話,他都聽得進去。
「走吧,想罵回屋任你罵。別在這裡鬧,吵著祖母老人家,回頭小心三哥四哥說你。」林續有是為妻子好。
可顧旻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
「三哥四哥想說我,也不差這一個借口。反正,這個家已經容不下我了。」顧旻覺得好生委屈,眼淚撲簌簌直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已經不是顧家人了,他們心裡都只有自己娘子,再沒我這個妹妹了。」
顧晟開了門,他披著衣裳走了出來。
「允哥兒皎姐兒都睡下了,你小聲點。」顧晟眉心蹙著,望了堂妹一眼后,又朝顧晏夫妻房間瞅了眼,見一點動靜沒有,就知道,老四這回不會再來哄著這丫頭了,他便說,「你四哥怎麼欺負你了,等回頭你告訴三哥。只要的確是老四做得不對,你放心,三哥替你做主。」
顧旻根本不信:「你們都是一夥的。」
說罷,顧旻一把推開林續有,只往自己房間跑去。
林續有隻能跟顧晟致歉:「三舅兄千萬別生旻姐兒的氣,我回去勸勸她。」
顧晟笑,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衣裳:「她是我妹妹,我怎麼會生她的氣呢?這丫頭什麼脾性,我是知道的。只是……委屈你了。」顧晟抬手,輕輕在林續有肩上拍了拍,「也別太縱著她了,越縱她越來勁。」
林續有隻笑了笑,抱了抱拳,便回去了。
顧晏屋裡,顧晏坐在炕邊,面容沉靜冷肅。顧旻突然哭鬧起來,柳芙早不敢裝睡了。
此刻,她站在顧晏跟前,見自己夫君肅容端坐,不說一句話,她忽然有些怕起來。站在他跟前,倒是有點像做錯了事情要被罰的孩子。
這段時間,她敢跟他鬧,也是因為察覺得出來,他允許她鬧。
他要是不允許,她還真的就慫了,不敢過分。
畢竟,顧晏可不是老好人。真生氣了,可是會打她屁股的。
又想到那二十板子來,柳芙立即覺得屁股又燒了起來。
「夫君,我知道錯了。」她低著腦袋,主動承認錯誤。
顧晏其實沒在生她的氣,他不過是想到了些別的事情而已。
聽到妻子的話后,他這才望過來。
見站在跟前的人老老實實的,他薄唇輕輕抿了下。
「錯在哪裡?」他問。
柳芙說:「不該裝睡。」她聲音低低的,其實這個錯認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我要是不裝睡,小妹便不會說我。她不說我,夫君也不會幫著我說她,她也不會哭。」
柳芙承認了錯誤,順勢也感謝了自己夫君幫她,無形給顧晏扣上一頂感激的帽子。
顧晏如何看不出她的那點小心思來?
這屋裡越是安靜,柳芙就越是警惕。
這歉都道了,他總不能還要打自己吧?
柳芙又想了想,說:「我明天去跟小妹道歉。」
「跟她道歉就不必了。」顧晏語氣緩和了不少。
倒不是希望妻子跟小妹處不好,只是小妹的脾氣他清楚。若是現在低一頭去道歉,下回她會變本加厲,鬧得更厲害。
柳芙卻大喜,同時,心裡也鬆了口氣。
她又恢復了那股子活潑愛鬧騰的勁兒,走到顧晏身邊,掄拳頭幫他捶肩膀。
「夫君今天累了吧?我給你捏捏肩膀好不好?」
顧晏身子沒動,依舊一手搭著炕上的矮几端坐著。只不過微微抬眸,看著妻子。
柳芙不敢與他直視,挪開了目光。
「我去前頭看看,金雀兒銀串兒兩個怎麼回事,到現在都不打熱水進來。」說罷,柳芙逃也似的,溜著就出去了。
再回來的時候,柳芙領著兩個丫頭拎了不少熱水進來。
金雀兒銀串兒識趣,水擱下后,就低著頭出去了。
柳芙盯著顧晏的腳看,攥了攥拳,決定豁出去了。
「夫君,我幫你洗腳。」柳芙彎下腰來。
「不必了。」顧晏只一隻手,便托起了她整個身子來,「我自己來。」
柳芙站在面盆架子前洗了臉后,又端了盆熱水,坐在床邊洗腳。
收拾一番后,也很晚了。之後寬衣解帶,便都歇下。
*
第二天早上柳芙醒來,顧晏已經不在了。
金雀兒銀串兒兩個,捧著熱水進來,幫柳芙洗臉梳頭。
收拾一番後去老夫人的上房請安問好,恰好,一進門就跟顧旻的目光撞上。
顧旻眼睛有些紅腫,看到柳芙,也是一臉不屑。
雖然顧晏說不需要她跟顧旻道歉,不過,柳芙還是願意家和萬事興的。顧旻就是有些心高氣傲看不起人,其實心眼不壞。
所以,柳芙主動跟顧旻說話:「小妹也這麼早啊,就我來遲了。」
顧旻有些蹬鼻子上臉,立即說:「你以為,家裡誰都像你一樣沒規矩啊?」
「旻姐兒!」老夫人虎著臉,瞪著孫女,「不許胡說。」又朝柳芙看來,老人家笑得和藹,「不遲不遲,都是家裡人隨便聚聚說說話,沒那麼多規矩。」
顧旻噘嘴,輕哼說:「祖母說這話,可就是違心了。您老人家可是常常跟我說,到了夫家,得早起勤快些,定要好好孝順公婆。怎麼到了四嫂這裡,就全都變了。」
老夫人一噎,竟然有些回不上來。
倒是顧二夫人,笑著圓場:「旻姐兒說這話,可就得傷咱們老太太的心了。家裡誰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你想你小的時候那回生病,老太太可是生怕你熬不過那關去,日日夜夜都陪在床邊。」
顧旻低了頭,聲音小了些:「可祖母現在只喜歡三嫂四嫂,怕是早忘了我。還有三哥四哥,他們也是。」
「你三嫂四嫂是你三哥四哥的娘子,他們當然喜歡。」顧二夫人圓圓的一張臉上,儘是笑意,本就小的一雙眼睛,一笑起來,幾乎成了一條縫,「再說,子冉和澄之,依然疼你啊。只是你兩個哥哥都娶了媳婦,總不能還像小時候一樣,眼裡只有你這個妹妹吧?」
「你也不虧,不是有姑爺疼你。」
顧旻看不上林續有,噘嘴回了句:「我才不要他疼。」
顧老夫人說:「旻姐兒,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出去的話,傷在了心上,可彌補不了。這麼好的姑爺,要是被你造作沒了,回頭有你哭的時候。」
「他有什麼好,你們都覺得他好……我怎麼就看不出來?」顧旻又開始哭。
「娘,我去勸勸她吧。」顧二夫人也是無奈。
「去吧。」老夫人有些無力。
顧二夫人領著顧旻走了后,柳芙跟宋氏兩個,才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邊。
「旻姐兒就是這性子,你們兩個千萬別理她。」
宋氏點頭:「我聽祖母的。」
柳芙說:「小妹這性子,倒是跟我很像。」
「你也知道啊?」老夫人樂呵呵笑起來,捏了把柳芙的臉,「你也別笑話她,前段日子,你可也沒少跟澄之吵架。那架吵的,誰都勸不住。」
要說老夫人怎麼這麼喜歡這個孫媳婦,也是因為覺得她性子有些像孫女,少不得要偏疼著些。
柳芙靠在老夫人懷裡:「我怎麼就這麼幸福,遇到了這麼好的人家。你們都對我好,我以後再也不跟夫君吵架了。」
柳芙這說的倒是真心話。
顧家人,真的都挺好的。就算顧旻瞧不起她,她也沒覺得顧旻討厭。
畢竟,其實她跟顧旻是一樣的人。
*
顧晏上午才送了些年節禮去縣衙,下午,劉聰便帶著妻子兒子來了顧宅。
顧晏是生意人,年節往縣衙送禮實屬正常。不過,上午去的時候,倒是沒瞧見劉聰人。整個富陽縣,今天去縣衙送禮走動的人,實在不算少。
不過,劉聰只收尋常禮,那些貴重的,他一概原封不動退回。
劉聰與顧家乃舊識,小的時候,在顧家的家學學堂念過書。平常不便時常走動給老夫人請安,但是這過年,他備些禮物來,也不算為過。
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麼。
顧晟是劉聰兒子連哥兒的先生,就算是帶著兒子來答謝顧晟的,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
聽說劉聰來了,老夫人也親自出來迎接。
關了宅子大門后,劉聰帶著妻兒朝老人家行大禮。
老夫人立即將人扶起來:「都快起來,快起來。」
劉夫人中上姿色,面容清涓。
劉夫人對兒子說:「連哥兒,給老祖宗磕頭。」
連哥兒聽話,立即跪了下來。
顧老夫人扶起他來說:「連哥兒都這麼大了,真好。」
劉連其實比允哥兒還小兩歲,但瞧著卻比允哥兒沉穩些。
「走,咱們屋裡說話去。」
老夫人帶著女眷去了上房,劉聰則去找顧晏。
「你是有什麼發現?」一見到顧晏,劉聰就這樣問了一句。
早上顧晏送去的那份禮,禮盒中,留了字條,說是他知道了誰是殺死姚媽媽的兇手。
故而,劉聰才有此一問。
顧晏抬手指了指對面,示意劉聰坐。
「說罷,別賣關子了。」坐下來,劉聰迫不及待。
那樁謀殺案實在棘手,到現在,他都沒理出一點頭緒來。
顧晏原先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昨天在柳宅,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不是明著跟洪世宣來的,躲在暗處。
別人沒察覺,但是顧晏卻察覺到了。
那個人的本事,還真不小。
顧晏將事情原委說給劉聰聽,劉聰凝眸摸著下巴,良久才說:「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柳老爺朋友的人?」
顧晏道:「那個蘇氏,應該是洪世宣安插在柳家的。洪家跟柳家,表面上和和氣氣,實際暗裡早就鬥上了。」
劉聰皺眉:「這個姚媽媽,是蘇氏手中的一枚棋子。現在棋子暴露了,洪世宣怕蘇氏在柳家地位不保,便存了買.凶害人之心。」劉聰眉心越皺越深,嘖嘖道,「這些生意人,心可真是夠黑的。」
顧晏望著他,劉聰才反應過來道:「當然,你除外。」
顧晏吹了吹茶碗里的茶葉,慢悠悠又道:「這些事情,我本不願插手的。不過,既然是柳家的事,我也不好不管。」他將茶碗擱下,抿了下唇說,「緝拿兇手的事情,不必著急,他跑不了。洪世宣想對付柳家不是一天兩天,我倒是想看看,他接下來還想怎麼做。」
劉聰點頭。
過了十五,顧晏在家呆的日子漸漸少了起來。常常兩三天才回來一回,有時候回來得晚,柳芙都睡下了。
這天晚上回來,顧晏收拾好后,正準備掀被子歇下。
柳芙卻從噩夢中驚醒。
她做噩夢了,夢到爹爹慘死。
夢裡的情景太真實,她被嚇醒了。
顧晏給她倒了杯熱水,他坐在床邊,喂妻子喝水。柳芙喝了后,才稍稍定了下心神。
望向丈夫,她還有些恍惚:「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顧晏輕聲應一句,轉手將茶碗擱在一旁的案頭。
柳芙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也不知怎麼的,就伸手去抱住顧晏的腰。
抱得緊緊的,好像很怕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了一樣。
顧晏坐在床邊,垂眸看著她,沉默著,等她先開口說話。
柳芙說:「你這幾天不在,我還怪挂念你的。」
顧晏輕笑一聲:「挂念我什麼?」
柳芙身子扭了扭,有些小撒嬌的意味。也不說話,只是仰起腦袋來。
她一張臉睡得粉撲撲的,眼睛又大又圓,裡面全是水意。只著裡衣,因為剛剛做噩夢出了汗,裡衣也濕透了,此時此刻,軟趴趴縮在男人懷裡,嬌嬌滴滴的,倒是真有些讓人慾罷不能。
顧晏看著她,又想到了那種滋味。
「你想要我嗎?」
從他眼裡看到了那種欲.望,柳芙便輕笑著問出聲來。
她越笑得燦爛,他面色便越發冷沉。
因為體內有些東西變了,連帶著聲音也變了。
「你說呢?」他啞著嗓子。
目光灼熱,犀利……似是餓狼盯著盤中美食。
柳芙望著顧晏,顧晏也肅容冷靜。柳芙想了想,便慢慢抬手輕輕在他胸膛畫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