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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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占我的便宜!」柳芙梗著脖子,理直氣壯,「人家看你這些日子挺累的,就想小小犒賞你一下。人家都這麼主動了,你不但不表揚一下,反而……反而是這種嫌棄的表情。」

「哼,往後再想我這樣,可沒機會啦。」

顧晏真是越來越覺得她鬧人得厲害,強詞奪理得近乎有些無理取鬧。

還是跟以前一樣,小毛病一大堆,卻是半點沒改。就她這樣的性子,等回了京城,少不得要落人口舌。

是有些小聰明,但是太過張揚!

不知道收斂,也不曉得誰給她的膽子。

顧晏睨了她一眼,決定,得幫她改改這脾氣。

所以,顧晏這回沒再順著寵著,而是繼續冷肅著一張臉,並不搭理。他端坐著,雙目輕輕闔上,就當做她不存在。

顧晏完全冷落無視不搭理,柳芙反而有些緊張害怕起來。

柳芙是有些小聰明的,她心裡知道,這些日子總跟他鬧,總時時纏著他、黏著他,甚至那種房中事,她都主動過好幾回。看中的,不過就是他願意順著自己依著自己罷了。

像他這種冷漠性子的人,願意搭理你,就說明沒生氣沒厭煩。

而一旦冷漠忽視了,那就說明他心中有些厭煩了。

想到這裡,柳芙心猛地顫了下。

他這就嫌自己煩了?

這怎麼能行!

若現在還沒回京他就不耐煩自己了,那等回去后,那麼多鶯鶯燕燕圍繞在他身邊,他還不得將自己拋去九霄雲外去?

柳芙知道的,就算有顧四奶奶的身份在,若是不得顧四爺尊重疼愛的話,那麼她也不過就是空有個名分罷了。

而且,她出身不好,本就是在他落難的時候結為連理的。等他一躍飛上枝頭,別說是他了,就是京中那些名門世家,少不得也要說她的閑話。

三嫂雖然是庶出,但是好歹勛貴之後。撇開嫡庶不說,論宋家跟顧家兩家的家世,那的確是門當戶對的。

顧家四位爺,個個出類拔萃。

顧晏旁的都不比其他三位爺差,論騎射、論才名、論容貌品性,哪樣差了?

可唯獨這妻族……

想到這兒,柳芙頭皮一陣發麻。

若柳家乃是屈指可數的巨富,至少有錢,倒也還算說得過去。可如今自己的娘家,不但沒有蒸蒸日上,反倒是亂得一團糟。反過來,還得指望他這個姑爺幫忙。

柳芙越想越泄氣。

倒不是她嫌棄自己娘家,出身是天定的,而且她覺得自己能夠從小過富庶的日子,還能讀書識字有丫鬟伺候,已經算很好的了。只是,若是做顧晏的妻,柳家的確顯得有些寒磣。

如果有得選的話,她就走了,現在是沒得選。

上輩子就和離了,結果,她真是過得諸事不順。

除非她不想在京城混了,否則的話,曾經的顧四奶奶,誰敢搭理招惹啊?

柳芙又胡思亂想想了很多,一時間,也沒空去招惹顧晏了。小夫妻兩個各懷心思,安安靜靜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柳重山雖然對蘇氏極為失望,但看在柏哥兒的份上,以及念在她到底也陪伴自己左右幾年的份上,到底沒讓她吃苦。拿回了一萬兩銀子,並且親自將銀子送給郭氏后,他也不再追究此事,請劉縣令放人了。

但是柳重山沒再接蘇氏回柳宅,只讓她住在外面。

就如他說的那樣,以後每個月給她十兩,讓她自己一個人生活。

打從蘇氏住過去后,柳重山再沒去看過她。

倒是郭氏那裡,他去過幾回。

不過,每回去,郭氏都是淡淡應對,並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重修舊好的意思。

顧晏小小使了個手段,暗中收買了洪世宣安插在柳家鋪子里的一個人,利益誘惑他成功后,讓他反水背叛洪世宣。當然,這些事情,用不著顧晏親自出面。

那人跑了一趟應縣,親自給洪世宣帶了蘇氏的「親筆書信」。

書信自然不是蘇氏寫的,不過,蘇氏字跡頗為幼稚,最好模仿。蘇氏識幾個字,當初作為童養媳呆在董家的時候,有跟著董家的少爺們識過字看過書。

一萬兩銀子的事情發生后,洪世宣一直都很著急。他想去富陽縣問問清楚,但是又怕事情敗露,不敢去。

此番見線人拍著胸脯說風頭過去了,蘇姨娘想找他商量接下來的打算,洪世宣這才鬆了口氣。

那些所謂的安插在柳家鋪子里的蘇氏的親信,其實都是洪世宣的人。是洪世宣提早選好了人,再給蘇氏遞個信,蘇氏只要按著他說的跟柳重山舉薦就行。

說到底,若沒有洪世宣與她裡應外合共同算計,她也沒那個能耐。

顧晏在差人給洪世宣送消息的時候,同時也給洪太太遞了消息。

所以,洪世宣正要走,洪太太便出來了。

「老爺這是去哪兒?」

洪太太四十左右的年紀,中等姿色。長臉,顴骨略微有些高,丹鳳眼,面相有些嚴肅。

洪世宣是甩手掌柜,家裡大小事情,都是洪太太說了算。

看到自己娘子,洪世宣一下子慫了。

「我去一趟富陽。」洪世宣討著笑,親自去扶著洪太太手,「娘子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洪太太沒回他的話,只問:「你又去富陽做什麼?」

就剛剛一念之間,洪世宣已經想好了借口。

「重山媳婦走了,作為多年的好兄弟,我去看看他。」說罷,洪世宣重重嘆息,「他的那個媳婦中看不中用,就是一繡花枕頭。走就走了,有什麼好傷心的?」

見自己娘子朝自己看來,洪世宣笑著,頗為曖.昧地說:「娶妻當娶賢,還是娶一個娘子你這樣的賢妻有福氣。你瞧,娘子你本事,我倒是樂得輕鬆不少。」

洪太太說:「你也別落井下石。去看看可以,但是記得早些回來。」

「那是自然的。」洪世宣應著,瞄了眼自己娘子,說,「最遲明天晚上前回來。」

洪太太不動聲色,只叮囑:「路上小心。」

待得等洪世宣離開后沒多久,洪太太便也吩咐備馬車,她要親自去一趟富陽。

*

顧晏柳芙兩個,先是去了郭氏那裡。

顧家的情況,柳芙不便告訴母親。所以,是顧晏親自告訴了岳母。

並且,也親口邀請岳母跟著顧家一道上京城去。

顧晏表述能力強,只三言兩語,便交代清楚緣由跟目的。郭氏聽后,久久未開口說話。

「娘,您怎麼了?」柳芙輕輕推了母親一下。

郭氏這才問:「這是真的?」

「是真的。」柳芙拉著母親的手,「娘,我捨不得丟下你跟妹妹。跟夫君商量好了,我們會將你跟妹妹安置在離顧家不遠的一處宅院里。到時候您想我了,也能及時看到我。」

郭氏當然願意,只是……

只是她沒想到,顧家……顧家竟然是那樣的大戶人家?怪不得呢,她初次瞧見顧家老夫人的時候,就覺得她很是不一般。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郭氏望著顧晏,笑得有些窘迫,「芙姐兒已經嫁給了你,就是你們顧家的人了。而我,又怎麼好跟著女兒女婿呢。」

若顧晏還是以前的顧晏,郭氏不覺得有什麼。

但他現在不是。

她不知道那些高門大戶家都有些什麼規矩,她這輩子活到三十六,連富陽縣都沒出過。外面是什麼樣的,她並不清楚。

大戶人家家裡,是不是有很多規矩?

她若是跟著去了,會不會給女兒女婿添麻煩?

郭氏不得不多想。

顧晏卻道:「岳母不必多想,小婿會安排妥當。」

郭氏心中萬分感激:「姑爺,不求你別的,只求你千萬別薄待了芙姐兒。她從小是被慣著長大的,有些驕縱,望你能多擔待一些。」

顧晏望了眼妻子,沖郭氏點頭:「岳母放心,小婿會的。」

柳芙便低低笑起來,有些扭扭捏捏的。

「娘!您別擔心我,我跟夫君感情一直都很好。」柳芙挨著自己母親,開始在她跟前誇顧晏,「夫君只是瞧著冷漠不愛笑了些,其實人很體貼很溫柔的。他人好,會照顧我。」

郭氏便笑著道:「既然這麼好,你便老老實實過日子。等見著你公公婆婆了,也一定要好好伺候。」

「顧家既然是大戶人家,肯定重規矩。你從小就沒規矩,以後說話行事,得多留心。」

「還有,跟妯娌們相處,也要用心一些。你是家裡最小的媳婦,凡事要多聽聽嫂子們的。若是你做錯了事情,人家說你,也是為了你好,你千萬別頂嘴。」

郭氏苦口婆心,就怕女兒往後會在夫家闖禍。

「我知道,娘。」柳芙一一應下。

郭氏目光在兩人面上掠了下,見女兒粉面羞紅雙眼如波,早不是那大姑娘的模樣了,就知道,小夫妻兩個私下肯定過得不錯。

忍不住又要催一催:「姑爺不小了,你也不小了。平時上點心,早早懷個孩子才算是好。」

柳芙本能朝顧晏看去,顧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緩緩朝她看來。

近來房中事做得多,兩人也越發有默契。

只是,關起門來怎麼做怎麼浪都成,這會子忽然提到生孩子,柳芙臉一下就燒了起來。

顧晏倒是還好,依舊面不改色。

「娘!」柳芙低著頭,害羞了。

郭氏說:「不說這個了,你們心裡記著就行。」

顧晏對妻子說:「要不你留在這裡,我出去一趟。」

「不!」柳芙不肯,「我也去。」

「去哪兒?」郭氏詫異。

柳芙暫時說不清楚,便只道:「等回頭娘會知道的,反正跟你說的事情,你得放在心裡去。現在也可以準備著了,京城裡,可能隨時會來聖旨。」

見女兒說得嚴肅,郭氏也認真起來。

顧晏柳芙離開后,去了柳宅那邊。

柳重山聽說是女兒女婿來了,忙親自出來迎接。

望著只幾日便老了許多的父親,柳芙心中也很是不忍心。

「爹爹近來可好?」柳芙關懷。

柳重山眼裡有笑意,連連點頭說:「爹挺好的。」又問,「你們兩個怎麼過來了?」

柳芙看了眼顧晏,想著爹爹遲早也是要知道的,便不打算再隱瞞下去。

顧家的事情,柳芙也告訴了自己父親。

柳重山一愣,繼而看向顧晏。

顧晏說:「今日前來,也是向岳父大人道個別。」

顧家平反之事,乃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顧晏也不必再擔憂徘徊。

柳重山久久未能回味過來,柳芙望著自己父親,走過去扶著他問:「爹爹真就一直打算讓蘇姨娘住在外面?往後都不再接回來了?」

聽得女兒問自己話,柳重山這才回過神來。

「是。」柳重山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近來莫名憂心忡忡,好似要出事了般。

柳芙怕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自己爹爹會受不了,所以她讓人去倒了水來。

「爹,有件事情,女兒想告訴你。」柳芙望著自己父親,表情嚴肅。

「什麼事,你說。」柳重山點點頭。

柳芙手悄悄攥緊了一些,直接說:「柏哥兒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你說什麼?」柳重山重重愣住。

他不信。

柳芙道:「之前女兒也不清楚,只是懷疑而已。這些日子一直在查,找到了一些證據。所以,這才趕著來跟爹爹說的。不管爹爹信不信,且聽女兒把話說完。」

柳芙吸了口氣,說:「當年爹爹借宿在董家村的董家,酒後犯了錯……其實這個錯,是一個陰謀。女兒記得,當初與爹爹同去借宿的,還有洪叔叔。」

「其實,早在當時,蘇姨娘肚子里已經有了骨肉。這個孩子,正是柏哥兒,他是洪叔叔的兒子。」

柳重山重重咳嗽起來,柳芙不敢再說。

恰好有小丫頭端了水來,柳芙忙倒了水餵給自己父親喝。

「我沒事,你繼續說。」柳重山喝了口水后,沖女兒晃了晃手,「你說。」

柳芙這才道:「這些年,您跟洪叔叔不過是面上的哥們。都是做生意的,誰不想吃獨食?爹您生意做得越來越大,洪叔叔心中早對您生了嫉恨。但他沒您本事,也不比您待人誠懇得人心。所以,便起了邪念。」

「他與蘇姨娘早廝混上了,精心安排的那個局,就是想利用柏哥兒來霸佔您的所有家產。」

「只是他低估了爹爹您對女兒們的愛,就算有了兒子,也不會薄待我跟蓉姐兒。蘇姨娘怕將來我跟蓉姐兒會搶走家裡大半家財,所以她私下搞小動作,想將一部分家業提前佔為己有。」

「還有那一萬兩銀子,如果不是衙門裡的人抓到了劫匪,這個錢現在肯定是回不來了。」

「我知道您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真相,但是女兒說的,句句屬實。」

柳重山如遭雷擊。

其實這些日子,他也已經有些懷疑了,懷疑蘇氏外面有人接應。圖的,就是柳家的家產。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連……連柏哥兒都不是親生的。

她騙了自己,她騙了他!

柳重山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卻是強撐著。

「是我錯了,我瞎了眼睛。我竟然……」柳重山百般痛苦。

他對蘇氏,到底是處出些感情來的。正是因為有了感情,得知這一切,他才更是痛苦。

他對他們母子,乃是真心。真心付出,真心為他們好。

甚至可憐她,為了她,他連做了二十年的妻子都氣走了。結果現在卻告訴他……告訴他,其實她從一開始的接觸,就是有目的的?

柳重山這回對女兒的話,是深信不疑的。

「爹,你可還好?」柳芙關心問。

「我還好。」柳重山說了一句,又重重咳嗽起來,「我沒事。」

柳芙抬手拍著父親後背,幫他順氣。

「其實那天衙門裡來人帶走蘇姨娘的時候,我就準備告訴你的。但是怕你一時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才沒說的。反正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女兒都不插手。」

「我要帶著娘和蓉姐兒去京城,往後你一個人留在家,好好照顧自己吧。」

「你們都要走?」柳重山驟然轉頭,望著女兒,眼睛里的光,一點點熄滅掉,「應該的,應該的。」

「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是爹對不起你娘。」

柳芙抿了下嘴:「爹爹別說這些了。」頓了頓,柳芙還是說,「洪世宣此刻怕是已經去找蘇姨娘了,本來以為爹爹會不信我的話,所以才安排了這麼一出。現在看來,已經不必了。」

「不!」柳重山道,「我要去看看。」

已經受了打擊,不如了解得徹底。

*

洪世宣來找蘇氏,兩人偷偷摸摸的,私下見了面。

柳重山到衚衕口的時候,恰巧遇到了洪太太。

「柳老闆。」洪太太禮貌性打招呼,「看來,你也知道了?」

柳重山愣了一愣,目光朝那處小院子掃了眼,才說:「洪老闆在?」

「剛剛進去了。」洪太太倒是鎮靜,「我也是收到了有人匿名寫給我的信,本來不欲理的,不過……想著跟著過來一趟見一見也無妨,所以,便來了。」

柳芙人跟在自己父親身邊,顧晏不欲再摻和柳家的事情,已經回去了。

事情到了這個時候,柳芙索性也大大方方承認。

「洪太太,那封匿名信,是我託人寫的。」

洪太太點點頭,與柳重山相比,她倒是鎮定很多。

「柳老闆,我夫君與蘇姨娘的事情,我也是今兒才知道的。他們私下的那些骯髒事情,我不清楚。今兒咱們話攤明兒了說,省得日後柳老闆誤會我。」

柳重山素來敬佩洪太太是女中豪傑,聞聲只道:「我明白。」

「那就好。」洪太太轉身,往小院里去。

院子門只是虛掩著,一推就開了。

堂屋跟兩邊房間的燈都亮著,可以看到投映在窗戶紙上的兩道身影。

一高一矮,相互依偎,緊緊貼著。

到了這個時候,柳重山倒是鎮定許多。

洪太太說:「柳老闆想將事情往大了鬧?還是打算悄悄處理了。」

柳重山就是富陽人,不欲鬧得太過讓自己成為別人的笑柄。

所以,他道:「私下處理了吧。」

「行。」洪太太爽快,「那就進去,咱們私下處理了。」

說罷,洪太太直接破門而入。

屋裡的洪世宣跟蘇氏猛地一驚,回頭愣愣望著洪太太。

「你怎麼來了?」洪世宣嚇著了,立即一把將蘇氏推開,「我我我我我,是她勾.引我。」

洪太太擰著臉說:「你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你有本事做,怎麼沒本事承認?現兒出事了,責任就全部推掉了?我不傻!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做了什麼好事,我會一一都查清楚。」

蘇氏懵了會兒,待得瞧見站在洪太太身後的柳重山後,她立即嚇得撲了過去。

「老爺!老爺!」蘇氏知道,自己完了。

這一回,是徹底完了。

柳重山目光在她臉上重重劃過,才看了眼洪世宣,說:「人,你都帶走。」

「老爺……」蘇氏惶恐,「不要啊老爺,我不走。起初是我欺騙了老爺,但是這些年相處下來,我對老爺是有了感情的。老爺,我不能走,我沒得地方去,我不能走。」

柳重山心中如刀子割絞一般,痛苦難忍。

柏哥兒……他是一直疼著寵著的,如今卻告訴他……柏哥兒不是他親生的。

大人有錯,可……孩子到底無辜。

柳重山捨不得。

洪太太說:「柳老闆心善,怕是捨不得那個小孩吧?但到底不是柳家的孩子,你繼續養在府內,天天瞧著怕也膈應。不如這樣,孩子由我來撫養。」

「娘子!你說真的?」洪世宣不敢相信。

洪太太說:「我看在公公婆婆的面子上,這回不與你計較。孩子是無辜的,既然是你的骨肉,我也會視如己出。不過,這個女人,千萬別想帶回去。」

洪世宣說:「只要你肯留下孩子,她……」他望了眼蘇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既然娘子不喜歡她,我也不會帶她回去。」

洪太太不喜歡蘇氏,但對自己夫君的這種薄情,也十分厭惡。

洪太太沒理洪世宣,只對柳重山道:「柳老爺,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柳重山重重咳嗽起來,柳芙忙拍他背幫他順氣。

「爹。」

「我沒事。」柳重山沖女兒擺擺手,才看向洪太太,「柏哥兒……」

「柳兄,柏哥兒確實是我的兒子。既然現在真相大白了,還請把我兒子還給我。」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洪世宣便也不再裝模作樣。

柳重山冷冷看向洪世宣,腮幫子咬得死死的,他目光陰寒。

「你不配做男人。」柳重山唇也抿緊了些。

洪世宣冷笑:「你替別人養了幾年兒子,睡在枕邊的女人,對你滿滿的都是算計。你為了一個小妾,連自己結髮二十年的妻子都趕走了,你又是多男人?」

「柳重山,我們兩個,不過就是半斤八兩。誰還比誰高貴了?」

洪世宣的這幾句話,洪太太雖然心中也是認可。不過,她還是冷冷呵斥了自己夫君。

「你自己做的好事,現在事情敗露,不但不好好反省……你還想挑事嗎?柳老闆一直拿你當兄弟,你卻覬覦兄弟的家財施行背叛,這事情若是傳了出去,我看你往後還怎麼混!」

只洪太太這一句話,便讓洪世宣徹底閉了嘴。

柳重山這才說:「這次看在洪太太的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但你我兄弟多年的情分,也就此作罷。從今往後,誰也不必再裝著面上和氣卻暗中耍手段。我柳重山與你們洪家,往後再無半點情分可講。」

說完,他看向蘇氏。

「老爺。」蘇氏哭得滿面是淚,姿態放得極低,「求別趕我走,哪怕留我在你身邊做一個丫鬟都行,別趕我走。」

柳重山負在腰后的手攥得緊緊的,半餉才顫著唇說:「你出賣了我,一直都在欺騙我。」他雙目猩紅,似是要吃人一般,「就算一開始你是迫不得已,但是往後,你有很多次機會跟我坦白。那天在牢里,我問你,外面到底是誰在幫你,你當時如果把一切真相告訴我……我或許……」

他說不下去,輕輕閉上了眼睛。

蘇氏此刻萬分懊悔。

「我怎麼敢?那是多大的事情,我要是說出來了,我……我就真的沒地兒可去了。我怎麼敢說啊。」蘇氏身子徹底軟了下來,「我害怕,我不敢啊老爺。」

「老爺,我對你是有感情的。你對我那麼好,我都知道的。今天……今天他來找我,他抱著我我不敢推開,我怕我不依著他,他會破罐子破摔,直接將當年的事情抖出來。」

「還有那一萬兩銀子的事情,我原先不想的。洪老闆威脅我,如果我不照著辦,他就不讓我好過。」

蘇氏將自己包裝成無辜可憐的小白花,柳芙怕自己爹爹再被迷暈,索性道:「姚媽媽怎麼死的?蘇姨娘,你忘記了嗎?」

蘇氏猛地抬頭,看向柳芙。

柳芙繼續說:「你想過好日子,人之常情,你很可憐,我也承認。但是,你不能為了自己的利益一再去毒害別人的性命。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了嗎?」

「你嫉恨爹爹寵愛我,所以想害死我,你的心腸太歹毒了。姚媽媽一直效忠於你,你卻夥同某些人戕害她……你這個女人真是可怕極了。」

「你真有手段,不但騙了我爹爹的信任,你還騙得我爹爹的真心。現在事情敗露,你卻又假裝可憐。洪老闆是主謀,你何嘗不是幫凶?留你在我爹爹身邊,我便是離開,也不放心。」

柳芙不欲再理蘇氏,只對自己爹爹道:「女兒就要離開了,爹爹請珍重。如果這樣爹爹還留她在身邊,那麼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女兒不好說什麼。女兒只希望,爹爹不要再被奸人蒙蔽。」

「不會的。」柳重山看著女兒,「爹爹不會再那麼傻了。」

「那柏哥兒呢?」柳芙問。

「柏哥兒……」柳重山頓了下,才說,「還給洪家。」

事情差不多解決的時候,衙門裡又來人了。

這次,是來抓洪世宣的。姚媽媽的死,是他派人做的,他也逃脫不了干係。

柳重山拔腿要走,蘇氏做最後的掙扎。

「老爺!」

柳重山停住腳步,人沒回頭,只負著手說:「看在你好歹侍奉了我幾年的份上,這裡你可以一直住著。另外,我會給你一間鋪子,你自己看著辦。往後,好自為之吧。」

「老爺!」蘇氏捨不得,哭著要跟上。

柳重山似是要逃避般,腳下步子十分快。

走出衚衕,還沒上馬車,柳重山便忍不住扶著牆吐出一口血來。

「爹!」柳芙嚇著了,忙喊候在馬車旁的旺福,「快,過來搭把手,送爹去醫館。」

*

柳重山是急火攻心,這才咳出血來的。

好在及時送去了醫館,這才有驚無險。

柳芙親自送父親回去,吩咐丫鬟去煎藥后,她坐在床邊說:「您也別太過焦慮了,凡事看得開一些。您好好保重身子,不必想那些糟心的事情。」

柳重山說:「我對不起你們。」

柳芙輕笑一聲:「我也理解爹,畢竟柏哥兒是個兒子。看在柏哥兒面子上,您不得不看高蘇氏一些。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柏哥兒會不是柳家的。」

柳重山仰躺回去,望著床頂,雙目無光。

「你娘走了,你也要走了,你們都要走了。這個家裡,往後只有為父一個人。冷冷清清,沒有一點溫暖。」

柳芙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您不算老,人也可靠,過陣子,托媒人再給你說一門親事。女兒想,肯定有不少人願意嫁進門來的。」

柳重山低低的笑,笑聲卻十分壓抑。

他搖搖頭:「爹不會再娶了。等爹死了,柳家的這些,都是你跟蓉姐兒的。」

柳芙不貪圖這些,站在她爹的角度考慮,她說:「你將來老了,總是要有人在跟前孝順的。你若真不願再娶,可以將三叔家的檸哥兒過繼來。檸哥兒出息,又會念書又會算賬,人也機靈本分,他是很好的。」

「總之,我們離開后,我有機會會來看你。」

柳重山闔上眼睛,輕輕點頭。

「時間不早了,你也會去吧。」

柳芙知道她爹此刻心情複雜,他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到底還是捨不得她爹太過凄苦,離開前,差人喊了三房檸哥兒來。

「檸哥兒,往後你有空,多多來這邊。你現在在經營那家筆墨鋪子,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你大伯。」

檸哥兒聰明,一聽就覺得是有什麼事。

不過他沒主動問,只應著說:「二姐放心,我明白的。」

「那我先走了,你去陪陪你大伯吧。」柳芙起身。

不管怎麼樣,總算是了解了一樁事情。

娘家的事情徹底解決了,她也可以安心跟著顧家回京城去。

柳芙回到顧宅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從馬車上跳下來,正準備進去,恰好遇到推門出來的顧旭。

顧旭氣質冷厲,比她夫婿顧晏更甚,柳芙對他敬而遠之。

顧旭顧晏兄弟兩個,雖然長相不同,但是氣質卻極為相似。只不過,顧旭已經而立,更為深沉穩重一些。

又是在戰場歷過廝殺的,手沾了血的人,連眼神都會顯得冷肅。

顧旭一身玄色的短打勁裝,瞧著樣子,是要出去練功的。黑色的衣料包裹出男人精壯的身材,柳芙不敢正眼看,只安安靜靜低著頭。

「大哥。」

本來還利索從馬車上跳下來的人,看到顧旭后,她老老實實低著腦袋站在一邊。

顧旭瞥了她一眼,才點點頭,聲音穩重醇厚:「進去吧。」

「是。」柳芙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好好轉身好好走路,等進了門后,才又跟重新活過來一般,跳了起來。

顧旭回頭,恰好看到了那一幕。

他怔怔愣在原地好一會兒,而後才收回目光,繼而離開。

而柳芙卻不知道這些,回了家后,先是去上房老夫人那裡問了安好,然後便去找自己夫君。

顧晏捧著書坐在房裡的炕上看,柳芙一進去就拍胸脯說:「剛剛門口遇到了大哥,他看起來好嚴肅啊,可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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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寵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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