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Gear Guy(1)
第261~286天2003年7月4日~7月29日愛德和楊肖7月5日在會理汽車站送走了馬普安。臨走時我們約定要很快會合,但心裡並沒指望馬普安還能回來。他太虛弱了,連整理行裝的氣力都沒有。愛德現在對楊肖寄予了無限厚望,因為「**」的緣故,楊肖在北京帶隊登山的活兒幹不成了。「我這個月可以陪你走一程,」他說,「然後就說不準了。我特別想和你一起爬雪山,但如果下個月有工作要做,我就得返回北京去。」紅軍向西的行軍到金沙江就結束了。接下來他們向幾乎正北的方向行進了400公里,到達了自然條件更為惡劣的另一條河的南岸,這就是大渡河。在那裡紅軍打了一場長征途中最負盛名的戰役。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得不穿過位於今天冕寧縣境內的彝族地區。這些彝族人與雲南北部那些溫和的基督教徒完全不同。他們尚武,對漢族人沒有一絲好感。數千年來他們從未被外族統治過。他們是中國為數不多的幾個擁有自己文字的少數民族之一,對天文學有研究和文字記載,還創造了非常獨特的10個月的曆法,編撰了自己的經文和歷史文獻。彝族社會分五個等級,最底層的是嘎西奴隸階層。彝族還從其他民族擄來奴隸,可見他們在其他民族心目中為何如此可怖。其實這些事都發生在遙遠的蠻荒時代,但偏見依然存在著。要到冕寧必須穿過會理、德昌還有西昌,一路上,所有的人都一再叮囑我們要小心,好像前面一路上都是強盜。我們7月13日在德昌縣城的一座茶館里遇到劉漢中。我們問他,當時被困在城裡的人有什麼感受。他說:「人們的態度非常明了,窮人歡迎紅軍,地主害怕他們。」與長征路上其他地區相比,會理是一個土壤肥沃的寬闊的河谷,正好位於古代南絲綢之路上,連接著當時的都城長安(現在的西安)和波斯。當地人亦稱會理為「春城」,2000米的高海拔使它擁有與昆明一樣溫潤的氣候。會理比其他大多數縣城都更具古城風韻,但這不僅僅因為它那著名的美食。現代化的108國道穿城而過,溝通雲南北部到西昌和成都的交通。低矮破舊的老屋與鋼筋水泥的高大建築比鄰而居,使縣城中心更顯擁擠。老城牆已經沒有了,只有一個城門還孤零零地橫跨在主街上。紅軍曾在這裡遭遇頑抗。「對,我看見紅軍了。」王主貴說。他今年77歲,在城門北面不遠處開了一家小五金店。商店前臉上方懸著一塊木製牌匾,寫有「中國**萬歲」七個大字,在風吹日晒中已經有些褪色。王主貴指著城門,「他們就在我們現在站的地方,但城牆把他們擋住了,根本進不了城。」會理當時由國民黨將領劉元塘把守,他的戰術非常原始,卻屢屢奏效。紅軍爬牆時,他就把整鍋滾燙的稀飯往他們身上澆。紅軍打算在牆底下挖地道,他就往裡面灌水。攻城戰持續了五天,最後紅軍不得不放棄,繼續向北走。出雲甸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下山了,這個河谷里也不可能宿營。此時此地,我們對「中國人口太多」這句話有了切實的體會。每一寸肥沃的土地上都種著莊稼。黃昏時我們順著河東岸的台階一直爬進了錦亮村。在一條通往一座農舍的小路邊有塊平地,剛好可以搭帳篷,那是村裡惟一的一塊平地。農舍門外一個農民正在清理收割糧食后剩下的秸稈。我們卸下背包,蹲在農民身邊,楊肖用威廉·林塞最喜歡的開場白來和他套近乎。「有開水嗎?」他問。古先海讓兩個兒子中年紀較大的一個去拿一瓶水和兩個杯子。我們討論起村子的名字、古家的糧食、天氣,還有我們是誰、到哪裡去。楊肖向愛德使眼色。「慢慢來。」他說。他的思維自然地轉為「農村速度」。喝完了水,能聊的也聊完了,楊肖說:「我們想找地方睡覺。你介意我們在你們家門前的路上搭帳篷嗎?」古先海一點也不介意。實際上,他甚至願意我們去他家睡覺。但這路上的風景非常美,日出的景色想必也十分壯觀,之前雲甸政府送給我們的火腿味道更是好極了,所以我們婉拒了他的誠意邀請。古先海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他給我們拿來椅子和洗漱的熱水,然後就把我們留給其他急欲和我們交談的村民了。村民們飯後散去的時候,古先海和兩個兒子又回來陪了我們一會兒。這個河谷看起來太擁擠了,愛德問他有多少地。「只有一畝種大米,」他說,「這還不夠我養家的呢。有時候我會去德昌打工。在那兒我一天可以掙15塊錢。」「你還有其他辦法賺錢嗎?」「我老婆明天去市場上買雞蛋。我們用這些蛋孵小雞賣錢,一個蛋5毛錢,一個雞崽可以賣到5塊。但因為小雞要喂上一個月才能賣,所以算下來每隻雞的利潤只有1塊錢。」楊肖睡覺前給男孩們講了一些長征的故事。孩子們走後,他便一個勁兒地感嘆農民的貧困,想想吧,在雲甸的時候,政府請我們吃的飯多奢侈呀。「但你不會拒絕吃他們的火腿,是吧?」愛德說。楊肖咧嘴笑了。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楊肖11歲的時候全家搬到了成都。「你知道嗎?」他說,「你需要學一些四川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