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南淵
雲夢澤的中央，一片汪洋。
三天後，清晨，青龍戰船終於開到了澤心。
這三天里，狗子一直守在船頭，為戰船引導方向，黃子風也一直陪在它身邊寸步不離。
看著滔滔大水，黃子風心好像刀割一樣難受，很明顯，當初鳶飛母子倆和狗子就是進入了江水通道，逆流而上向南。他們只有兩個人一條狼，還是婦孺，真不知道是怎麼挺過這一路的。
他不明白，鳶飛究竟要去哪裡。
兩名武士走了過來，將食物和水放在了黃子風和狗子面前，退後一步不敢打擾。
黃子風從懷裡取出一張簡易地圖，將指北針壓在圖上，開始仔細琢磨。
這時代的雲夢澤究竟是個什麼狀況，黃子風並不清楚，只知道大致方位和規模，至於細節一無所知。
按照推斷，現在已經進入了雲夢澤的中心地帶，再往前，江水通道就該轉而往西了。
過了這一段后，水流將會逐漸變得湍急，他們母子倆只用人力划船，應該不可能繼續，接下來，只怕要改道。
果然，黃子風正在思忖，狗子站了起來，向著正南面嘶聲嚎叫。
兩名武士趕緊向瞭望台傳訊，青龍戰船上呼和一片，立刻轉舵。
戰鼓擂響，船艙里大嘩，人們一股腦全都湧向船頭，行船三天，終於有變化了。
風桐第一個走過來，看見黃子風趴在地上寫寫畫畫，連忙上前準備詢問。
「都別說話！」黃子風不等別人出聲，抬起手擺了擺，低喝一聲繼續畫。
在他的筆下，一幅地圖逐漸擴展，全都是子歸人從未聽說過的地域。人們面面相覷，黃子風怎麼會知道這麼遠地方的地理？
從上古到後世，水的變化很大，山的變化卻很小，黃子風趴在地圖上，先確定目前的位置，然後用指北針校好角度，畫了一條直線。
「原來，他們去了九黎。」黃子風扔了竹籤，坐在地上發愣。
那條線赫然指向了九黎地區，黃子風這才想起來，當初還在懷淵部落的時候，他曾經許多次和鳶飛說起過，他最崇拜的大英雄蚩尤在江水東南，那個叫做九黎的地方。沒想到，她竟然會帶著白山去那裡。
「九黎？那是什麼地方？」風桐不解問。
黃子風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現在的神農部落和九黎隔著雲夢澤，還沒有接觸，不過他們很快就會打一仗。
九黎原本誕生自江水上游，華夏的一支遷往蜀地過程途中，將他們驅離了故土，沿著江水一直來到了雲夢澤東南定居，歷千年後，逐漸壯大。
原來，鳶飛是去投奔蚩尤了。
如此也好，九黎範圍也不小，有了這條線索，應該不難找到他們。
「我的隊伍做好準備，隨時出發。」黃子風大聲下令。
聞聽命令，武士們精神抖擻，大聲應答，立刻回自己的住處收拾武備行裝，這一趟縱跨大澤的旅程，就要到終點了。
武裝整齊的武士們很快在前甲板集合，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狗子顯得很焦躁，不停來回竄，發出嗚咽聲。
青龍戰船鼓滿了帆，全速前進，從清晨轉向，一直開到傍晚時分，前方水天盡頭終於看見了綠色，九黎就快要到了。
淺澤邊緣，青龍號打橫停了下來，早就整裝待發的武士們將一個個充好氣的皮筏子扔進了水裡，一片沸騰。
大船無法開進淺澤，青龍號接下來這段時間將在主航道里做接應，上岸的依舊是原班人馬。
和北方相比，這裡更為蠻荒，危險也更多，臨進澤林的時候，黃子風大聲叮囑：「不得輕易近水，不得亂食生物，注意蟲虺，紮緊衣袖。」
這不是開玩笑的，別看原始人強壯不下野獸，可他們實際上很脆弱，一旦離開自己的棲息地，哪怕是蟲子咬一口都可能出大事。「水土不服」在二十一世紀是個陌生的詞，可即便是明清近古，都可以輕易要了人命。
相比較之下，黃子風身為二十一世紀的人，基因抵抗力要強出太多，對此倒是不在意。
武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傳訊，所有人紮緊了袖口褲腳，又取出風桐調配的驅蟲葯塗抹裸露在外的皮膚。
「在水裡注意冥靈，上了岸小心毒蟲，不得赤腳行走，前列打草驅趕。」風桐也在大聲叮囑，他是大夫，說得更專業。
一片呼和聲中，百人船隊划進了這片陌生的澤林。
剛進入澤林中，一股陰寒撲面而來，武士們不由齊齊打了個寒噤。
領頭的木船上，黃子風眉頭皺了起來，這裡的氣候比起河水流域可要嚴酷多了。剛才還熱浪難當，轉眼就寒濕逼人。
這裡的澤林也與雲夢澤北方完全不同，樹木枝幹異常濃密，盤根錯節，遮天蔽日。林間綴滿藤蔓，隨處可見蛇蟲隱現，毛骨悚然。
「我的天，好多毒物啊！」武士們不停感嘆，如此環境，他們從未經歷過。
林間枝條藤蔓太密集，層層疊疊，推進慢如龜爬。
澤林下千萬年不見天日，幽深陰寒，水色漸漸變得黝黑，隨著船槳划動，泛著氣泡，散發出奇怪刺鼻的氣味。
這是沼氣，存在水底萬年淤泥里，被攪動出來。
又一個擔憂浮現，現在離岸應該還有很遠，澤中就有沼氣，只怕到了晚上會起毒瘴。
瘴氣也是沼氣的一種，不過毒性更複雜猛烈，每到夜晚水溫下降水體循環的時候，就會從水底升起。
「大船開路，划快些，必須得在午夜前越過這一片水域。」黃子風斷然下令。
這一片水澤險惡，必須得儘快越過去，耽擱不得。
想不到，雲夢澤南方的環境竟然這麼嚴酷。
承載黃子風他們的大船立刻上前，兩名武士拚命划船，加速往前闖。另兩名武士分站船頭，穿戴整齊，揮刀劈砍擋路的枝條藤蔓。
其他皮筏子排成一條線，緊緊跟在大船後面。
緊趕慢趕，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水裡的氣泡越來越密集，一縷縷灰白色的氣體從水下蒸騰而出，逐漸在水面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