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二)
阿妍的母親永遠像防賊一樣地防著我們。她就怕我們有機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房門永遠虛掩著,即使是這樣,她也會常常冷不丁地走到房間里來。她的眼神里永遠帶著一種警惕,千方百計地監視著我們。其實那時候我們都很保守,在別人面前,老是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連親一下的機會都不怎麼有。阿妍也明白她母親的用心,她並不屬於那種開放的女子,但是她母親越是這樣防著她,她就越反感,反感了,就會有反叛的念頭。有一次,是夏天剛開始的時候,大家的衣服穿得都少,她一時衝動,竟然帶著些賭氣地要跟我做那件事。
當時是在玄武湖公園湖邊的石凳子上,天正在黑下來,她說乾脆這樣做了算了,索性生米煮成熟飯,讓兩個人都死心算了。她說的這兩個人,是指我和她母親。阿妍的想法很簡單,想通過這件事,既證明她已是我的人,徹底消除我的疑慮,同時也讓她母親徹底斷了拆散我們的念頭。那時候的玄武湖還很荒涼,天一黑,就再見不到人的蹤影。我自然是很衝動,男人到一定歲數,對異性的**自然而然地會強烈起來,像火山一樣等待著噴發。不過我還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我覺得這是一道絕對的界線,阿妍要用做這件事來證明她愛我,我就要用不做這件事來證明我更愛她。我要向阿妍表明,如果我是真的愛她,就應該看中這個,我要證明給她看自己是有毅力和耐心的,我要讓她相信,因為愛,所以一定要堅持到新婚之夜。
我當時熱血沸騰,心中狂跳不止,但是最出格的舉動,也只是一邊又一邊地撫摸她的**。在這之前,我不過是隔著衣服,捏過她的胸部,現在我的手已伸了進去,在她的幫助下解開胸罩,從後面繞到前面,輕輕地放肆地按住那兩個活蹦亂跳充滿彈性的**。阿妍的**絕對是第一流的,我這輩子經歷過許多女人,沒一個女人的**可以與阿妍相比,沒有一個女人的**像阿妍的那樣充滿愛意。那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夜涼如水,蛙聲轟鳴,隱隱地能看見湖邊的柳條輕輕飄指,她的兩個**綳得緊緊的,尤其是那個**,就像兩粒堅硬的葡萄一樣。
對阿妍的愛成了我的精神之柱。只要能和阿妍在一起,什麼樣的委屈我都無所謂,什麼樣的窩囊我都能忍受。在回城探親的日子裡,我無所事事,百無聊賴,唯一感到有趣的就是天天陪她上班。阿妍被分配到菜場里賣肉,那是一個國營的大菜場,每天一大早就開門了。我混在賣菜的人群中,看她揮舞著砍刀剁肉,看她用秤稱肉,看她算賬收錢。她在那一心一意地幹活,知道我在不遠處看著她,我只能遠遠地看著。買肉的隊伍排得很長,那時候賣肉可是一個很吃香的工作,買肉的人總是陪著笑臉。阿妍永遠是紅光滿面,圍著圍裙,戴著護袖,高高地將刀舉起,對準了一大爿豬肉,一刀砍下去。
接下來,知青開始紛紛離開農村回城,當兵,上大學,讀中專,招工,各式各樣的名目,每年都有,甚至每月都有。我周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阿妍走了,李惠娟走了,馮瑞成了一名工農兵大學生,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按照他過去的成績,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學的。到這時候,阿妍再也不跟我唱什麼紮根農村的高調了,這時候,上調已成了最迫在眉睫的事情,當時明擺著的現實就是,如果不能調回南京,我們的所有幸福根本就無從談起。那時候我和阿妍之間的通信,基本上都是在談怎麼樣才能調回南京,我們應該怎麼做,應該找什麼人,開什麼樣的後門。回南京是我們幸福的基礎,不回南京所有的事情都將失去了意義。我用盡了一切心思準備離開農村,可是怎麼也成功不了。
也正是在那時候,我和謝靜文搞到一起去了。這真是個說不清道不白的故事,我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就會這樣。世界上許多事情本來不需要什麼理由。那時候,謝靜文早和那個打乒乓的王哲軍吹了,要說這兩個人究竟是誰把誰給吹了,我始終沒有搞明白過。謝靜文後來又和一個叫羅文的知青談對象。這個羅文一度對她十分痴情,好像還給她寫過什麼血書,可是一旦被推薦上了大學,這小子立刻就忘恩負義,幾乎再也沒有什麼信給她了。謝靜文當時已經借調到公社的小學教書,與我瘋狂思念阿妍一樣,她也是成天惦記著那位羅文,天天都要去郵局看有沒有他的信。羅文的信少到了不能再少的地步,謝靜文去郵局,帶回來的常常是阿妍給我的信,這讓她變得非常嫉妒,也非常羨慕。
「老四,又是你的信,想不到你小子還真有些能耐,居然就能把阿妍牢牢地掌握在手心裡。」
我那時候也不在生產隊幹活,被調到了公社農機廠當工人。工人當然比農民好,可是當了工人就意味著失去自由,我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一回南京就是幾個月。我們當時已不可能安心地待在農村,反正是想走走不了,不想待非得待下去。
謝靜文當時的人生目的,是像羅文一樣去上大學,為了這目的,她什麼都願意,甚至願意與公社書記睡覺。偏偏我們的那位書記並不好色,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想主動送上門去也沒用。我們的公社書記根本就不吃那一套,美人計不管用,謝靜文反倒落了一個輕浮的名聲。關於她生活作風不檢點的風言風語本來就很多,於是羅文就趁機和她分手了。與羅文分手讓謝靜文感到異常憤怒,她跑來找我,要跟我要學武術,學太極拳。
謝靜文來拜我為師的時候,我覺得很好笑:
「怎麼,學了拳去打羅文?」
謝靜文冷笑說:「不學拳,我也照樣能打他。」
我不懷好意地笑著,說我幫你教訓羅文怎麼樣,保證打得他跪下來求饒,打得他回心轉意。聽了我的話,她立刻有些不樂意,說別跟我說廢話,我這個徒弟你倒是收還是不收。我說收徒弟當然沒問題,只是我老四從來還沒收過女徒弟,這女人也能學打拳嗎。謝靜文說,憑什麼說不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可別小看了我們。我笑著說,你知道**他老人家那話是什麼意思,婦女能頂半邊天,意思是說,只能頂半邊天,是只能派一半的用場。
謝靜文說:「老四你竟然敢重男輕女,不跟你費口舌了。」
最後,謝靜文還是纏著我,說:「喂,我這徒弟,你到底收不收,給一句話。」
我說自己真的沒收過女徒弟。
「這好辦,就收一個試試,不過你可別指望收學費。」
我因為父親的傳教,多少年來,無論颳風下雨,都要堅持練練拳腳。說老實話,像我這樣會一些功夫的人,都有些好為人師的脾氣,因為一個人打拳十分寂寞,有人願意陪著你一起練,並不是什麼壞事。我才不在乎什麼男徒弟女徒弟,只要願意,誰學都是一樣。不過,並不相信謝靜文是真的想學拳,我前前後後教過不少人學打拳,可是沒有一個學成的,因此我也不指望她能學好。
謝靜文卻很自信,說:「我這人和別人不一樣,我學什麼都能成。」
一開始,是在小學的操場上教謝靜文打拳,那裡看的人太多,注意力集中不了,後來就去了吳王山烈士陵園,在紀念碑前有個很大的空場。謝靜文小時候學過舞蹈,學起太極拳來特別容易,一招一式,一教就會,一點就通。缺點是太舞蹈化,太輕飄,太像表演。她是個極度聰明的女孩,學什麼都用心,都肯動腦筋。在我記憶中,那時候她一天到晚都在用功讀書,什麼樣的書都讀。謝靜文和我不是一類人,她天生就是一塊讀書的料。和羅文分手以後,她變得更加瘋狂,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像她這樣讀書不要命的人,老是捧著一本書,有時候走著路還在看書。謝靜文後來考上了大學,又讀過研究生,最後又去了美國,成了美國大學里的教授,這說起來,真是一點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