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里個啷(3)
「第三,我剛才在外觀察,她不諳世事,都說柳雲飛的女兒自幼養在深閨,與外人隔絕。」我想了想,覺得小金挺有道理,但畢竟是推測——「假設她是,那麼我們該怎麼辦?」我問。「還能怎麼辦,」小金伸個懶腰,「忙了半夜,明日把她押送州府吧,如果抓的人沒鉕,還能領一筆賞銀跟弟兄們喝酒。」「好。」我說。小金壞笑了——他盯著我笑,那笑中有一種兄弟般無邪的情誼,似乎也同時洞察了我,弄得我竟有幾分不安。「啷里個啷。」他笑著說。「今晚你老哼哼著這個,」我小心地問,「什麼意思?」「老大啊,我知道你想立個大功。」他說。「哦。」我說。小金生性隨意,對我的稱呼也極多,大哥、兄弟、老大,隨著他的心情亂叫。他喊老大時,我就知道他來勁了。「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動手?」他問。「你真打算干?」「為什麼不——」他說,「難道等『飛鷹營』的龜孫子們知道了,來我們手上搶功?」「就憑我們縣衙的捕快,行嗎?」我說。「把人全叫上,有十幾個呢,」小金說,「再說我們頭一步,不過只對付個盲女。」我猶豫著,沒說話。「我知道你等著這一天,已經好久了,」小金又笑道,「你渴望著會會他們,不然,你為何把我找來?」我心裡有些暖熱。我想到了一句老話:知我者,兄弟也!「大哥,我對你的刀有信心!」「好,我們干!」我知道此話一出,熱血沸騰,也許真會有一場大搏殺!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捕頭,挑戰的竟是大唐頭號江湖幫派!——好男兒終其一生,執刀在手,不就為有一日快意縱情一番嗎?跟小金在一起,我覺得渾身的血熱乎乎的,好像變得年輕了!年輕人喜歡冒險,我也不老。——我是老男人嗎?我的刀會回答說不。——更何況,我們的計劃看上去頗為巧妙,在最初兩三日,冒的風險不大。——所以,干!(四)對耶?錯耶?我做出了讓小金捲入此事的決定。三十年後,我仍然記得那天晚上他的一句話。「兄弟,我就知道穿了這件袍子,會惹麻煩上身。」小金笑嘻嘻地對我說。那時我倆剛談完案子,決定事不宜遲,連夜動作。小金的意思是,如果下午在捕房試綠袍時,他穿了沒我合適,那麼晚上到牡丹坊裝客人的,應該就是我,而不是他了。既然裝了客人——小金自然得繼續裝下去。否則怎麼把案子一查到底,讓弟兄們立一次大功?其實,我何嘗不願頂替他,替他冒風險?如果說這個案子里有什麼風險,那絕大多數風險都得讓小金承擔了。唉,沒有辦法,我確實不是塊風流倜儻的料,正如小金說的,我穿得再風流,臉上卻仍像個愁眉不展的捕頭。不說這些了,接著說那天晚上的事——兩個時辰后,我和大狗、二馬、屎坨子等站在黑暗的牢房外,天上的星星很稀疏。大狗他們都挺興奮,做捕快幾年了,他們還沒有碰過這麼有趣的事。此計若成功,他們就能一塊領一筆賞銀,出一迴風頭!他們只需要賣賣力氣,一切都由我和小金商議好了,他們跟著我們兩個捕頭干就是。所以,黑暗的院中有一種躁動、戲謔、壓抑著的亢奮的氣息!小金牽著一匹馬來了,悄無聲息,馬蹄上裹著布片。可他一現身,大狗他們就忍不住,低聲咕咕笑起來。這回,小金一身夜行服,衣服上還有暗花,腰間挎刀,肩負長弓,模樣神氣得要命。活脫脫是一個大俠或大盜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