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閨大案》(7)
「梃擊案」至此總算草草了結。三名要犯,一名在刑場被凌遲處死,二名莫名其妙的突然斃命,留下一片疑雲。然而統統死無對證,查無實據了,疑雲永遠成為疑雲。細心的人們當然要懷疑龐劉二人的被滅口,恰恰暴露了當事者心虛的一面。蛛絲馬跡,無可掩飾。
據《先撥志始》記載,張差臨刑前,頗感冤屈,用頭撞地,大喊:「同謀做事,事敗,獨推我死,而多官竟付之不問。」他當然不會了解宮闈鬥爭的複雜性。為了不使事態擴大,「借瘋癲為調護兩宮計」,便是內朝與外廷的良苦用心。只要不牽連到內宮,不牽連到鄭貴妃,不使皇室蒙羞,一切供詞、法理,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在權大於法的時代,這樣的事情是屢見不鮮的。
紅丸案
明神宗朱翊鈞逝世前,囑託內閣首輔方從哲及司禮監太監要齊心協力輔佐皇太子朱常洛,實際上已經著手帝位的交接,一切顯得十分平靜。
然而平靜中潛伏著兇險的風波,不願意看到朱常洛登上皇帝寶座的鄭貴妃,面對既成事實,改變策略,向朱常洛進奉絕色美女,繼而指使親信太監向身體虧損的朱常洛進奉瀉藥,致使其病危,然後又有李可灼進奉紅色丸藥,終於使朱常洛在登上帝位僅僅一個月,就一命嗚呼。鄭貴妃原先一直希望由她的兒子福王朱常洵登上皇帝寶座,沒有成功;這次又想乘朱常洛之死再一次為朱常洵謀求機會,依然沒有成功——朱常洛把他的帝位傳給了長子朱由校。
這一個月,宮廷內部的鬥爭充滿了陰謀與血腥,集中體現為「紅丸案」。
從萬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明神宗朱翊鈞逝世,到八月一日明光宗朱常洛即位的幾天中,朱常洛已經開始行使皇帝職權,致力於扭轉萬曆朝後期的一系列弊政,例如發內帑(宮內財政)犒勞前線軍隊,以解長期缺餉的燃眉之急;停止礦稅太監的活動;起用因建言而遭罷斥的大臣;指示吏部:用人毋拘資格,要破格提拔才能卓異者。凡此種種,無不顯示朱常洛即位伊始,力圖有所作為,當一個稱職的皇帝。然而這樣一個平常的願望,還是落空了。
朱常洛三十多年的生涯中,時時感受到鄭貴妃的陰影揮之不去,直到父皇駕崩,自己已經登極,仍然難以擺脫這個陰影。父皇駕崩之前曾留下一道聖旨,要他把鄭貴妃進封為皇后。這就意味著,她將成為皇太后,可以垂簾聽政。這種做法顯然不符合典章制度,遭到大臣們的反對,暫時擱置了下來。
鄭貴妃卻在積極活動,勾結朱常洛最為寵信的李選侍(按:太子的正妻稱為太子妃,其他姬妾依次稱為:才人、選侍、淑女),為她請封皇后。李選侍則企圖通過為鄭貴妃請封皇太后,采抬高自己的地位。這使朱常洛感到左右為難。後來還是內閣首輔方從哲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把進封鄭貴妃為皇后的聖旨藏於內閣,暫時秘而不宣,巧妙地解決了這個難題。
對於鄭貴妃而言,這不啻是一個信號。她一向要為自己的兒子朱常洵爭奪太子的地位,處處排擠打擊朱常洛,如今朱常洛已經成了當朝皇帝,而先帝進封她為皇后的聖旨又遭廷臣扣押,形勢對她極為不利,迫使她不得不改變策略,力圖使朱常洛捐棄前嫌,又要不失時機地控制住朱常洛。
朱常洛也有他自身的弱點,好不容易冊封為太子,接連發生「妖書案」、「梃擊案」,鬱郁不得志,日漸沉迷於女色,以求解脫。在他即位以後,鄭貴妃投其所好,一次就送給他八名絕色美女。他原本是頗有政治頭腦的青年,即位后一反父皇怠於臨朝的作風,日理萬機,不辭辛勞地處理以前遺留下來的問題。他的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繁忙的朝政已經難以勝任,
何況鄭貴妃又送來了八名絕色美女,內外夾攻,身體立時垮了。正如文秉《先撥志始》所說:
「光廟(按:指光宗朱常洛)御體羸弱,雖正位東宮,未嘗得志。登極后,日親萬機,精神勞瘁。鄭貴妃欲邀歡心,復飾美女以時。一日退朝內宴,以女樂承應。是夜,一生二旦,俱御幸焉。病體由是大劇。」李遜之《泰昌朝記事》也有類似的說法:「上體素弱,雖正位東宮,供奉淡薄。登極后,日親萬機,精神勞瘁。鄭貴妃復飾美女以進。一日退朝,升座內宴,以女樂承應。是夜,連幸數人,聖容頓減。」足見此事已引起人們的關注,成為朱常洛一蹶不振的一個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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