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弩箭之戰
不用崔巨業下令,前陣的蔣奇、韓莒子、呂威璜三將已經自已下令發射弩矢了。瞬時間,袁軍之中射出的無數支長矢厲嘯著,在空中匯成了刺耳的轟鳴聲,驚心動魄。
烏雲前後從兩軍陣前升起,遮擋了天日之光,在空中不斷接近,並交匯,或是互不干涉的擦肩而過,或是咆哮著互相碰撞,一同跌落塵埃。最後,狂風驟雨一般無情的釘射到這死亡風暴製造者的身上,製造出一朵又一朵色澤鮮艷的血花。
鮮血混雜在漫天升起的塵煙之中,像是未曾消散的晨霧一般,又像是依依不捨的亡靈,眷戀著人世間的一起,只是遲遲的不肯離去。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像是田野中一片片的麥浪,在漫天大風的吹撫之下,成片成片的被吹倒、消逝。有的人被長箭洞穿了身體倒飛起來;有的人被長箭惡狠狠地釘在了地上,面向天日,滿面的麻木與悲傷。
青州兵的弓弩始終保持著一定的發射速度,開弓,上弦,瞄準,射擊的節奏完全看不到。能看到的,就是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升起,然後自上而下的砸在對方的弩箭陣中。強弩就像是巨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起盾……」隨著一聲大吼,戰鼓急響,等弩兵之後的袁軍盾牌手奔來,鼓起渾身的力氣,將百斤重的大櫓高高舉起,為已軍的同袍阻擋對面射來的死亡風暴,形成已軍唯一的一道屏障時。中軍蔣奇所部已然徹底潰敗了。
三矢,僅僅三矢,當初排列密密麻麻的蔣奇部兩千強弩手,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只剩下右肩中矢的蔣奇領著三百殘兵玩命的向後潰逃了。
而對面的青州何軍前陣兩千強弩手,卻依舊不見人員減少的繼續上弦,轉向左陣的韓莒子所部射去。
崔巨業滿面的鐵青,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面對面的直射,沒有毫絲的防護力,已軍中央強弩手幾近全軍覆沒,敵軍卻不見減少。崔巨業立在馬背之上,極目遠眺。這才發現,不是何軍沒有減少,而是何軍減少的兵員太少,最多只有一成的損傷率,所以才沒能感覺出來罷了。
再看左右兩翼,距離一百九十步,何軍的弩箭對已軍的殺傷不大,這是沒有強弩的原因。然而已軍對何軍的殺傷也不大,這便奇怪了。是盔甲的作用,崔巨業立時想到了這點。
袁軍發展過快,從一無所有到十五六萬大軍,不過才兩年半罷了。雖然得到了整個冀州軍的武庫兵甲,但是只夠人手一套兵器、皮甲罷了,隊率以上才有扎甲裝備。鐵甲的話,除了軍侯一級,只有袁紹直屬四將所領的兩萬大軍,才有資格裝備。
沒想到何白一軍……不,這本就是何白所親領的直屬大軍,人人有甲並不奇怪。卻是自已大意輕敵了,以偏師力敵何白的主力大軍。
就在崔巨業急切思索之際,韓莒子所部已被何軍一陣齊射,死傷了近三成之多。後來雖有大櫓的防護,但韓莒子所部因為中央蔣奇所部的潰逃,加上傷亡過大,氣勢已奪,在盾牌手的護衛下,忙不急的向後退卻。此時只剩下呂威璜的右軍還在堅持與何軍對射。
崔巨業厲聲叫道:「傳令呂威璜,不用多管何軍的左軍,轉道中央,先期擊破何軍的前陣再說。」
接令的呂威璜在盾陣的護衛下,向中央轉來。但再怎麼密不透風,在行進之中也不可能將所有攻擊都擋了下來,死亡在所難免。
等呂威璜部在傷亡一成之後,終於來到了中央,並在一千五百大楯手的防守下,準備向何軍發動猛烈射擊時,卻發現何軍的前陣早有了兩千大楯手防護,可說是人手一楯。左右兩翼也各有五百大楯防護,如同龜殼一般。
一時之間,戰場暫時寂靜了下來,雙方都沒有對敵方發動攻擊。短短一頓飯食的工夫,袁軍中央強弩陣全部潰敗,左軍強弩陣傷亡過三成,折損最輕的右軍強弩陣也有一成的傷亡率。這戰打得,叫袁軍上下都不由愣住了。
而何軍的前陣強弩手們則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以緩解之前的激烈情緒,並旁觀輜重兵們緊張的背負傷卒、死屍向大營退去。其他的輜重兵們還在為剛才立下大功的強弩手們揉捏臂膀,放鬆肌體的勞累。
「報,主公。」成齊滿面欣喜的向何白報訊,說道:「末將與陸平不負主命,迅速的擊破了敵中央強弩陣,並還將敵左軍強弩陣也一併擊退了。」
何白大讚道:「好,方才的戰況我已見到,此戰,你與陸平可算是勞苦功高。不過,敵軍回復士氣之後,至少還有三千人以上的強弩手可用。若是還有其他懂得操作強弩的敵兵在,只恐六千強弩手又齊矣。不知你二部傷亡多少,強弩之矢還有多少,尚能戰否?」
成齊拍胸應道:「我二部陣亡一百三十七人,傷三百三十六人,尚有一千五百餘人。輜重兵又收取了袁軍所射的弩矢,弩矢倒了不損多少。目前我軍士氣高昂,足可再戰。」
何白也沒想到今次大戰如此順利,這排隊槍斃的戰法,分出勝負也太快了。不過這種戰法的傷亡也大,幸好已軍裝備的紙甲質量不錯。不然就算戰勝,也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傷亡。
何白贊道:「好,此番將以你二部與敵對射,吸引敵之注意力。左右兩翼逐漸前突,向敵軍發動猛烈進攻,全面吸引敵軍的注意力,為我軍的突騎創造良好的條件。」
「喏,末將領命。」
逢紀、郭圖、蔣奇、韓莒子、呂威璜包括先期戰敗的趙叡一起來到了中軍,問道:「崔副將,此戰打到如此地步,難道還要再繼續打下去嗎?」
崔巨業怒道:「大軍折損五千餘,難道此戰是我指揮失誤不成?」
眾人一時默然無語,趙叡之敗是敗在太大意了,沒有做好防備。蔣奇之敗是敗在敵軍勇武,當然也敗在沒有對方的甲胄齊全,這都與崔巨業的關係不大。
崔巨業長吐口氣說道:「何軍之能,也就如此這般矣,其軍的最大缺點就是兵力過少。方才一戰,大家已經看到,其軍戰力盡出,只余中軍一千騎矣。而我軍,尚有八千五百大軍未出,可謂佔盡了優勢。」
「其軍之堅,在於中央前軍。其軍之弱在於縮后的兩翼。若不是強弩手敗得太快,我以強弩手掩護,一千五百刀盾手與三千矛戟手攻其兩翼,再一千輕騎直取其中軍,何白必全軍潰敗無疑。」
眾人默默的點頭,蔣奇問道:「那我軍接下來又該如何作戰?」
崔巨業揉揉眉頭之後,說道:「接下來,我意令三千弓手棄弓,轉為強弩兵。他們雖然不擅長強弩,但是也能給何軍帶來莫大的壓力。而刀盾手可配合矛戟手朝左右展開,向敵兩翼合攏。若何軍退卻,全軍壓上掩殺。若何軍不退,則先期擊破其兩翼,再直逼其中軍,最後令輕騎追殺。」
眾人面面相視,發覺並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只能同意了崔巨業的戰法。不然的話,眼見袁軍四處告捷,就已軍戰敗,日後必將不得主公所喜,前途恐無望矣。
眾將於是回去整頓兵馬,戰鼓也適時敲響,袁軍再次分為左中右三陣,向著預設戰場而來。而何軍的左右兩軍,此時卻向著袁軍左右兩翼逼來。
蔣奇與韓莒子不明所以,只得一意的向何白左右兩軍發射箭矢。而何軍充當盾手的前排輜重兵,鼓起了渾身的力氣,死死的頂在了大櫓之上,為身後的輔兵阻擋死亡風暴。
四千輔兵們也同時舉起個人的小盾牌,在自已的頭頂上形成了一片可以抵擋死神召喚的玄色盾陣,就象是由一片片玄色鱗甲組成的巨型鎧甲。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前行去。
同樣的,盾陣再怎麼密不透風,在行進中也不可能將所有攻擊都擋下來,犧牲,在所難免。只是輔兵們與輜重兵們也個個披有紙甲防身,傷亡都在可接受的範圍內。犧牲一人,自有另一人補上了缺口,保證巨型鎧甲的完美無缺。
崔巨業眉頭大皺,不知何軍的用意。需知強弩之所以被稱之為強弩,就是因為他的張力太強了。一矢射出,不下五六百斤的巨力。特別是在一百三十步內,縱是鐵甲也可擊破。大楯雖堅,行進至八十步內,也可迅速擊毀。
因此,崔巨業並不認為何軍可以靠得攏已軍的強弩陣,對射的話,呵,單臂弩敢與強弩對射么?崔巨業可不管何軍的打算,徑直向左右兩翼揮舞著令旗,令他們向左右展開,朝敵軍左右兩翼合圍而去。
不過逢紀、郭圖並沒有再去兩翼坐鎮了,因為他們心中總有一絲不安之意。感覺崔巨業完全不如他自已所吹噓的那般文武全才,比之麹義那莽夫差得遠了。還是在中軍靜觀其變吧。
關羽、張飛等大力者同時接過前方無力的輜重兵手中大楯,一般人很難舉著百斤之重的大楯,還能迎著強弩的攢射向前移動。通過空隙遙觀距離,近了,近了,一百步馬上就到了。
強弓在一百五十步內有殺傷,想要對袁軍強弩手進行全面覆蓋打擊,就得進入到最好的一百步距離內。終於到了,「咚咚咚……」快要碎裂的巨楯被重重的放置在地上,一道道被強弩射得龜裂的紋路城牆出現在袁軍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