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3)

七(3)

康局長難免有些泄氣,恨自己早生了一個月,不然那次陰曆改陽曆時也就改到1950年了。有人就慫恿康局長,不妨將生日再往後推一個月,這樣就到了1950年。康局長也不是沒這麼想過,可這樣的事一次可以,再來一次就說不過去了,因為檔案里已經有了兩個出生日,總不可能搞成三個出生日吧?給康局長出主意的人笑他太誠實了,如今誰還這麼誠實,已經不是美德,而是一種虛偽了。還說兩個三個檔案年齡算什麼?有些人的檔案年齡五個六個都有呢?康局長就壯了膽,通過硬關係終於把檔案里的出生日改到了1950年1月22日。這一來終於符合省委組織部不成文的內部規定了,康局長這才鬆了一口氣。豈料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吳衛東和記者在報紙上聯名發了一篇文章,說什麼康局長生在舊社會,長在紅旗下。還附了康局長的簡介,裡面的出生日是吳衛東從局裡上年的幹部年報表上抄下來的。康局長只差點沒心肌梗塞了,找來吳衛東,破著嗓子臭罵了他一頓,揚言要撤了他的職。只是考慮吳衛東是好心人做了錯事,當初舉報陳局長功不可沒,不久前又給他兒子匯去了八千元,最後還是放了他一馬。這件事鬧得農業局無人不曉,惟獨楊登科一無所知。當時他正躲在電大宿舍里,為畢業考試進行緊張複習,與外界是絕緣的。所以才導致他12月21日晚懵懵懂懂跑到康局長家裡去賀生,竟然觸到了康局長的敏感處。想想也是的,康局長已經生到了新社會,自己還要讓他生回到舊社會,自己是什麼居心?是有意要他進入不了此次省委組織部的視線範圍?聽老郭說出此中原委,楊登科不覺出了一身猛汗。他本以為拿錢可買一切,才把東拼西挪聚攏來的八千元送到了康局長家裡,不想背後還有這麼一段公案。卻也覺得康局長退錢回來,並大發雷霆,實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怪只怪自己在一個錯誤的時候,以一個錯誤的借口,錯誤地把八千元送到了康局長家裡。楊登科後悔不已,望著天花板,說:「惹惱了康局長,看來我在農業局再也沒有立身之地了。」老郭說:「這事要說也怪不得你,不知者無罪嘛。」楊登科說:「康局長不是你老郭,恐怕不會這麼想。」老郭說:「你別管他怎麼想,也犯不著這樣消沉。」楊登科說:「有什麼辦法呢,命該如此啊。」老郭說:「你也相信起命來了?命這個東西可是說不清的。」感嘆了一陣,老郭準備走了,說:「還是我陪你到康局長家裡去一趟吧?」楊登科說:「還去給他送錢?」老郭說:「我可沒說要陪你去送錢。給領導送錢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讓人在旁邊陪著,還不嚇著領導?誰這麼去送過錢?」楊登科說:「那不去送錢,又跑到康局長家裡去做些什麼呢?」老郭搖搖頭,說:「登科,我看你滿腦子只有一個錢字。你是不是除了這個錢字,別的字都不認得?就為了認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錢字,你也用不著到電大去脫產學習兩年哪。」說得楊登科不好意思地訕笑起來,說:「錢字雖然簡單,要真正把它學通學透,我看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老郭苦口婆心道:「但光學錢字,別的都不學點,這輩子我看你也不可能有多大出息。跟你說吧,有時候錢辦不到的事情,偏偏別的東西還能辦到。你就不可以打開思路,想點別的竅門?要知道,領導除了需要錢之外,也許還需要些別的什麼。」楊登科在老郭的話里聽出了些意思,說:「那領導還需要別的什麼?」老郭已經起身,說:「你安心養病吧,病好了再給我打電話。」楊登科的胃口被吊了起來,說:「你還沒回答我呢。」老郭說:「這是天機,不可泄露。」掉頭出了門。也許是出了一身猛汗,也許是老郭留下了一線希望,楊登科的病頓時好了一大半,晚上還下床喝了一碗聶小菊專門給他熬的白米粥。聶小菊又高興,又不可思議,這幾天她忙進忙出的,水也給楊登科吊了,葯也給他吃了,那病沒一點起色,老郭來轉一圈,跟他嘰里咕嚕說了一陣話,他就能下地了。便說:「老郭給你施了什麼魔法吧?他有這樣的本事,還在農業局裡天天辛辛苦苦給領導開什麼車?還不如開個門面,救死扶傷得了。」楊登科樂道:「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他願意的話,我去入他的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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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領導肚子里的一根蟲(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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