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南京(3)

幽居南京(3)

在這些事情上丁玲與沈從文發生的不快,如今說清各自該負多大的責任已無必要。令人遺憾的倒是,沈從文夫婦這次千里風塵僕僕看望幽禁中的丁玲,但在丁玲的回憶中,卻因為她所說的原因,這次見面沒有給她帶來絲毫喜悅和興奮,反顯得並不愉快。她這樣記述沈從文和她的會面:我對這個人的為人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在那種風風雨雨的浪濤里,他向來膽小,怕受牽連,自是不必責怪的。我理解他並且原諒他。只是再次見面時,總有一絲不自然。他呢,可能也有點不自然。他現在來看我總算很好,也是同情嘛,我是應該感謝他的,只是我們都沒有敞開心懷,談的很少。他見我在一場大病後,身體沒有復元,勸我做點事,弄點事,養息身體。他說,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可以向王世傑去說,請他幫忙。王世傑是國民黨政府的教育部長,我自然不會同意去國民黨的教育部做事,我謝絕了這番好意。張兆和說,當時她和沈從文並沒有與丁玲相似的感覺,而且過後在北京見到王會悟時,大家的往來非常自然,依然如舊。丁玲的這些回憶寫於為《記丁玲》而指責沈從文之後,這種情緒是否會影響對往事的追憶,不得而知。在沈從文看望丁玲之後,蕭乾也在同年春天來到南京。蕭乾在1935年夏天從燕京大學畢業后,經沈從文和楊振聲的舉薦,到天津《大公報》接替沈從文編輯文藝副刊,而沈從文實際上作他的後盾。此次他到上海參加籌辦《大公報》上海版,途經南京,他的另一活動便是看望丁玲並向她約稿。蕭乾回憶,可能是沈從文建議他去向丁玲約稿的。他說:「怎樣和丁玲聯繫上的,記不準確了,可能是沈從文告訴我的。我得到她的地址后,就從天津到南京。我約她給《大公報》寫稿,她答應了。我到了上海,她很快就寄來了一篇文章。」(1990年3月13日與本文作者的談話)丁玲寄給蕭乾的文章,即是短篇小說《松子》,於4月19日發表在《大公報》「文藝」副刊上。這是丁玲被捕將近三年來第一次公開發表作品,人們可以從作品中「小三子」對黑夜的恐怖,感受到她的心境。但實際上丁玲似乎當時並沒有與沈從文發生矛盾,她與沈從文在南京的胞妹也來往如舊。她自己說,在幽禁三年後第一次離開南京前往北京,便是從沈從文的胞妹沈岳萌那裡要到的往返免票。「那時她在南京鐵道部工作,每年都有四張二等卧車廂的免票。這種免票凡是鐵道部的職員都有,不論旅途遠近,都可以乘坐。」(《魍魎世界》)丁玲這次到北京,據她所回憶,是她計劃逃離南京的一個步驟。在北京,她住在李達、王會悟家中。她在後來的回憶中,沒有提到她在北京曾去看望過沈從文。張兆和回憶她到過他們家中。劉祖春這時已在北京大學念書,他說他第一次見到丁玲,就是1936年在沈從文的家中。他記得那是一個晚上,他去達子營衚衕二十八號沈從文的家,他見到一個穿著黑色旗袍的女子,沈從文介紹說:這就是丁玲。(1990年5月29日與本文作者的談話)這是沈從文和丁玲在1949年以前的最後一次見面。他們的再次見面,將是在13年後,那是一個他們的人生都將發生巨大變化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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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輝解讀沈從文與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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