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角(2)
綾是跟著外婆玄溟長大的,從小就是玄溟的掌上明珠心頭肉。因為若木不願意餵奶,玄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為她請了奶媽。綾的奶媽,是過去秦府老傭人彭媽的女兒。玄溟總覺得找過去的老關係要可靠一些。但是一世精明的玄溟卻萬萬沒有想到,血源有時也不那麼可靠,老實的彭媽不一定有一個老實的女兒。奶媽香芹的外貌還是說得過去的。典型的小家碧玉,頗有幾分姿色。最讓玄溟喜歡的,是她胸前那一對晃來晃去的**房,不用擠,只輕輕一碰,便會有許多乳汁噴涌而出。玄溟把家裡最大的房間騰出來給了香芹和綾。瘦弱的綾很快被香芹的豐盛的乳汁喂得肥白,玄溟看在心裡喜在心上,常單獨煨了湯,給香芹喝。香芹也漸漸肥白起來,乳汁也越發豐盛。那時若木已經生了簫,又請了梳兒來照顧,若木已經不把梳兒叫梳兒了,梳兒的年齡實在是大得不能再叫梳兒了,因此若木叫她田姐,後來又隨著綾叫田姨。老姑娘梳兒依然象過去那樣忠心耿耿,現在這樣忠心耿耿的保姆實在是太難找了。為了讓玄溟休息好,梳兒在過道里搭好了鋪,自己帶著簫睡,一夜起碼要起來四五回:換尿布、餵奶,有時簫撒了囈症,還要抱著來回走,嘴裡一定要哼《麻雀與小孩》的歌,那是一部三十年代的歌劇,是若木小姐上中學的時候常常哼唱的,田姨記得很熟。「小麻雀呀,小麻雀呀,你的母親,哪兒去啦,」「我的母親飛去打食,還沒回頭,餓得真難受。」「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你的小朋友,我家有許多小青豆,我家有許多小蟲肉,你要吃吃喝喝和我一同走。我的小麻雀,」「我的好朋友,」「走吧走吧走吧走吧走!」而香芹則是另一種風格。香芹是絕不起夜的。一個很好的理由就是起夜會影響奶水的分泌。玄溟為了自己外孫女不受虧,就只好自己起夜,顛著一雙小腳給綾換尿布,而白天,還要給外孫女煮肉泥,給若木和香芹煨湯。湯必是不一樣的,給香芹要煨蘿蔔鯽魚湯,發奶;給若木的則是蓮子老鴨湯,或者烏雞燉黃芪,補氣補血。玄溟在做這一切的時候總是興緻勃勃,一雙小腳滿屋飛跑,兩粒菱形綠玉變成了兩道綠光,片刻不停地流動。香芹的生活則簡單多了:吃飯──餵奶──吃飯,還有一樁連玄溟也瞞了過去的事情,就是:男人。但香芹卻瞞不過綾。綾雖是難產的孩子,頭部還被接生的比利時大夫夾破,卻早慧。五歲時候已經略知人事了。綾從很小的時候就愛自己。她常常在洗澡的時候一個部位一個部位地照自己,不放過任何一個隱秘的所在。在她小時候的夢境里常常出現一個中年女人,那女人眉目清秀皮膚白晰嘴巴塗得血紅,穿一件米色絲綢褂子。細細一想那女人就是她們美麗的母親。是的她從小就對中年女人深感興趣無限傾慕。她始終認為女人只有到了中年才能活得汁繁葉茂活得肆無忌憚,因此窺視奶媽比照自己是她童年時的又一秘密。衛生間上面的那扇天窗正通她的卧室。奶媽香芹做夢也不會想到一個五歲的女孩能夠攀上那麼高的柜子,隔著水汽朦朧的玻璃,窺視。奶媽香芹的**早已稔熟於心。卻仍然每一次使綾驚詫。每當香芹的兩隻手繞到身後去解胸罩,金烏便感到有一種巨大的興奮逼近喉嚨,她知道緊接著便會有兩隻碩大的**活靈鮮鮮地彈跳出來,乳暈寬大而鮮艷,就象是貼上去的什麼花朵。綾見到它們就有一種暈眩的感覺。她不知道是所有女人都會這樣,還是奶媽獨獨如此。有一個晚上,她在水汽朦朧中看見了另一個人。那無疑是個男人。香芹榕樹長髯一般的頭髮遮擋著他的臉。他的一雙手如枯澹的樹枝一般從後面繞過來緊緊捏著香芹的**,綾覺得那**在他的手掌里如同兩隻可以捏扁的水果,他把它們捏得那麼狠,就好象那不是人的**而是什麼物質似的。綾看見那**由白變紅變得鮮艷奪目就好象有鮮紅的汁液馬上就要噴射出來飛濺出來似的。綾驚叫了一聲就仰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在她仰倒前的一剎那她分明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那是個陌生的男人,但是樣子象電影里的流氓或者惡棍。綾的驚叫淹沒在水噴頭巨大的嘩嘩聲中。綾在發了一分鐘呆之後,把房門反插上,飛快地脫光自己的衣服猶如鳥兒褪掉自己的羽毛,然後穿上一件母親年輕時穿的旗袍,那件旗袍是軟緞毛閣的,滾銀色燈果邊,碧青底子起淡藕色大花,花朵一律用銀色鑲嵌,鐵划銀勾,有一種意義不明的質感。鏡子里穿旗袍的綾一下子覺得自己成了夢中那個美麗的中年女人,她沒有忘記把兩塊手絹塞在胸前。我們當然記得羽童年時常常在幻想中出現的女人,她和綾的夢中女人一樣成為一種意義不明的象徵,如果我們肯費心去了解一下,那麼就會有一個十分令人驚奇的發現:在許多女童的幻想中,都有著一個美麗或者特別的成年女人,她是她們的母親的原始心象,也是她們一切**的緣起。是她們的同性喚起了她們最初的**,但她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綾最初**的爆發是在奶媽香芹生育之後。那已經是幾年之後的事了,綾已經上小學六年級,香芹也已經離開陸家好幾年了。但是每逢寒署假,香芹都要把綾接到鄉下去住些日子。那個炎熱的夏天在金銀花盛開的時節提前來到。正在午睡的綾被一種痛苦的呻吟聲弄醒,綾看見香芹仰躺在竹席上,裸著兩隻碩乳在昏睡,旁邊是個耗子似的瘦小嬰兒,香芹不時用雙手揉著**,那表情十分痛苦。香芹沒有睜眼就說好孩子是你來了,你快幫嫫擠擠嫫都快疼死了。綾激動地匍伏下去用汗濕的雙手壓住她早已十分熟悉的**,她碰到**的時候身上有個地方狂烈地抖動了一下,她用了那麼大力氣,以至香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四隻眼睛在一瞬間遙遙相對錶情凝固,香芹的眼睛很快就退縮開了,她心驚肉跳,那一瞬間她發現那女孩的眼睛里有一種邪惡和殘忍。香芹的**在突如其來的壓力下如一口袖珍的噴泉迸射出細小而洶湧的乳汁,那乳汁因為太濃而呈現出一種粘稠的黃色,黃色的激流噴射了許久許久才變成白色,最後變成無色。變成無色之後香芹痛苦的表情才得到緩解。事情過了很久,香芹還在跟從供銷社回來的丈夫絮叨著:這次多虧了那孩子,不然我要得乳腺炎了。但是香芹說過這話之後便是一個激靈,突然有一雙眼睛在黑暗裡出現,那眼睛雖然是個孩子的,卻有一種成人式的邪惡與殘忍。在學校里綾絕對是個好學生好孩子。是少先隊幹部。她喜歡站在隊旗下發號施令。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覺得一切都離她很遠。只有一種下流的慾念在攫緊她,她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常常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渴的感覺,甚至從骨縫裡發癢。骨縫裡發癢的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結婚之後,新婚之夜,她這種從小就有的毛病突然好了,好了半年,後來又完了,每當她結識一個新的男人並且跟他上床以後,她的這種毛病就會忽然痊癒。這毛病伴隨了她四十幾年最後在她年滿五十的那一任丈夫上台之後,她再沒有犯過這毛病。自從14歲的那天起,她下流的慾念便成為具象。她狂熱地喜歡香芹身上那股汗乳交融的酸臭味,那是一股象是漚過很久的發溲的味兒,那是一種下流的味道。她狂熱地喜歡她抓住香芹**的時候,香芹臉上那種痛苦而又迷狂的表情。那種表情加深了她的征服欲。連綾自己也奇怪自己內心有一種男人式的征服欲和佔有慾,還有貪婪,無止境的貪婪。香芹本來就對綾很好,從那天起越發好了。為了感謝綾,香芹連夜縫了幾套衣裳,但是綾完全不屑一顧,綾對於成年女人的裝束完全沒有興趣,她只接受了奶媽的一個發卡,那是40年代的產品,是竹制的,寬而大。呈大蝴蝶的造型。蝴蝶的翅膀是鏤空的,雕得很精緻。許久之後綾才知道,這個發卡是在若干年前,外婆玄溟賞給香芹的母親彭媽的。如今又物歸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