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十貫
兩個年輕的少女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讓人看著，著實憐香惜玉。可是，這種表情……楊志略作沉吟，記在心中。臉上卻帶著一絲微笑。不管怎樣，畢竟是楊戩送來的女子，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
可，與楊戩關係，還沒有鐵到穿一條褲子的地步，現在都是利益，指不定形勢不利，楊戩就會毫不猶豫把自己一腳踢開。所以這兩個女子，來歷不明，焉知不知楊戩派來監視的？這兩女子可以用，卻不能親近，讓她們洗菜做飯、漿洗衣裳、打掃院子等種種，還是可以的。
「好了，你二人就住在哪裡！」楊志一抬手，指著二院的右邊廂房。
「老爺，那裡好黑。」自稱王瑤的女子怯生生的說道，那副表情，人見猶憐。
「黑？洒家看那裡挺敞亮！」楊志說著，打算去休息了，扔下一句話，「若是嫌黑，便去大街上，那裡不黑！」
兩女子聞言，嚶嚶哭泣了起來，楊志再沒有多言，抬腳走進內院，豎起耳朵聽著，一開始還有哭聲，過了一會就消失了，兩人都去休息了。
「楊戩啊楊戩，你究竟是什麼打算？」楊志心中暗想，這種利益聯盟最不牢固，還是先要壯大自己的實力，那才最可靠。
一夜過去，楊志早早起來，走出內室，院子里，兩名女子已經在忙碌，一人正在做著餅，另一人則在燒水。看見楊志出來，忙躬身，燒水的打了熱水過來。
「老爺，洗臉。」王瑤膽子要大一些。
「洒家自己來！」楊志一副不解風情的模樣，實則是對這兩人不放心。
王瑤大著膽子，嫩手與楊志接觸，隨後如同一隻受傷的小兔一般，趕緊縮回了手。楊志心中一笑，不去理她，自顧著打了水，洗起臉來。
稍等了片刻，朱月蓉做好了早餐，其實就是幾個餅，裡面加了雞蛋，看起來金黃金黃，格外誘人。這個時候，楊戩對楊志不可能有歹意，楊志也就放心吃下。
吃了早餐，楊志吩咐了幾句，匆匆離開了家中。如今看來，楊戩有控制，或者說監視自己的想法，楊志需要找幾個人，充實家中，以免那兩個女子作出什麼事情來。主要是男丁，起碼看家護院還是可以的。
楊志首先去尋周業，他對開封熟悉，牙人做了多年，招募人手自然也是了解的，聽楊志說了，便趕出馬車，帶他去外城北部的蔡市，那裡是個大雜燴市場，有賣蔬菜的，有賣傢具物什的，有賣古玩器皿的，幾乎什麼物什都賣，最為關鍵的一點，那裡有賣人的。
大宋雖然嚴格控制買賣人口，可是人都活不下去了，自然有人賣兒賣女。蔡市的買賣人口多半是窮人家的孩子，相對比較可靠，人老實且比較忠心，只要有一口飯吃，就不會作出背叛主人的事情來。所以周業把首選地就放在了蔡市。
蔡市在東北角，過了五丈河上的蔡市橋，再走兩里路，就到了蔡市最為出名的集市。蔡市人蛇混雜，什麼人都有，不時還能看見幾個潑皮與衣著暴露的女子談笑著，很快就消失在街邊了。
街道兩側，堆滿了各種小攤，小攤上什麼都有，山雞、野豬，甚至還有貓頭鷹之類的活物，瓦罐、古玩、傢具等等，攤主們在賣力地吆喝著，希望能賣出點東西，掙點小錢。
楊志打量了一番，與周業直奔後街，後街相對偏僻一些，卻是販賣人口的最佳場所，賣兒賣女的，甚至也有自己賣自己的。這些人為了活命，賣價很是低廉，有的甚至只有一兩貫錢，若是遇見大戶，甚至還有倒貼的，畢竟，人能活下去最重要，在大戶人家，可是不缺吃喝的。
進入了後街，人聲更加嘈雜，叫賣聲、哭聲、笑聲、打罵聲等等各種聲音混在一起，顯示出這裡的特別。楊志慢慢踱步看著，周業在一旁介紹。
按照楊志的標準，那些賣兒賣女的自然首先被否定，楊志需要的是一些年輕人，可以不強壯，但必須要健康，只要好吃好喝著，身體就能練出來。排在後街最前面的，是一些專門販賣人口的組織，他們擁有很多的資源，少男少女如同牲口一樣被捆起來，任人挑選。
這都是非法組織啊。楊志心中想著，仔細地看著眼前的「貨物」，這些人大約都是十三四歲的模樣，十分年輕，甚至不乏有面容姣好的女子，這樣的價格相對高一些。
楊志搖搖頭，這些他不需要，太年輕了，等他培養出來，都是好幾年後的事情了，兩人便繼續前行。
走了大約五十多步，前方有些雜亂，一群人圍在一起，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楊志個子高，身體強壯，毫不客氣地擠了進去。幾人被他擠得跌跌撞撞，差點摔倒，剛想要大罵，回頭一看楊志，頓時不敢說話，唯唯諾諾到了一旁。
楊志帶著周業擠進去，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男子，手中抱著一根哨棒，有些虛弱地站在那裡。此人衣服有些破舊，但依舊漿洗的十分乾淨。仔細看時，發現此人臉色蠟黃，衣服也有些大了，似乎並不合身。
在男子的面前，有一塊木板，上面寫著幾排字，正是這幾排字，成為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呵呵，看他這副模樣，居然想要三十貫錢，而且還不是賣身，若是有了錢，隨時就可以走。」一人嗤笑著，這樣的條件在他看來，太苛刻。
整個蔡市後街，主要是販賣人口，大部分價格都不貴，有的家庭無力撫養孩子，又捨不得孩子死，甚至是免費把孩子送人。女孩子遇見大戶人家，就是丫鬟，遇見差一些的小戶人家，便是童養媳了。男的則多半是去做下人。
要價高的也不是沒有，但那些人多半是有本事的人，也有一些極為落魄的沒有任何功名的書生會在這裡碰碰運氣，但那樣的是極少數。
「你這漢子，有什麼本事？」有人忍不住詢問，卻帶著揶揄的語氣，畢竟這人拿了三十貫之後，還要先去辦事，要等半個月後才能回來。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大家都不是傻子，豈會上當？不過，調戲一番還是可以的。
「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這漢子說道，語氣有些虛弱。
楊志在一旁聽著，頓時來了興趣，他看著這男子，上下打量，這男子看起來瘦弱，實際上骨架子很大，看他模樣，似乎生過病，所以才成了這副模樣。
「嘁，原來是個武夫，只能看家護院。」詢問的那人出言譏諷，一甩手，十分不屑。
那男子聽著，身子微微顫抖，雙拳握緊，但沒有任何錶示，他今日走到這個地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若是鬧將起來，沒有他的好處。
楊志默默地看著，心中對此人的評價多了幾分。睚眥必報固然有優點，但能忍讓何嘗又不是優點呢？像這種小事可以忍一忍，但如果像林沖那種事情，就不能再忍了，如何選擇，還是要看事情大小的。
四周人聽見此人是個武夫，不少人紛紛散去。
周業低聲，道：「楊爺，前面還有。」
「不急，此人看起來不錯。」楊志說道。
那人看著四周的人散去，慢慢垂下了眼帘，一錢逼死英雄漢，他是個重信守義之人，若是還拿不到錢，事情就難辦了。
「此人拿了三十貫，還要去辦事，很有可能是騙子。」周業提醒，這樣的人他見多了。
楊志點點頭，示意明白，腳步卻不停，朝著那人走了過去。
「你要三十貫去作甚？」楊志問道。
那人抬起頭，道：「還錢。」
「什麼時候回來？」楊志再問。
「最短七八日，最長半個月。」這人回答，他要去的地方，有數百里遠，總是需要一些時間，而且他不確定那人是不是在，所以，多要了一些時間。
楊志道：「好，這個錢洒家出了！」身後，周業拉了拉楊志衣服后擺。楊志抬起手來，晃了晃，示意周業不用管這事。
周業不再勸說，畢竟能做的他已經做了。
那人聽楊志出錢三十貫，頓時笑道：「你不怕拿了錢之後，再無消息？」
楊志擺擺手，道：「同樣是江湖人士，你若失義，卻成就洒家急公好義之名，三十貫，划得來，划得來呀！」說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此人拱手，道：「兄台眼界，著實與常人不同。」
楊志笑罷，道：「只是三十貫可不是小錢，任誰也不可能帶在身上，洒家這裡倒是有五十貫的銀票一張，便贈與兄弟去辦事情！」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張銀票，正是五十貫。
四周有人不曾走的，看見楊志如此，連連搖頭，心想這人莫不是傻子？居然還多出二十貫來。
楊志如此，令此人大吃一驚，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楊志，努力回想著，道：「兄台莫不是江湖人稱及時雨的宋江宋公明？」
楊志淡淡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問道：「為何如此說。」
此人道：「及時雨宋公明急公好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故此猜測。」
「宋江乃是孝義黑三郎，你看洒家，和那宋江相似嗎？」楊志笑道，展示了一下身材，心中卻暗想，這宋江的名頭，這時候已經這麼響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