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十 五 章(1)
當年辦洋務轟轟烈烈,如今蹲在茶樓牆腳下踽踽涼涼,榮辱誰計?他是你的仇人,你殺了他,你就是全民族的仇敵,你的刀還劈得下去嗎?劉銘傳下榻處的桌上攤開著一張台灣全圖,他正與石超、陳展如、畢乃爾等人指指點點。汪小洋帶幾個棍僧守侯在門口。石超已叫人把海宴號兵輪隱藏起來了,一旦從安徽運來的大炮到上海,馬上裝船。走的時候船也不能靠上海港,他在松江那裡選了個漁村碼頭,不顯山不露水。他在地圖上指了一下位置。劉銘傳說很好,強調要出其不意,不能走露半點風聲。這時劉廣進來,一臉興奮:「老爺,孫少爺從老家趕到了。」「太好了,」劉銘傳站了起來,「人呢?」劉朝帶應聲而入,風塵僕僕的樣子,卻毫無倦意,他行了禮,他向爺爺報告,一共從家鄉帶來鐵匠194人,還有132個和尚兵,奶奶帶給劉銘傳的一萬兩銀票也隨身帶來了。「是伙食費呀,是餉銀啊?」劉銘傳忍不住直樂。劉朝帶笑道,奶奶說,萬一兵餉不繼,別餓著了子弟兵,先墊上。劉銘傳拍著手,驕矜地笑道,老太婆這是倒貼呀!別人是千里做官只為財,她倒好,毀家抗法。劉廣說:「這還不是跟老爺學的!」劉銘傳說:「好,錢多了不咬手,我還真發愁到了台灣沒有開張的銀子呢!西太后從王公大臣手裡摳出來二十萬,也不夠啊。朝帶,咱們造的炮都運來了嗎?」「是,一共四十八門,」劉朝帶說口徑雖不大,也頂用。劉銘傳問他把鐵匠、和尚們安頓在哪了?可別在上海招搖啊!劉朝帶根本沒讓他們進城,直接送鄉下去了,只等著上船了。「好小子。」劉銘傳誇獎道,「我孫子越來越長進了。」「龍生龍,鳳生鳳嘛。」劉廣說。劉銘傳說:「還有下句呀:老鼠生來會打洞啊!」眾人都笑了起來。劉銘傳的舉措,住在教會聖瑪麗醫院裡的劉盛蛟並不知情。劉盛蛟坐在病床上,朱麗婭抱了一抱鮮花進來,說了個信息,可能是咱們的電報起了作用,劉銘傳看樣子真的不想去台灣了,今天,他同巴德諾開始談判了。「我去見他,」劉盛蛟覚得父親上當了,法國人根本沒有信義可言,再不抗法,要亡國了,豈止是丟了越南?談什麼判,打就是了!朱麗婭不准他動,他的傷本來沒好,一出去就會複發,前幾天出去接船,回來又發燒。「你再攔我,我就逃走。」劉盛蛟說。朱麗婭讓步說:「那你得跟你父親說,讓我跟你一起去台灣。」「老爺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劉盛蛟說,「這得慢慢來。」朱麗婭生氣了,走出房門囑咐一個外國護士看住他,不准他出病房一步。護士說:「是的,小姐,醫生本來也是這樣吩咐的。」劉盛蛟聽了急得跺腳。朱麗婭卻一走了之。朱麗婭從樓上下來,來到一樓,因為一輛車子擋住去路,便側身貼牆而立,讓車子先過。車子上裝的是搪瓷桶大小便器,一個穿白大褂的姑娘推著車走來,朱麗婭無意中掃了一眼,忍不住大叫起來:「陳天仇!」陳天仇也很意外:「朱麗婭?你怎麼會在上海?」朱麗婭說她去了越南,在劉盛蛟那裡當了軍醫呢!,她的表情很驕傲,意思是自己不達目的不止。她贏了!陳天仇不以為然,譏諷她,說看不出劉家的人有這麼大魔力,讓她這麼著迷。朱麗婭說:「我看劉朝帶對你也是一團火呀!」陳天仇不屑地哼了一下,走廊走來幾個醫生,她連忙把車子推入洗漱間。朱麗婭也跟了過來,倚在門框上,問她什麼時候離開劉老圩的?怎麼來受這個苦?「劉老圩再好,與我沒關係呀。」陳天仇套上長長的膠皮手套,開始刷搪瓷桶。朱麗婭要幫她刷,一會還要帶她去見劉盛蛟,朱麗婭說他槍傷複發,在這住院呢。陳天仇搖搖頭,說她沒時間,要幹活,掙錢吃飯。用身子把她擠靠在一邊,不讓她沾手。朱麗婭說:「你見了劉盛蛟,你就知道他有多可愛了。」陳天仇沒聽見一樣,呼隆隆地猛刷。朱麗婭說:「哎,我告訴你,劉大帥,還有劉朝帶都到上海來了,呆會兒我帶你去見他們。」「我不去。」陳天仇冷冷地說。朱麗婭喋喋不休地說陳天仇是劉老圩的恩人啊!何況,她這冰美人早讓朝帶愛上了,朱麗婭真奇怪,他能放她走!這個蠢人!陳天仇打斷她的嘮叨,說:「你記得你要遠走高飛的那天,我對你說過什麼了嗎?」朱麗婭眨眨眼:「我們說的話太多了,不知是哪一句,有什麼特別含義嗎?」陳天仇說:「你說你永遠不會忘記我。我說,也許,你再回到劉老圩時,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你也許會痛罵我,詛咒我是個壞人……」「是的,」朱麗婭想起來了,欣說,「我說我不會詛咒你,你是個多麼好的女孩呀!你說不求世人寬恕,我說我替你請求上帝寬恕,除了上帝,誰的赦免都是無效的。可你並沒有離開人世呀!你今天為什麼要提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