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十 六 章(1)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寶石頂子豈能與八品官的素金頂子混淆?同樣使用安眠藥,劉銘傳得以金蟬脫殼,監視者可沒那麼幸運了。中法女郎在同一艘兵輪上用同一種手段藏身,結果卻大相徑庭,茫茫海流,將把她漂向何方?夜幕降臨在上海淞江一個偏僻的小漁村,漁舟攏岸,從黑幽幽的海面上駛來一艘大船,正是海晏號,它不鳴笛,悄然穿行在漁船之間,靠在了港口,船上陸續熄滅了所有的燈,使它整個溶進黑暗們中。劉銘傳從天津帶的人早已在船上,此時劉廣、劉朝帶正引領早已等候在紅樹林里的二百多棍僧登船。劉銘傳能否順利脫險上船,至關重要,他們在海邊翹首以待。劉銘傳仰卧在聖瑪麗醫院一間寬敞病房的床上,不時地說胡話:"
來,干,不就是酒嗎?"
陳展如在給他頭上敷冷毛巾,走廊里站著幾個法國領事館的人,樣子很謙恭,表靣是巴德諾派來照顧聯絡的人,其實是監視劉銘傳的人。他對蜀花、石超等人不斷地問:"
還需要什麼嗎?"
石超說了謝謝,一再請他們休息。他們卻賴著不走。那幾個人說,走了那就失職了,公使先生讓他們時刻在這裡聽候差遣。劉銘傳悄悄把眼睛欠開一條縫看看門外的人,向陳展如使眼色,陳展如忙制止他。這時幾個法國醫生護士來了,醫生說要打針,幫助將軍大人醒過來。"
這可不行。"
石超堵在門口擋駕,"
我們劉大人連火炮都不怕,就怕打針,一聽說打針就昏死過去了,你們敢擔責任嗎?"
醫生聳聳肩:"
那是暈針,不要緊的,精神不緊張就好了。"
石超說:"
別說暈針了,他連話都暈,謝謝了,快請走吧。"
汪小洋堵在門口,他們根本進不去。醫生護士不得不離開。石超走出醫院病房,在門口,他發現斜對過的水房門開著,陳無讎正在忙著,顯然關心著這裡所發生的事,不時地探出頭來張望。石超裝著上廁所,趁監視病房的人不注意,鑽進了水房,順手帶上了門。陳天仇並不意外,一邊刷瓷桶一邊說,劉六麻子真給中國人丟臉。喝多了酒,跑到洋人醫院來耍酒瘋!石超試探地說:"
他現在爛醉如泥,人事不省了,你現在去報仇,不費吹灰之力。"
"
是嗎?"
陳天仇不動聲色地說,"
咱們想到一塊去了。我準備半夜動手。"
石超看著她的眼睛,說:"
你沒有說真話。"
陳天仇問:"
你鑽到我心裡去看了?"
"
眼是心靈之窗,"
石超說她今天的眼睛里充滿了善良,沒有仇恨的影子。陳天仇沒有否認。石超說:"
你若仍然想殺他,我上次跟你白談了那麼多話了。"
陳天仇斜視他一眼道:"
你太自以為是了吧?"
石超相信自己看不錯的。一個正直的人,分不清家仇、國恨,哪個大,哪個小,哪個輕,哪個重,那不是白活了嗎?"
正因為這個,我那天回來痛哭了一場,"
陳天仇說,她只好暫時愧對父親了。"
石超高興得幾乎跳起來,稱她真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姑娘,大帥聽了不知怎麼高興呢。"
我並不要他高興。"
陳天仇說。石超說:"
現在,我好張口求你了。"
"
求我什麼?"
陳天仇伸手指指正在刷著的尿壺問,"
要一個尿壺?"
說得自己撲哧笑了。"
你笑了!"
石超說,"
你笑起來真動人。朝帶說他看見你笑過兩次,我才一次。"
"
我是供你們取笑的嗎?"
陳天仇又生氣了。"
對不起,對不起。"
石超說,"
現在大帥有難,非你不能救他。"
"
你太過份了吧?"
陳天仇鳳目立起來,"
我不殺他,已是網開一面,你倒讓我救他?"
石超告訴陳天仇,他並沒有喝醉,他是故意作醉態蒙蔽法國人,好趁他們不備,乘兵輪駛往台灣,可現在法國公使派人監視在門口,沒機會逃走,大帥萬一不能及時趕到基隆,那裡就有可能被法國人佔領啊。陳天仇說:"
你真是強人所難啊。"
但語氣並不特別反感。石超強調,我們的兵輪必須今夜出發,劉大帥必須上船,又必須讓法國人知道,劉大帥沒走,還在床上躺著呢,明白了嗎?"
我能幹什麼?"
她問。"
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石超讓她把門口那兩個人弄迷糊了,你在醫院呆得久了,又知道安眠藥在什麼地方。"
藥房上了鎖,拿不出來。"
陳天仇說,不過有辦法。三樓四號病房有一個德國老太太,天天離不了安眠藥,不妨去找她要幾片來。"
幾片不行,至少得來半瓶。"
石超說。"
那只有偷了。"
陳天仇倒是常替洋老太太出去買水果,從不防她的。"
好,"
石超說,"
反正你穿著護士服,你給他們送熱咖啡,不會引起半點懷疑。陳天仇總算答應了。過了半夜,海晏號兵輪上的人都著急了。上船的士兵、棍僧和鐵匠都在找自己的艙位。劉朝帶命大家不準出聲,不準開燈。人們默默地做著一切。甲板上的畢乃爾、楊震川等人十分焦急,怎麼還不來呀!就不該去法國教會醫院,這不落入人家圈套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