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靈瘟疫(6)

第四章 心靈瘟疫(6)

她把自己洗乾淨,把一盆紅水倒在花圃里,還東張西望。她把染紅的裙子裹成一團塞到床底下,又換一身深色內衣。半夜裡內褲又濕了,血漬在深色布料上還是很明顯,於是她又洗一遍,又換一條內褲。折騰來折騰去,她煩透了,她覺得長大成人一點也不好玩,胸口酸脹還不算什麼,這血,這血,聽說每個月都要流一遭的血,簡直是一輩子的考驗。洗第三遍時,屋裡沒有內褲了,養母偏偏就在這時候來敲門了。她把水盆、臟內褲一股腦兒塞到床底下,把被子往身上一裹,來開門。有心靈瘟疫,容氏全知道了。「幹嘛不告訴媽媽?你生媽媽的氣了?」她是那麼和顏悅色,話音那麼輕柔,讓弄玉忘掉了她收繳壞書時凶霸霸的面孔。弄玉坐在床頭哭了,她不想撒嬌,只為這輩子怎麼對付血而發愁。容氏教她怎麼做,讓她明白一晚上洗三遍是在冒傻氣,又把那盆水從床底下拖出來,替她倒在花圃里。「媽早該告訴你的,」她把那些臟衣服捲成一團,「可我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呀,你才剛剛……」容氏沒說完,但弄玉聽見了她心裡的話:「你才剛剛發育,就來初潮了,胸脯怕是長不大了。」後半夜她揉著自己的胸脯審問它們:「說說,說說,你們怎麼想的,是不是就算了?」揉著揉著,她覺得舒服透了,她腦海里浮現出壞書里的情節:王子和採桑女在桑樹林里。她知道養母隔著牆能知道她想什麼,但她忍不住,忍不住,就是忍不住,睡不著,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好在這回,養母沒管她。第二天起來,她發現花圃里的黃花都變成了紅花。「啊!討厭!」她一邊揪花一邊想,「我洗屁股的水,你們倒喝得快!」連百里桑的心音也被田鳶聽見時,疫情的嚴重程度可想而知。百里桑說:「怎麼了?我越拔,你們還越長?黑乎乎的你們以為自己好看嗎?」田鳶立刻就明白他在拔什麼毛,他和百里桑同齡。他勸百里桑別拔了,牛兒哥的毛比他們誰都黑,百里桑隔著牆拋出一句話:「去去!關你屁事。」現在的城堡里是人人自危,就連不熟悉的人之間的空間障礙也不存在了,而且他們之間的溝通基本上已經不再依賴語言,它的媒介,也許是畫面,也許是情緒,也許是更為迅捷、更有穿透力的可怕的未知物——許黻在非人間之路上與蒼穹溝通的媒介。「不死草」停止了疫情調查,他已經無法解釋、無力回天。住戶們紛紛往山下搬,寧肯被匈奴人洗劫也不願意留在這兒發瘋。百里桑,這個在心靈瘟疫前期隱藏得最深的、穴居的、孤僻的傢伙,終於跳了出來。雖然他終日緊閉門窗,但這些在人們眼裡已經是透明的了。誰都能看見他捧著一卷書自慰,麵條甚至能辨認出書上是「期我乎桑中,邀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之類的詩句,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兔子窩已經成了透明的舞台。他自慰一通,寫幾句詩,睡一覺起來再自慰,再寫詩,就這麼理解了詩歌和生殖器的關係。他倒沒弄髒床鋪,他還小,自慰只是讓他舒坦。但每次幹完他都追悔莫及,把小**搓蔫是輕的,這樣下去,也不定哪一天它會掉下來。百里冬拖著棍子來砸他的門,他又睡著了,睡得死沉死沉。百里冬在餐廳里看見他,就聲震屋宇地呵斥:「打起精神來,膿包蛋!」田雨在旁邊鼓著眼睛大口大口吃飯,一點沒有遭災的樣子,百里冬就從這時候喜歡上田雨了。在心靈瘟疫期間,只有這孩子體現著他心目中的男子漢標準——精神抖擻,光明磊落,無所畏懼,等等。當疫情發展到一個人可以進入別人的夢境時,田鳶知道厲害了。弄玉的夢發生在有迴廊、池塘、花園和重重疊疊的殿堂的深宅大院里,院牆是白色的。田鳶飄在空中偷看她,沒被她發覺,她在划船,划著划著,池水變紅了,變成了一池血水,她往花園裡逃,在霧靄中遇到一個沒有面孔的男人,她投入這個男人的懷抱,光著身子,讓這個男人撫摸她、親吻她、壓倒她,田鳶在夢中分享著她的快樂,和她一樣感到那個人的撫慰是一種氣流,令人舒適到極點,他的臉時隱時現,像篆書的「羊」字,有時又變成篆書的「牛」字,上半部像夜叉,下半部和「羊」字一樣細長尖銳,當它變成牛兒哥的臉時,他們倆都驚醒了。「牛兒哥!怎麼會是牛兒哥!」他們倆都在心中驚呼,隔著好幾十丈的場院。他們的聲音在彼此心中清晰得像當面說話。弄玉說:搞錯了,夢裡那個人,我不認識。田鳶卻深信不疑:是牛兒哥,就是他!瞧那張白臉,那雙小眼睛,單眼皮,笑紋,還有那砣喉結!弄玉向田鳶發脾氣了:你在想什麼!他是我哥!我怎麼可能夢見我跟我哥……田鳶說:是你表哥!弄玉說:好啊,好啊,你一定要這麼想,好,我不要臉對吧,你瞧不起我對不對,沒辦法,我總不能死吧,你就生自己的悶氣吧!你這個敏感的男孩!偷窺狂!咦,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求你來窺視我嗎?吵完這一架后,弄玉卻不由自主進入了田鳶的夢境,她不是一個偷窺者,而是夢裡的角色,確切地說,是三個角色,田鳶夢見了三個弄玉,一個在房間里讀書,一個在舞台上唱神曲,一個在房頂上騎馬,都穿著衣服,田鳶猶豫了一下,到房間里陪那個弄玉讀書,拉了拉她的手,沒幹別的,她趴在書案上睡著以後,田鳶走到院子里找另外兩個弄玉,卻碰見了如意,如意說:我發現你真好,你看看他們在幹什麼。他順著如意的手一看,有個女人赤身**坐在迴廊里,百里桑從空中飛來,下沉,下沉,捉住那女人的手,抱住她,和她絞成一團,那個女人翻身的時候,下身露出毛栗般的茸毛,田鳶無法肯定她是不是弄玉。他衝到房間里照鏡子,發現自己的臉又黑又油膩,他隨手拿起梳妝台上的藥膏來擦眼睛、抹臉,空氣中瀰漫著藥酒的氣味,他的皮膚忽而涼爽、忽而灼熱,他的臉很快變白、變干,幹得裂開了,他的眼睛也變小了,從鹿眼睛變成了蛇眼睛,他知道這是容氏配置的靈驗的青春膏。虛空中傳來了弄玉的聲音: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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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寫一本書: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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