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鳶(7)
「人與人隔著幾里地,好像是幾萬里;日子與日子隔著幾年,好像只有幾天。」其實他們還很年輕,還在同一個世界呼吸,還在訴說、夢想,而這些浮光掠影終將逝去,一切都由不可知的命運主宰著。丞相府見面之後,若姜再也沒有主動約過許黻,許黻提出要求,到她那兒往往也不了了之。她不認為是鶯兒妨礙了他們。她知道,見面要約時間,她無法預料那一天自己的心情,颳風、下雨、冷、睏倦、翻胃……都會影響她的心情。另外,她擔心陌生的髮型、鬆弛的皮膚、變老的嗓音在他記憶中牢牢地留下來。她最擔心的還是尿頻。對於浪漫的聚會來說,隔一會兒就忙著把她往恭桶上抬,太煞風景了。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年輕時,阻撓他們相愛的是對愛情的無知,現在卻是尿頻,這不足掛齒的東西。她的主要精力都在兒子身上。兒子出生后不久,抓周抓了一隻黛盒,她心裡一驚:難道這孩子將來會成為情種嗎?在她印象中,情種可不好,哄一個女人哄那麼多年,結果怎麼樣呢。當時她就打定主意要把他培養成武士。對於嬰兒吮手指頭的嗜好,她比任何母親都無法容忍,因為武士像戰馬一樣,非得有一口好牙。她不厭其煩地、毫不留情地把孩子的手指頭從嘴裡拔出來,那嚎啕痛哭的嬰兒又怎能知道:為了強大,一個男人,從小到大、從嘴唇到別的地方,要剋制多少**。從五歲開始,他跟著家庭教師學習拳術、劍術、馬術和弓箭,九歲進入狩獵場。那時,他的眼睛已經完全像親爸爸,一雙鹿眼睛。由於若姜的眼睛也大,丞相誤以為這是對的。他的身子骨還沒長開,只是比同齡的孩子高、比他們靈巧。看起來,他就像一隻大眼猴。從狩獵場出來時,他的隨從的車裡裝著野豬、狐狸和獾,但從來沒有野雞、野兔這些可憐的動物。有一天他和母親上街,看見一群掉毛的雞擠在籠子里,就問母親:「雞有心情嗎?」若姜皺著眉頭說:「心情?這個東西,大概人和動物都有吧。」在他的央求下,若姜讓隨從把市場上的雞統統買了下來,放養在花園裡。過幾天,郊外的黃鼠狼自發組織了一支匪幫遠道而來,把雞吃掉了一半。若姜說服田鳶:雞這種弱小的動物,只配關在籠子里,田鳶悶悶不樂地同意了。但是聽說田鳶插上羊皮翅膀從山上跳下來,若姜嚇壞了,又樂壞了,她寫信告訴許黻:「上蒼是在補償我!我一個廢人,竟生出這麼個兒子!六夫人的公子說『田鳶他媽是癱子』,田鳶就跟他賭氣,輪流從山上往下跳,看誰變成癱子,結果六夫人的公子在山上嚇得發抖,他再也不敢惹田鳶了,還成了田鳶的死黨。他比田鳶還大三歲呢!」就這樣一個孩子,直到五歲才斷奶、十一歲還睡在母親或婢女的懷裡,不揉她們的**就睡不著。這可不像吮手指頭那麼容易糾正。若姜狠狠心不讓他揉,他就一直睜著眼睛,第二天起來又睜不開眼睛。若姜只得遷就他,也許他到了沒有什麼可以揉的時候,會自動戒掉這沒出息的習慣。三十七歲的鶯兒沒想到,小木匠那隻不老實的手又長到他兒子身上了,更為費解的是,揉著揉著,他的小**會硬起來,叫他去撒尿,他又沒有。鶯兒搞不懂這麼小的孩子,他腦子裡在想什麼。鶯兒的水蜜桃臉已經縮成了灰褐色的堅果,胳膊腿被若姜練得像冬瓜一樣粗壯,從肘下到胳肢窩,吊著一坨厚實的、沒有光澤的、中年的肉,**又下垂又鼓脹,像常年在田間勞作的農婦的**一樣。這樣的身體,讓小木匠的兒子迷上了。這孩子在威風凜凜的母親面前不敢輕舉妄動,午睡時在鶯兒身上卻很能折騰。他的小手在鶯兒身上滑來滑去,再往下滑一點,鶯兒只怕要罵他小淫賊了。大概有一年的時間,他特別喜歡親臉蛋,趁若姜不在,他抱著鶯兒,在那張有皺紋的臉上咂咂地親個沒完,發狂的程度和他爹當年不相上下。就這樣使鶯兒產生了一份母愛,她三十五歲再次拒絕出嫁時,心裡很清楚,最捨不得的是這個孩子,倒不是若姜了。這孩子到處打聽自己是從哪兒來的,若姜和鶯兒統一了口徑:你是從糞坑裡撈出來的。但是六夫人的公子摧毀了這個童話:「你媽這兒有個洞,我媽也有,所有的女人都有,它不是用來尿尿的,爸爸的**,我們的**,所有男人的**,」說著,他掏出自己的**,比田鳶的稍大一些,剛開始長毛,「它們的使命就是插進去!然後就有我們了。別瞪我,這是真事!能行!那個洞的大小,跟**一樣,頂多比**大一點,劍鞘不就比那劍大一點點嗎!成親,就是告訴大伙兒:老子的**要進那個女人的洞了,快給我們倆起鬨呀!洞房洞房,就是打洞的房……」田鳶無法忍受這沉重的打擊:「你說我爸我媽干這事?他們瞞著我干這事?那偉大的國王呢?敬愛的將軍們呢?他們也干這事?你他媽撒謊!我是從糞坑裡撈出來的。」他滿腦子嗡嗡響,只覺得大人們要是真有這份特權,太不堪設想了。「不!他們不會!」他說服自己,「因為他們是神!小**就是用來撒尿的!」但是他不由得懷疑母親在騙他。兩年前他掀開八夫人家的門帘,八夫人的千金剛剛從恭桶上站起來,肚臍眼下面、大腿上方有條幹乾淨凈的縫,那不是司空見慣的小**!那時他就懷疑裡面有問題。這個妹妹,曾經和他形影不離,曾經摟摟抱抱,時不時還在他懷裡轉幾圈,冬天,她穿著棉襖轉起來尤其乖乎乎的。他曾經選她為未來的夫人,由於見過她身上那條幹乾淨凈的縫,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了,但是去年,他休了她,因為她弄丟了他心愛的木頭百靈鳥,又不能賠他個一模一樣的。然後她不管在哪兒看到他,眼神都傷心透了,到現在也是這樣。為了解開洞洞的疑團,田鳶決定跟她和好。一個烈日當空的下午,在後花園的牆腳下、蟋蟀跳來跳去的茅草叢中,八夫人的千金忠心耿耿地躺在田鳶面前,田鳶仔仔細細檢查著她的洞洞、比較它和小**的尺寸,但是他們被園丁發現了,若姜知道后第一次打了田鳶。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