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主動
以往都是葉清溪主動去尋皇帝,但在她被皇帝「夜襲」的第二天早上,皇帝身邊的一個內侍來找葉清溪讓她過去。這個內侍叫黃保,並非太后十分信任的二者之一,來找葉清溪時也是戰戰兢兢一副害怕的模樣。
「太後知道么?」葉清溪問。
黃保愣了下才說:「皇上讓奴婢來尋葉姑娘過去,娘娘想來是……是不知道的。」
「那別人呢?有沒有人去稟告太后?」葉清溪問道。太后如今可是她的護身符啊,沒有太后在,她都不敢去見皇帝。
「這個……奴婢不知。」黃保道,「葉姑娘,快隨奴婢過去吧,不然晚了皇上該責罰奴婢了!」
葉清溪無法,只得稍作收拾便跟著黃保過去了。昨夜皇帝雖然破門而入,但那之後的樣子似乎還好,至少別再想著掐死她,她就無所謂了,他就算對她惡言惡語不理不睬,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對精神病人還計較什麼?
然而令葉清溪驚訝的是,當她到正殿時,太后竟早已到了,只是這對母子的氣氛看著有些怪。
片刻之前。
得到人稟告的太后並無多少驚訝,只是即刻去了正殿。
皇帝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正殿中,抬眼見太後來了,似乎也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起身略顯疏離地笑了笑:「母后,你來得可真快。」
太後腳步一頓,她對整個乾清宮的掌控,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她忽然想,這時候的洌兒,可是清溪口中的正常時期?
「母后也好幾日沒跟洌兒一道用早膳了,今日便一起用吧。」太后微微一笑,只當沒聽出皇帝語氣中的些許嘲諷。
「那正好,我已讓人去叫了表妹過來,一道用吧。」皇帝笑了笑,面上顯露些許疑惑,「母后,我這表妹究竟是哪家的?怎麼我從未聽過見過?」
太后道:「關係有些遠了,你自然沒見過。」
皇帝道:「表妹如此天真可愛,母后怎麼沒早點接她入宮?既進了宮,便讓她多住些日子吧。」
「她父母雙亡,多住些日子也是無礙的。」太后淡淡道,「只是雖說是陪母后,但總住在這兒也不大方便,過幾日便讓她搬到別的宮殿去吧。」
皇帝眉頭一挑:「母后捨得,兒子也不捨得啊。」
太后驀地看向皇帝,後者卻回以一笑,似乎方才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葉清溪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葉清溪見到太后在場心便一定,便道:「表姑母,表哥。」
二人那稍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因此煙消雲散,皇帝指指身邊的椅子:「表妹,來這兒坐。」
葉清溪心裡一個激靈,看向太后,後者對她微點點頭,她這才慢慢挪過去坐下。
她剛坐好,皇帝便將手肘撐在二人椅子之間的茶几上,寬大的手掌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笑道:「表妹,你猜猜先前我與母后在說些什麼?」
二人間不過只有個小小的茶几,皇帝這動作一做,二人距離便顯得太近了,空氣中彷彿多了絲曖昧的氣息。
然而這是在太後面前啊!這皇帝想幹什麼?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他喜歡自己,他不過是做給太后看的吧。可這種故意在一個女人面前和另一個女人親密引起前者不適的舉動……他還戀母?
各種可能性從葉清溪心中一劃而過,她稍稍向後靠了靠,拉開和皇帝的距離,僵硬地笑道:「我猜不到。」
「你隨便猜,猜錯了我又不會罰你。」皇帝笑道。
我不想猜!
葉清溪求救的目光朝太后望去,後者終於出聲道:「洌兒,先用早膳吧。」
皇帝微低了頭,那張俊秀的臉正好處於太后的視覺盲區,他勾了勾一側的唇,對葉清溪露出一個奇妙的笑容,隨即便收了回去,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就照母后說的做吧。」
早膳早已備好,內侍們一個個端著餐食入內,安靜地擺放在桌上。
三人相繼落座,皇帝坐主位,太后和葉清溪二人一人一邊。好在皇帝用膳時並沒有說話的習慣,席間三人安靜地吃著飯,直到內侍過來撤席,皇帝才忽然開口道:「清溪表妹,一會兒換身輕便的衣裳,我帶你出去走走。」他頓了頓道,「當是賠罪了。」
「清溪不敢。」葉清溪忙道。她偷偷看了眼太后,對於皇帝這種過於主動的行為,她心裡發虛啊。
「之前母后說過,讓我與表妹好好相處,表妹若總是拒絕我,我如何向母后交代。是吧,母后?」皇帝笑道。
太后沉吟片刻道:「洌兒說的也是。昨日下了雨,今日外頭格外清爽,清溪,一會兒你就同洌兒出去走走。」
「……是,表姑母。」葉清溪只得應下。
太後起身道:「清溪,你隨我來,我前兩日叫人做了些你穿的衣裳正好送來了,你來試試。」
葉清溪忙跟皇帝行了禮,皇帝又與太後行禮,隨後她便跟著太后出來了。
直到了東暖閣,太後果真讓人把衣裳拿過來讓葉清溪挑。她見太后不提皇帝主動說要帶她出去的事,想了想自己倒先開了口:「表姑母,清溪有些話想跟您說。」
太后看了她一眼,揮手示意其餘的宮人都退下,才問道:「怎麼了?」
葉清溪苦著臉道:「珍姐,我有些害怕。」
她脖子上的瘀痕還沒完全消掉呢。
太後走過來輕輕撫在葉清溪肩上,嘆道:「苦了你了。只是,這回你且放心,洌兒不會傷你的。你先前不是問我洌兒有沒有正常時期么?我想如今便是他正常的時候。」
見葉清溪還是有些不安,太后想了想道:「我讓翠微陪你一道去吧。」
葉清溪終於稍稍放心道:「那好吧。」
換了身稍顯輕便的衣裳,葉清溪便和翠微一道去尋了皇帝。他同樣換了一身衣裳,黑色騎裝襯得他身姿挺拔,英姿颯爽,再加上他面上淡淡的笑意,不知情之人只會認為他是個出色的皇帝,誰又能想到他精神障礙發作時有多癲狂呢?
「好幾日沒鬆鬆筋骨了,今日便勞累表妹陪我去校場吧。」皇帝笑道。
葉清溪雖然不知道先帝什麼模樣,但想來經過多代的選擇,皇室之人模樣肯定難看不到哪裡去,而太后又是個十分美麗優雅的女子,生出的皇帝自然英俊。這樣英俊的皇帝爽朗地笑著時,便同正常的少年一般無二,極有感染力。
「清溪聽表哥的。」葉清溪點頭道,反正如今有翠微在,她也多了一道保險。只要皇帝一會兒在校場別拿她當靶子就無所謂了,他要真那麼變態,那她就……就逃吧!
校場距離乾清宮不算太遠,就在前朝與後宮相交界的後宮內的一處院子,只簡單地拿圍牆圍了一圈,但除了皇帝,也沒人能來玩。
皇帝讓葉清溪在一旁坐了,自己先去練了一套拳。葉清溪看不出什麼名堂,只是覺得這套拳由他打來還挺好看的,至於是不是花架子她就不清楚了。反正就算是花架子,憑男女體力上的差距他就完全可以輕鬆地壓制住她從而掐死她了。
見皇帝練完拳之後便去一旁的架子上挑選武器,最後選了把弓拿在手裡,葉清溪忙小聲道:「翠微姑姑,一會兒皇上要是準備拿我當靶子,您可要幫我攔著他呀。」
翠微詫異道:「葉姑娘想什麼呢,皇上哪會做那種荒唐事。」
荒唐事他做得還少嗎!
「總之,我的小命便交給姑姑您了。」葉清溪見皇帝沖她招手,只得強打起笑臉走了過去。
「表妹,你在家可曾練過射箭?」皇帝邊調校著弓邊問道。
葉清溪道:「不曾。我在家只是做些女紅罷了。」
皇帝轉頭沖她揚唇一笑:「射箭十分有趣,表妹不會玩未免可惜。」
葉清溪正想說不可惜不可惜我負責幫你鼓掌叫好時,皇帝又眉頭一揚道:「正好今日我便來教教表妹吧。」
葉清溪:「……謝謝表哥,不必了,我學不會的。」
皇帝道:「表妹放心,我有的是耐心。這弓最輕,便是你也拉得開,來,試試。」
葉清溪看看遞到眼前的弓,認命地接過。讓她自己射箭總比當靶子好吧?
她拿著弓試著拉動弦,發覺果然如同皇帝所說,她也差不多能拉滿。
皇帝道:「這是我十歲時用的弓,如今看來給你正好。」
他這算是嘲笑她力氣連小孩子都不如嗎?真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皇帝從箭筒里取出一支箭遞過來:「先試射一箭。」
葉清溪雖換了身相對輕便的衣裳,但畢竟不如騎裝,衣袖並未收緊,在將箭搭在弓上拉開時,她小心翼翼,生怕袖子不慎纏到箭上,把她自己給射了出去——雖說她根本不信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箭能有這樣的威力。
就在葉清溪專心致志防事故時,她忽然覺得身後一燙,皇帝不知何時貼到了她身後,一手握住她握弓臂的手,另一手握住了她拉弦的手,幾乎將她整個人摟在了懷裡。
「腿再分開些……」耳邊是一道輕柔曖昧的聲音,與此同時他的腿在她的小腿內側輕輕一撞,她本就在前的左腿不由自主地再往前挪了挪,險些腿軟直接坐在他腿上。
一時間葉清溪渾身僵硬,心臟跳動得飛快,若不是皇帝握住了她拉弦的手,她手裡的箭早就飛出去了。
嚇、嚇死她了!
而直到此時,皇帝的後半句話才輕飄飄地從他的薄唇里溢出:「否則下盤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