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處境為難

12.處境為難

葉清溪比普通人更容易受驚嚇,特別是她專心致志做某件事時,一點突如其來的聲音都能嚇得她一個哆嗦,更別說如今皇帝這樣過於曖昧的姿勢了。

她手一松便想脫離皇帝的桎梏,可誰知他卻像是看破了她的意圖,握緊她的雙手,低聲笑道:「表妹,站穩了。」

那略帶輕喘的聲音激得葉清溪脊背一陣酥麻,她當然不覺得皇帝是突然看上了她這個表妹因此跟她調情,怕是翠微在這兒,他做給翠微看的,也就是做給太后看。

她忽然哎喲驚呼了一聲,低聲道:「表哥,我似乎抽筋了……」

皇帝微怔,隨即順著葉清溪的話關切道:「哪兒抽了?」

「左腿……」她這回鬆開拉弦的手,皇帝沒再攔她,她忙抬起空出的右手對一旁高聲叫道:「翠微姑姑,你快過來!」

翠微見皇帝和葉清溪如此親密早提起了心,聽到葉清溪叫自己,忙快步走過來。

皇帝面色有一瞬間的陰沉,耳邊被葉清溪突然的高叫聲刺激得扎了一下似的疼,但在翠微走到跟前時,他卻沒有如同翠微所想的把葉清溪交給翠微,反倒當著翠微的面忽然彎腰把葉清溪抱了起來。

葉清溪一聲驚呼,下意識抓住皇帝的衣領,雙眼驀地與皇帝對上。

皇帝低頭看她,聲音溫柔:「表妹不方便走,便讓朕抱你回去吧。」

葉清溪雙眼微微睜大,他話說得彷彿是個情種,可她看得分明,他望著她的雙眸里並無任何柔情蜜意,反倒冷冷的如寒冰似的。

……他這究竟是不是正常期啊?還是說,皇帝的正常期,就是這種表裡不一的性格?

「皇上,這怎麼行呢?讓奴婢扶葉姑娘回去吧!」翠微忙道。

皇帝抬眼一瞥:「朕與表妹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插嘴了?」

翠微面色難看,看了眼一臉寫著「快救救我」的葉清溪,只得隱忍地退到一旁。

皇帝冷哼一聲,抱著葉清溪大踏步往前走,將翠微甩在身後。

葉清溪此刻悔不當初,她不過是想裝抽筋好讓皇帝放過她,沒想到這皇帝竟然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老實說,她真的很想念那個抑鬱期的乖巧皇帝了。

「表妹,你便不要出宮了吧,如此既能陪母后,亦能陪我。」皇帝邊走便低聲笑道。

葉清溪覺得自己很為難。她應該先跟皇帝打好關係,然而皇帝的表現,彷彿是在跟她對著干。他不知道她和太后的關係,做出跟她親密的模樣給太后看究竟為了什麼?她又不好跟他攤牌告訴他是在做無用功,這樣一來她跟皇帝打好關係的目的就無法達成了。

「表哥……我來宮裡陪表姑母一些時日,或長或短,但終究是要出宮的,我有心上人了。」葉清溪故作害羞地說。說完她就繃緊了神經,時刻警惕著皇帝突然鬆手把她丟下去。

「心上人?」皇帝果然腳步一頓,隨即毫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有婚約了?」沒等葉清溪編個答案給他,他便立即道,「有婚約了也無妨,朕是皇帝,朕要的人,誰敢跟朕搶?」

葉清溪:「……」她好想搖著太后的肩膀問問對方,這樣的兒子她究竟是怎麼養出來的哦!

「表哥,你可是在為娶妻的事跟表姑母置氣?」葉清溪故作愁苦狀道,「表姑母也是為你好,想為你挑選一個……啊!」

葉清溪話還沒說完,皇帝忽然鬆了手,好在她的警惕還在,落地時稍稍踉蹌了下便抵住廊柱站穩了腳跟,沒摔得很難看。

只是還沒等她緩過神來,皇帝便緊隨迫近,重重按上她的肩膀,低頭冷冷盯著她:「你懂什麼?」

葉清溪呼吸一滯,背部被迫緊貼廊柱,上頭似乎有些凸起的雕刻花紋,皇帝的力道壓得她脊背生疼,她下意識想逃,可又意識到這或許是個套話的好機會,便鼓起勇氣道:「表哥,我很多事都不懂,可表姑母對錶哥的好,我都看在眼……」

「閉嘴!」皇帝怒斥道。

葉清溪身子一抖,稍稍有些明白過來,皇帝是對她說太后對他好這事有強烈反應?他不覺得太后對他好嗎?莫非太后從前對他做過什麼?

急促的腳步聲從皇帝身後傳來,他閉眼,再睜開,眼裡已經沒了先前蓬勃的怒意,只是低下頭在葉清溪耳邊緩聲道:「表妹,表哥是一時失態,你不會生表哥的氣吧?」

「當、當然不會!」葉清溪慌忙搖頭。

翠微追上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對璧人相依的畫面,皇上嘴角含笑,滿目柔情地看著葉清溪,而後者滿面通紅,似是羞窘得緊。她心裡一緊,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皇帝只當沒看到翠微,不由分說地又一次將葉清溪抱起,她剛叫了聲表哥,想說自己不抽筋了,後者便斜了一眼過來,她只得閉上嘴。

先前葉清溪本就提心弔膽的,被皇帝摔過一回后,她就更是繃緊了全身肌肉,一點都不敢放鬆。皇帝和太后鬥法,結果傷的似乎只有她這個倒霉蛋啊!

皇帝徑直將葉清溪抱回了乾清宮正殿,當太后聞訊趕來時,他正裝腔作勢地蹲在葉清溪跟前捏她的小腿,而拒絕不了的葉清溪只能苦著臉等他演完戲。

「清溪這是受了傷?怎麼不找太醫過來?」太后只當沒見到皇帝的舉動,關切地問道。

皇帝道:「表妹只是抽筋了,朕給揉揉就好,不用找太醫。」

葉清溪急忙補上一句:「我已經好了,多謝表哥。」

「真好了?」皇帝說著忽然重重捏了下,疼得葉清溪差點叫出聲來,但她硬是把驚呼憋了回去,強笑道:「真好了。」

「那便好。」皇帝終於鬆開葉清溪站起身來,看向太后道,「母后,讓表妹傷到了是兒子的不是,兒子的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清溪不會怪你。」太后說了幾句場面話,給翠微使眼色,後者便去扶起葉清溪,「母后先帶她回去歇息了。」

「母后慢走。」他淺淺一笑,又看向葉清溪道,「清溪表妹,好好歇著,不然朕會心疼的。」

葉清溪:「……好的,表哥。」

當東暖閣的外間只剩下葉清溪和太后時,二人難得地陷入了沉默。

葉清溪覺得太后一定還有事沒有跟她說,她如今不得不當了皇帝的治療師,面對患者家屬的隱瞞,自然是十分不爽的,可這隱瞞是不是故意也不好說,她想生氣也有些無力。有些時候是家屬沒有意識到那跟患者病情相關,有些時候是家屬可能隱約知道是自己造成了患者的病情,便下意識地迴避。

「清溪,今日洌兒他……可有對你無禮?」最終還是太后先開了口。翠微將事情都跟她說了,她還是相信葉清溪的,可到底二十年來謹慎慣了,她不得不更小心些。

葉清溪想了想,卻答非所問道:「太后,除了他三歲時的事之外,你有沒有虐待過他?」

拉近關係的「珍姐」也不叫了,此刻葉清溪的神情很嚴肅。

太后先是一怔,隨即面色變得很難看,那是一種被冒犯了的憤怒,可她到底沒有發作,極快地調整了面部表情道:「清溪,你怎麼會這麼問?」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以反問來回答她,她想她大概明白了什麼。

但葉清溪同樣明白,太后對皇帝的母愛也不假。是有什麼隱情,還是如今後悔了要彌補?

葉清溪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必定會戳傷太后,但她不得不說,便避開了眼神接觸,輕聲道:「今天我跟他說,太后也是為了你好,他就很生氣……不,是憤怒。」

太后藏在袖子下的手顫了顫,許久之後才道:「他或許以為我想搶他蕭家江山。」

葉清溪一臉驚訝,她還真從沒有想過皇帝會誤會太后搶江山這個可能,太后把江山搶去有什麼用?唔……武則天那樣的?再一想太后做的那些事,在她這個了解內情的人看來都十分合理,可這裡是古代,在旁人看來肯定就很古怪了!特別是皇帝,太后只有他一個兒子,卻遲遲不給他娶妻讓他親政,他只是有精神障礙又不是傻子,肯定會想多的,甚至很可能會想得更多……

這麼一來太后的表現就說得通了,而她也更明白了太后的難處,「兒砸,母后不給你娶妻是怕你犯病啊,咱們先治好病了再想娶妻親政的事好不好?來,你這個小表妹醫術高明,肯定能治好你腦袋的病」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出來,真要說出來皇帝也不可能信的!

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太后如果不是穿越女,不是對精神障礙一知半解,大概也不會面臨如今的困境了。

葉清溪自然相信太后並沒有篡位的念頭,不然也不會求她留下給皇帝治病了,可皇帝不信也是白搭。她本來只覺得自己處境為難,如今看來太后也好不了多少。

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葉清溪只得轉移了話題:「那他這兩天故意對我表現得過於親密的原因……」

太后終於沒再隱瞞:「許是為了激我除掉你。」

葉清溪一臉震驚:「……除掉?!」她幹什麼了啊就要除掉她!

「至今我都沒讓他碰宮女,歲數太小了便沉溺女色對身體不好,」太后嘆道,「我還曾對他說過,勾引帝王沉溺女色之人,該死。」

葉清溪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他是想讓您以為他沉溺了我這個女色,讓您殺了我?」

太后輕輕點頭:「大約如此。」

葉清溪:「……」這什麼人啊!暴君!她本以為他就瘋的時候殘暴一點,沒想到看著不瘋的時候一樣殘暴,不過是有心機的殘暴!她跟他什麼仇什麼怨,對他來說她不過就是個路人甲而已啊!

……等等,她對他來說確實只是個路人甲而已,他那麼做不是針對她,換個人來也是如此,他針對的人只是太后而已。他以為她是太后的遠房侄女,以為太后把她接進宮就是喜歡她,所以就……很享受看到太后見遠房侄女對自己的背叛和不得不除掉自己遠房侄女的痛苦?這麼說起來,他先前還跟她說過幾次什麼妃子不妃子的,那時候就是為了試探么?那再等一下,他的行為前後如此一致,莫非他是裝瘋賣傻?

葉清溪正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時,卻聽太后道:「清溪,我記得……心理諮詢師是有自己的職業道德的吧?說是不能愛上自己的患者?」

葉清溪驀地抬頭望去,太后目光里只有好奇,但她卻陡然明白了太后的顧慮與試探,她忙鄭重地點頭道:「是的。因為在心理諮詢的情境下,心理諮詢師與患者不是完全平等的關係,患者很容易對心理諮詢師產生移情作用。」她說著又故意俏皮地笑了笑,「雖然我已經放棄回現代去了,但我從沒想過在這個時代結婚生子。」

太后拍拍葉清溪的手,面上露出安撫寬慰的笑意:「等洌兒的病好些了,我便賜你個郡主噹噹,這天下任你去,總好過困在一方宅院里。」

葉清溪怔怔點頭,太后最後這話,想來是真心的感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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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有病要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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