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十(1)

《牟氏莊園》十(1)

料理完乞丐的事,姜振幗就派孫管家到縣城內四處打聽,尋找上等的私塾先生。幾日後,孫管家告訴姜振幗,有一個姓牟的先生,住在鄉下,是牟氏家族的後裔,祖上因為敗了家業,成為自耕農,日子一代不如一代。牟先生的父母為了再振家業,把牟先生從小就送到外面讀書,到後來母親生病死了,父親依然不許兒子斷了學業。為湊學費,當父親的每年都要把僅有的一點土地,割捨掉一塊賣了。等到把牟先生送去北平讀書,當父親的也把家中最後一點兒薄地賣盡,喝葯死去,在閻王地府那邊,靜聽兒子學成后的佳音。這牟先生原來並不知道家中的情形,以為自己的學費,都是父親土地里刨出來的。直到父親去了,他趕回來料理喪事,才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一切,他本該好好讀書去,了卻父母心愿,不想他卻受了意外的刺傷,心灰意冷,無心轉回去讀書了,於是就在當地做了私塾先生,一晃已經七八年了。這當中也有給他說親的,他卻總搖頭,似乎要獨身一生。孫管家說:「這人一肚子的墨水,就是不像正常人,怪怪的。」姜振幗似乎被牟先生父母的那種精神感動了,說道:「那一對爹娘,倒是有些志向,你把這個牟先生帶過來看一看。」莊園內選擇當差的,牟家的主人都要親自過目,哪怕是一個雜工。這私塾先生,關係到牟衍堃的品行和成長,極為重要,姜振幗自然不會馬虎。牟先生三十四五歲的樣子,相貌清爽,少言語,氣質不俗,只是面容中掩藏了些許憂傷。姜振幗問了幾個問題,牟先生回答得體。她就點了點頭,對孫管家說:「就讓牟先生留下,跟你們賬房先生一起用飯,年薪四百吊。」轉頭又看著牟先生問:「你看合適嗎?」牟先生不驚不喜,答道:「四百吊多了些,三百吊就不少了,我無家眷,多了無用。」姜振幗聽了一驚,還有嫌錢多了的呀?果然是怪怪的一個人。她忍住自己的驚訝,突然板著臉說:「我給你這麼多錢,不是白付給你的,你要把小少爺管教好,可不要帶他走了歪路。」「做先生的,不拿錢,也會身體力行,品德為先。」「好吧,咱們走著看。年薪就這樣定了,你現無家眷,以後總會有的。」「謝謝少奶奶了,就三百吊吧。」牟先生依舊堅持著,倒讓姜振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孫管家惱怒地說:「真不識抬舉,少奶奶看重你,你倒來勁兒了……」「不許對牟先生這樣說話。好,牟先生,就先依你,以後覺得年薪低了,可以再找我。」姜振幗做出一個手勢,讓管家帶牟先生出去了。牟先生走出屋子的時候,她瞥了一眼牟先生的後背,覺得他的後背,似乎很厚重。她好半天愣在那裡,咂摸著眼前消失的後背。日新堂的私塾,就設在少爺樓後面,在最後一排群房的一側,那裡有一棟兩層樓的偏房。牟先生的學生只有小少爺牟衍堃。牟衍淑還小,就暫時留在少爺樓內,由少奶奶親自教一些《女兒經》之類的東西。小少爺學的是《三字經》《百家姓》,還有四書五經之類的必學課程。姜振幗讓下人把私塾收拾得很講究,給牟先生準備了戒尺,要求他對小少爺嚴厲管教,每日讀書識字要有定數,完不成當日數量,小少爺不得就寢。閑下來的時候,姜振幗就去了私塾,聽牟先生給小少爺牟衍堃講課。牟先生看到她上了樓,走進教室,並不太在意,依舊平靜地講自己的課。她也就坐在一邊,卻常常一坐就是一節課。牟先生講課的聲音,抑揚頓挫,帶有磁性,很好聽的。他領著牟衍堃讀《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她坐在那裡,心裡也跟著讀。對於牟先生,「奴才」兩個字她就叫不出口了,而牟先生也確實沒有奴才相。一日,牟衍堃聽課的時候打了瞌睡,牟先生讓他站起來聽課,他卻耍橫,不肯起來。先生就走上前,用戒尺打了他的手掌。這可把他的小少爺脾氣打出來了,他抓起書桌上的朱紅算盤,砸向了牟先生。他畢竟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不太懂得尊重先生。姜振幗得知后,讓牟先生把牟衍堃帶到了老爺樓的祖宗畫像前,動用了家法。她把七歲的一個孩子,狠勁兒摁在香壇前磕了頭,然後用戒尺狠抽他的手心,一直把牟衍堃打得手心開裂了,滲出了紫紅的血。牟衍堃哭喊著求饒,幾乎昏厥過去。牟先生幾次上前制止,都被姜振幗喝住。她鐵著臉對牟衍堃說:「記住了我的兒,讀不好書,我就饒不了你。咱們牟家的將來,是要靠你來支撐的。」然後又對牟先生說:「以後管教小少爺,不能敷衍了事,要狠一點兒,照著我的樣子做。」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容易讓牟先生想起自己死去的父母當年的心愿,但現在他卻只是一個私塾先生。世上的事情,常常並不按照人的意願去展開。牟先生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少奶奶,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嘴。即便說了,少奶奶也不會明白的。總要到了那一天,一切都到了盡頭,看到了事情的根源,才會醒悟。姜振幗把戒尺又交到了牟先生手裡,獨自離開了祖宗的祭祀堂。丫環和老媽子,這才七手八腳地圍上去伺候牟衍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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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最大地主家族的興衰:牟氏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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