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一(3)
翠翠剛出屋,牟宗升就湊近了李太太面前,揮舞了一下長桿煙袋,說:「真的死了!」李太太說:「死了,不正遂了你的心,還磨蹭啥,不快過去?」「不慌,你先過去,等到那幾家的爺們都去了,你讓小六回來告訴我。」「要等到別人都到齊了再去?應該早去才對,你是他的親叔叔。」「哼,過不了多久,我讓那小妖精伺候你!」李太太挖了牟宗升一眼,知道他說的小妖精是少奶奶姜振幗,就說,你是想讓她伺候你吧?說著已經下了炕,吩咐丫環小六跟隨自己,急急地去了日新堂。李太太走後,牟宗升也就真的在想,牟金吹燈拔蠟了,姜振幗這樣鮮亮的女人,從此就要閑置起來了,真是很浪費。想到這,牟宗升的心裡還是隱隱地升起莫名的煩躁,身上的一些毛孔竟然開始膨脹起來。面對著姜振幗這種女人,男人的身體深處很容易發出一些喊叫,或者說歡唱。曾有傳說,牟宗升的哥哥,也就是姜振幗的公爹牟宗臣,也曾再三從她身上偷眼。太太魯氏覺察后,對自家的老爺不敢訓斥辱罵,於是就在姜振幗身上發泄憤怒。姜振幗剛過門那些日子,因為夜裡跟牟金沒完沒了地快樂,早晨常常起得晚,誤了去魯太太房間請安,魯太太就借題發揮地說:「那東西能當飯吃嗎?也不怕撐著你!」又說:「我們是什麼人家?你們可別弄出動靜來,要是你們辱了祖宗,我就撞死在你們身上!」坐在一邊的牟宗臣就皺皺眉頭,知道太太這些話是要塞進他耳朵的,他就不敢去看兒媳的眼睛,乾咳幾聲,把眼睛移到別處。而姜振幗呢,總是紅著臉垂了頭,眼裡噙著淚水,把當兒媳應受的委屈憋在心裡,一聲不吭。公爹看了,就更傷心。有幾次,姜振幗給他端來洗腳水的時候,他一邊搓揉著腳丫子,一邊想安慰她幾句,卻擔心魯太太聽到了,在整個莊園吵鬧開,丟了他這個老爺的臉面。就這樣,他每天看著姜振幗在自己身前身後走動,卻不能觸摸甚至不能多看幾眼,自然感到委屈和壓抑,性情終日憂鬱寡歡,熬過三四個年頭后害了病,不停地咳嗽,瘦成了一把骨頭,慢慢地合上了眼睛,不再受眼前那一團深不見底的溫柔煎熬了。00牟宗臣的死究竟與姜振幗有多大關係,其實是一個謎,只有他本人知道。眼下的牟宗升,對姜振幗也只是偶然想想,並不朝深處走。另一個人就不同了,想她想得很苦,恨不得把她連骨頭嚼碎了,咽進肚子里。這個人是她的四叔,東來福臨時的當家人牟宗昊。有一天他去她屋裡,趁四下沒人,竟去捏了她白皙的手,結果吃了一口唾沫,還有一笤帚狠打。翠翠去的第二家就是東來福。牟宗昊比二爺牟宗升小三歲,在整個家族排行老四,人稱四爺。他瘦瘦的一副身子板兒,臉總是陰沉著,不多話,一副很嚴厲的樣子,喜歡戴一副小眼鏡。他是牟家幾個老爺中,唯一讀過書的人,曾在濟南府的政法學校專攻法律,也是棲霞境內第一法學專家。看起來文文弱弱,其實他比二爺牟宗升還壞得多。二爺那點壞,都寫在臉上,一看就是個驕橫霸道的人;他卻是藏在心裡,骨子裡壞,喜歡玩弄計謀,喜歡看別人在他的計謀中掙扎。許多事情他並不出面,而是讓二爺去衝鋒陷陣,他只是幕後操縱,這就是讀書人的壞。窮人們對法律既陌生又懼怕,常常把他那副陰暗的臉當成了法律,或者五花大綁,或者什麼刑具,遠遠地就要躲著他走路。牟宗昊雖然精明,他的太太陳氏卻沒一點兒心眼,屬於傻大黑粗的一類,經常壞了他的事。他就罵太太是豬腦子,只知道吃飯睡覺拉屎放屁,別的就沒了。得到翠翠來報,牟宗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心裡卻一陣亢奮,那樣子好像姜振幗變成了路邊沒人採摘的桃子,他隨時都可以咬上一口了。牟宗昊住在東來福的老爺樓內,讓嫂子趙太太和侄子牟銀住在少爺樓內,這很不合常理。他的哥哥牟宗貴早逝后,留下了侄子牟銀。勤儉耐勞的太太趙氏拉扯著牟銀,孩子在牟宗昊的淫威籠罩下長大了,母子忍受了牟宗昊許多欺凌。去年,剛剛二十一歲的牟銀就娶了掖縣欒大地主的女兒欒燕為妻,雖單獨支撐門戶,卻仍沒有擺脫叔叔的牽制,土地和錢財都由牟宗昊掌管。按照祖訓,牟銀結婚後,牟宗昊應該把當家的權力交給已經成人的牟銀,但他卻遲遲不提此事。趙太太在牟銀結婚後,就什麼都不問了,深居簡出,燒香拜佛,以求清心寡欲地了卻殘餘的黑白時光。由於牟銀的命運與牟金很相似,同病相憐,於是牟銀看到翠翠跪地哭泣的時候,他的淚水也就流出來了,哽咽著說了一句:「牟金哥哥哎——」欒燕上前拽了他一把,說要哭到了那裡再哭,這兒哭得不是地方,趕緊過去幫嫂子打理事情,到了這份兒上了,怕是看熱鬧瞅光景的人多。欒燕的話,可謂入木三分,這時節莊園內的老爺,確實多是看熱鬧的。牟銀聽了欒燕的話,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跑出了屋子。老爺樓的牟宗昊,卻在翠翠走後,急不可耐地把太太陳氏朝土炕上推。因為陳太太很胖,又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高漲,也就不願配合,讓他手推肩扛折騰了很長時間,才成交了。牟宗昊搓揉著陳太太肥胖的身子時,腦子裡全是姜振幗的影子,他甚至感受到守寡了的少奶奶,因為多日不親近男人,那身子竟格外有了磁力,幾乎要將他的身子整個吸了進去,他就痛快地叫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