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都蝶引能猜他的想法,便應了聲是。
實際上是她原本也想要尋她們,可聽著說書人說書聽得出神了,才會沒發現有人進門。張氏聽完,暗鬆了口氣,擺著笑臉道:「這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嗎?那男子說不準是走錯房的,而且酒樓失火,蝶引也平安逃出來,什麼事都沒發生,不是?」
「我問你,既然蝶引說你們母女倆在廊道上聽說書,可為何你倆卻先回府,將蝶引獨自丟在酒樓?」斐有隆板著臉,渾身都是武官特有的肅殺氣息。
張氏暗自鎮定,拉著斐潔的手,不讓她多說多錯,這才解釋道:「老爺,那是因為潔兒身體不適,我是打算先送潔兒回府,再差人去接蝶引的,怎會教人誤以為是將她丟在酒樓,究竟是誰在胡亂造謠?」
斐有隆冷鷙地瞅著她半晌,最終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澈兒,把人押出來。」張氏不解地瞧兒子走到書房后的小暖房裡,不一會便揪出一個男人,那男人臉色青白交錯,身子還不住地抖著。
張氏見狀,臉色瞬間慘白。
「你,告訴本都督,究竟是誰要你上酒樓雅房企圖輕薄本都督的外甥女,但凡有一句虛言,本都督會讓你明白在邊境時,本都督是如何執軍法帶兵!」
那男子聞言,整個人都跪伏在地,簌敕發抖。「小的……小的姓羅,家中行三,是在都督府里當差的羅嬤嬤之子。」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企圖染指表姑娘!」張氏隨即出言斥喝。「來人,將羅嬤嬤給我押來,我要好好問個明白!」
「婆母,媳婦這就幫你把人給押來了。」後頭傳來劉氏特有的軟膩聲嗓。
張氏一回頭,就見劉氏領著幾個人走來,細看後頭那幾人,竟是粗使丫鬟押著兩個婆子,一個是羅嬤嬤,一個則是她的陪房許嬤嬤,教她不由沉著臉瞪著這向來恭順的媳婦。
「你這是在做什麼?押了羅嬤嬤,還押了許嬤嬤……造反了?」張氏嗓音尖銳了起來。
劉氏笑得溫嫻,目光越過她,瞅了夫君一眼,再朝斐有隆福了福身。「公爹,媳婦方才聽聞了事,正想過來關照表妹,半路上卻適巧瞧見許嬤嬤不知怎地竟要羅嬤嬤趕緊離開,正覺得古怪之餘,又聽見許嬤嬤對著羅嬤嬤說什麼東窗事發了,要麼走,要麼就得擔起罪來,橫豎就是別牽連主子。媳婦覺得這話實在是太驚悚,便讓粗使丫鬟將兩個嬤嬤帶過來,讓婆母好生問問。」
劉氏說起話來有條有理,隻字不提是她差人守株待兔再一網打盡的。
雖然她不清楚為何公爹會為了表妹而親審婆母,但至少她知道趁著今兒個給婆母狠狠一擊,往後自然不敢再對錶妹下手,表妹會因而欠她一份情,而她說不準也能趁這機會主持中饋呢。
「素娘,你倒是問問你身邊的婆子到底在私議什麼,到底是什麼事東窗事發要羅嬤嬤擔罪,別牽連主子?」斐有隆聲沉如鍾,已是怒不可遏。
張氏抿住嘴,直瞪著許嬤嬤和羅嬤嬤,等著她們替自己解套,豈料兩個人卻懾於斐有隆的威儀,一時張口結舌,不知該作何辯解,而當羅嬤嬤瞧見自己的兒子已經跪伏在地,腦袋更是空白了。
「素娘,既然你不問,那就讓我親審。」斐有隆頓了下,道:「澈兒,讓侍衛入內,我要用軍法,將羅三、羅婆子和許婆子一併押下,一百個軍板!」
三人聽見一百個軍板,霎時腿都軟了。
那軍板可是實心板,板面又寬,要真是往身上打,尋常男人都捱不住十下,更遑論一百下了!
「老爺,是夫人要老奴找個男人壞了表姑娘清白,老奴心想肥水不落外人田,才會找兒子前去,心想要是事成,等於得了個白凈的標緻姑娘當媳婦……這都是夫人支使的,否則老奴豈敢起噁心!」羅嬤嬤聲淚倶下地高喊著。
張氏身子晃了下,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老爺,別聽她胡說,她是幾日前犯了錯,遭我責罵后才尋在這當頭報復,分明是她的兒子對蝶引起了色心,才會尾隨咱們上酒樓,這其間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老爺,你要相信我。」張氏回頭時已淚流滿面,悲戚得教人不舍。
「老爺,老奴那兒還有夫人給的一百兩銀票,老奴可以馬上取來作證!」羅嬤嬤生怕性命不保,尖聲喊著。「還有,剛才夫人要許嬤嬤知會老奴要麼趕緊離開,要麼就是擔罪,事後會再給老奴一百兩的。」
「你含血噴人!」
「住口!」斐有隆怒斥著,抽出了腰間配劍,大步走到許嬤嬤面前。「我問你,羅婆子所言是否屬實?」
許嬤嬤一見那閃動青光的長劍指著自己,不禁顫巍巍地道:「屬實……全都屬實,老奴只是傳話,老奴什麼都不知道。」
斐有隆驀地回頭怒瞪張氏。「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張氏淚如雨下,不敢相信這一計竟將自己給打進深淵,怎麼也原諒不了都蝶引,今日要不是因為她,她犯得著出此狠招?
劉氏見狀,走向前將都蝶引拉起,順手撣了撣她裙上的污塵,擋住了張氏惡毒的目光。斐有隆惱火地將長劍一擲。「荒唐、胡塗!我千交代萬叮嚀,你卻是背道而行,今兒個要不是一場大火將這醜事給掩住了,一旦鬧到眾人皆知,你可知道會有什麼下場?你非但逼死了蝶引,也一併逼死了我!好讓御史可以參我一筆治宅不寧!咱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怎麼你如此不安分,反倒要將我往死里整!」
張氏聞言,才驚覺自己行事衝動,沒想到這事也會將他牽連在內……「老爺,我……」
她愧疚不巳,哪怕再想除去都蝶引,都不該因而牽累老爺。
「爹,你別罵娘,娘都是為了我好,而且說到底都是爹不好,要不是爹過分關注都蝶引,今兒個也不會有這些事!」斐潔緊抱著垂淚不語的張氏。「我才是都督府的千金,她什麼都不是,她不該待在這裡的!」
斐有隆虎目怒瞠著,直指著斐潔。「瞧瞧,你把女兒寵成什麼模樣了!來人,將小姐押回房,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門一步!還有,從今天開始,素娘,你交出中饋,由媳婦執掌,你……進家廟抄寫佛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回來。」
「老爺……」張氏愕然的輕揪著他的衣袖,卻被他揮開了手。
「全都帶下去!」斐有隆一吼,守在書房外頭的丫鬟婆子隨即入內,將張氏和斐潔都給帶走。
都蝶引看著母女被扯開的情景,眉頭微攏著,但她卻無法替她倆求情,只因一旦她心軟,只會替自己引來更大的災厄,況且怕是她們也不稀罕她求情。
「蝶引,都是舅舅不好,讓你委屈了。」斐有隆粗啞著嗓道歉。
都蝶引搖了搖頭。「舅舅,是我不好,還是讓我回送日城吧,回到都家族人那邊,我會求他們讓我進宗祠抄寫心經,替族人們祈福。」說到底,如果不是她,斐潔不會視她為眼中釘,張氏更不會為了替斐潔出一口氣而行差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