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走失在1890(八)
凱。
凱是誰。
凱是個總是以微微嚴肅的微笑端坐在他的憂傷里的女子。
他的記憶里凱總是在一個比他高一點點的位置上,黑色衣服。凱搖頭,說不行。凱一直搖頭,她說著,不行不行。
我看到凱的照片的時候想到了月色。葵花們是不怎麼喜歡月色的。葵花崇拜的是太陽和有密度的實心的光。可是這無法妨礙月光依舊是美麗的意象。
凱仍舊是迷人的女子。帶著月光一樣空心的笑,是一個誰都不忍心戳破的假象。
她對著文森特一再搖頭。她掉身走了。她聽不見身後這個男人的散落了一地的激情。
一個妓女。文森特和她說話。
文森特看著這個懷孕的憂愁簡單明了的妓女。他覺得她真實。她不是月光的那場假象。她不抒情不寫意可是她很真實。他看到山坡上的葵花凋敗了或者離開了。他看到凱美好的背影。看到整個世界落下大霧。他終於覺得沒有什麼比真實更加重要了。他把小火苗狀的激情交到她的掌心裡。
那是不能合攏的掌心啊。無力的滑落的激情掉下去,文森特愕然。
另外的畫家。才華橫溢。他來到文森特的小房間。他真明亮呀。他明亮得使文森特看到他自己的小房間灼灼生輝,可是他自己卻睜不開眼睛了。他被他的明亮牽住了。不能動,不再自由了。
他想和這個偉大的人一起工作吃飯睡覺。他想沿著他的步伐規範自己。因為他喜歡這個畫家的明亮生活。他想留下這個路經他生活的畫家。他甚至重新粉刷了他們的房間。黃色,像從前我的樣子。可是明亮的人總是在挑釁。明亮的人嘲笑了他的生活嗎鄙視了他的藝術嗎。
爭執。暴跳。下大雨。兩個男人被藝術牽著撕打起來。那個明亮的偉大的人怎麼失去了和藹的嘴角了呢。兇器兇器。指向了誰又傷害了誰呢。明亮的人逃走了。黃色小房間又暗淡下來。血流如注。文森特捧著他身體的那一小部分。它們分隔了。他憤怒,連屬於他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都在離開他。
他是一個十字路口。很多人在他的身上過去,他自己也分裂向四方,不再交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