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歸鄉
三日月宗近與燭台切光忠很快商議好了一切。
「讓主君去執行任務。——在長谷部君離開本丸前,主君都別回到本丸來。」三日月對燭台切道,「一期一振的話,則讓葯研送到本丸外去躲一躲。」
「那,陪主君出陣的人選呢?」燭台切又問,「離開的太多,壓切長谷部會懷疑。而且,原本順服於主君的人也並不多。」
——其中還有一部分心懷鬼胎,比如鶴丸國永。
三日月沉思一會兒,翻開付喪神名錄,指尖在薄薄書頁上掠過一個個名字。最終,他用手指圈了兩個名字:「就讓鶴丸國永與亂藤四郎陪主君出陣吧。葯研說,亂對主君似乎是很溫馴的。」
燭台切楞了一下。
——鶴丸?!
這絕對不可以。如果讓鶴丸陪主君一道出陣,恐怕主君會是懷著孩子回來的!
「鶴丸近來才捉弄過主君,恐怕有所不妥。」燭台切對三日月道,「上次,他當著我的面把沾滿泥巴的袖口往主君臉上抹,嚇得主君瑟瑟發抖。對了,那一天的鶴丸負責馬廄,我甚至懷疑他袖口上的不是泥巴,而是……」
「……啊。」三日月露出微微頭疼的神情。他落在書頁上的手指,又向下移了。
「請大俱利伽羅去吧。」燭台切想到大俱利對阿定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覺得很有安全感,「小伽羅一向來面冷心熱,又是個負責的男人。」
時間已然不多了,沒空在這種問題上深究。三日月合上名錄,點頭道:「那就這樣決定了,你去通知亂藤四郎與大俱利伽羅這二位吧。葯研那裡,也去支會一聲,讓他趕緊帶著一期一振離開,萬萬不可讓長谷部發現,這個本丸里出現了新的付喪神。」
燭台切領命了。
時間倉促,次日天還未亮,阿定就被燭台切從夢中喚醒了。她揉著眼睛起身,卻看到燭台切十分關切地跪在她枕邊,誠懇道:「主君,歷史需要您的保護!您要是再不伸出援手,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就要就此毀滅了啊!」
阿定瞬間被嚇清醒了。
「什、什麼?!」阿定結結巴巴地詢問,「出了什麼事嗎?三日月殿誤食鈴蘭了嗎?」
「非也。」燭台切一臉沉痛,「雖然三日月殿昨天才剛剛拒絕過您完成任務的請求,但事態非常,我不得不厚著臉皮這樣說——您再不去保護歷史,世界就要毀滅了。所以三日月殿改變主意了,他希望您能前去擊退時間溯行軍,並帶回那些離開本丸的暗墮付喪神們。」
說罷,燭台切捧起旁邊的一個包裹,說:「您看,我連行李都給您打點好了,就等您起床出發了!」
阿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守、守護歷史是嗎?我這就起來!」阿定被委以重任,不敢有所拖延,立刻飛快地爬起來穿衣洗漱。她聽燭台切說的焦急,一路都是小跑著的。
趁著她洗漱,燭台切向她介紹這次任務的目的地。
與上次任務不同,這一回阿定要去往的時代是后鳥羽天皇在位的元歷二年。正是在這一年,平、源二族的戰爭漸近了尾聲;繁華旖旎、瑰麗夢幻的平安時代亦走到了它的結局處。
此前的數十年裡,武士的權利漸漸與公卿貴族並駕齊驅。以京城六波羅府邸為發源,武士起家的平氏一族權傾朝堂、滿門青雲。那輝煌富貴的程度,簡直與唐明皇封賜楊妃的兄弟姊妹一般誇張。
平氏一族驕奢放縱,幾乎凌駕於天子的威嚴之上。十數年的積怨之下,終於招來了另一武士門閥——源氏的不滿。源氏奉后鳥羽天皇之命,討伐平氏一族,並最終將平氏趕出了京都,令其不得不龜縮於南方的屋島之中。
「雖然不知道時間溯行軍想要做什麼,但只要他們出現了,將其擊殺,一切就能迎刃而解。」燭台切對阿定解釋道,「有您在的時候,溯行軍會優先選擇以您為目標,所以,請務必確保自己的安全。」
阿定點頭。
「除了擊退溯行軍外,三日月殿還希望您能將另外幾位付喪神也帶回本丸來。」燭台切鄭重交代道,「第一位是髭切,他的主人是奉命討伐平氏的源氏之長,源賴朝。」
阿定點頭再點頭。
「第二位是膝丸——在元歷二年的他,還應該被稱作『薄綠』。」提到這個風雅的名字,燭台切竟然有些想笑,「他的主人是源賴朝的弟弟,源義經。」
阿定猶豫了一下,又開始連環搗蒜點頭。
「還有第三位……」燭台切繼續道。
「第三位?」阿定小小地吃驚了一下,「我真的能完成這麼多的任務嗎?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會努力的,只要是三日月殿和燭台切大人給我的任務,我就會拼了命的完成。」
——但說實話,她真的很擔心自己能否完成。最近才剛能勉強讀簡單文本的自己,恐怕根本不足以應付那麼大的場面……
燭台切笑了笑,道:「是,還有第三位。說來,還是一位令人敬重的老祖宗呢。他之名諱乃是『小烏丸』,沒有確切的主人,是平氏一族代代供奉的傳族寶刀。」
「……是、是。」阿定的聲音顫顫的。
「三日月殿也明白這次任務十分困難,所以我才會說『主君不伸出援手的話、世界就要毀滅了』。畢竟,有三位付喪神正無所事事地在歷史中嬉戲遊玩呢。」燭台切煞有介事地對阿定說,「因為任務艱難,所以請您不必心急。在完成任務之前,都不用回到本丸來。」
燭台切說罷,在心底小小補充了一句:啊,主君恐怕是一輩子都完不成這個任務了。那三個付喪神,可真是一位比一位要麻煩啊。
阿定行了個大禮,鄭重道:「雖然我只是一個一無所長的小侍女,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去完成三日月殿下達的任務的!」
她這副恭敬的樣子,反而讓燭台切想笑。
「這一次也請了兩位付喪神陪同您一起出陣。因為時間緊迫,所以三日月殿親自說服了他二人——」燭台切朝門外張望一眼,說,「小伽羅,亂,進來吧。」
亂藤四郎如一隻小黃雀一般,蹦蹦跳跳地沖了進來。
「主君——一起出去玩嗎?要是一起亂舞的話,那一定很有趣吧……」亂撲到了阿定的身旁,摟著她的手臂蹭了蹭,露出活潑可愛的笑容,「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主君的。」
大俱利伽羅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抱臂而立,不發一言,也沒有向阿定打招呼的意願。反而是阿定被他冰冷的目光嚇了一跳,連忙朝他問好:「大人,日安。」
一切準備完畢,阿定即將要離開本丸。
在離開之前,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趁著燭台切不注意,她走到走廊邊,對著空氣悄聲說道:「吶——我要離開本丸了,去元歷二年了。如果還要找我的話,不要走錯了喔。」
她是在對那追尋著她的時間溯行軍說話。
說罷,她彎下了腰。她本想去摘開的正盛的白鈴蘭,但猶豫了一番,還是捨不得將其硬生生摘離枝頭,便改為撿起飄落在地上的鈴蘭,仔細地盛裝在自己的手帕里。
「就算喜歡鈴蘭,也不能吃掉啊,這是有毒的。」阿定用手撥開雜草,把包裹著鈴蘭的手帕放置在廊柱的角落處,「這個就送給你吧。雖然只是在地上撿的……」
「主君,準備好了嗎?」燭台切來催促她。
「這就來了,燭台切大人。」阿定彎腰行禮,匆匆地朝台階上跑去。
空氣中似乎隱隱出現了一道黑煙。
可總有付喪神在附近往來忙碌,那縷黑色的煙氣很快消弭不見了。
在三日月和燭台切的準備下,阿定很快就出發前往了元歷二年。目送主君離去后,三日月宗近掃視著周圍的付喪神們,道:「快點準備起來,長谷部君今日傍晚就會回來了。」
「那傢伙……」加州清光撇撇嘴,撩起了袖口,「沒辦法。我和大和守負責去收拾主君的房間吧。燭台切先生也來幫忙。」
「好。」三日月點頭,又望向葯研,「葯研,記得把一期一振藏好。」
「是。」葯研點頭。
一陣囑咐后,本丸里瞬時就忙碌了起來。所有的付喪神都在忙著消除審神者存在過的痕迹。加州與大和守更是幾乎要將阿定的房間搬空了。
「女孩子的衣服可怎麼辦啊!」加州一臉煩悶地托舉著女式和服,「這是當初三日月殿特地叮囑我們準備的。現在該藏到哪裡去呢?」
「沒辦法了。」燭台切露出沉痛的表情,「犧牲一下亂藤四郎吧。就放到亂的房間里去,說是他去現世的時候買的。葯研,原諒我們……」
加州跟著一起說:「葯研,原諒我吧,這是最後一次了。」
大和守安定:……
你們是不是走錯片場了!!
「這是主君的鏡子嗎?」大和守趴在阿定的鏡子前,眨眨眼,盯著鏡中的自己,「主君平常就是這樣梳頭的嗎?」
「是。」燭台切說,「三日月殿和主君說過一次『鏡可鑒人』,主君就記在心上……等等!大和守你在幹嘛!」
大和守挪開了在臉上蹭來蹭去的鏡子,說道:「這樣就能感受到主君的溫度了呢!」
燭台切:……
快停止你的○○行為!!
三個人一番打掃,將主君的房間恢復為無人居住的模樣。為了讓室內有久未通風的霉潮味,燭台切甚至還搬來了倉庫里的陳年舊箱匣來擴散味道。一番忙碌下,阿定的痕迹便從房間里徹底消失了。
「對了,大和守,你想好怎麼應對長谷部的借口了吧。」燭台切詢問道,「你也知道長谷部的性格——要是知道新的審神者來了,他肯定會忍不住做出過激行為的。」
「當然。」大和守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我就說是『沖田先生竟然愛上了一個女人,我萬念俱灰,心裡難受,覺得不如回本丸來,眼不見為凈』。」
加州清光:……
沖田先生知道了會氣死的吧!!
***
本丸之外。
午後的田壟上,葯研藤四郎帶著一期一振穿行過細細的小徑。
四下一片清靜,碧綠的山林連綿無窮。幾點白色飛鳥掠過碧藍天宇,沒入雲層之間。
「葯研,這真的是……主君的命令嗎?」一期一振擦了下額頭薄汗,望著四周無垠的原野,聲音透著一分質疑,「什麼都不做,只是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這未免太奇怪了。」
葯研側過頭,不敢去正對兄長的目光,只是低聲說道:「……就算留在本丸里,也無事可做,一期哥不如去外面散散心。」
「現在可不是散心的時候啊。」一期一振流露出微慮神情。
葯研並不回答,只是帶著一期繼續向前走去。
一期一振注視著葯研的背影,覺得他沉默得不像樣。一期印象中的葯研,雖也是成熟穩重不輸於自己的,但卻不會如此沉默。
在本丸之中的五虎退吉光與亂藤四郎,也有一些不對勁。
五虎退有時候安靜內斂的太過,幾乎如同空氣一般,還總是將自己藏起來。而亂則像是有兩幅面孔似的,有時候掛著宛如大人一般的表情,可下一瞬又能切換成孩子氣的可憐巴巴或是活潑愛笑。
弟弟們全都和印象之中不同了。
「葯研,我們出來的時候,本丸里亂糟糟的,大家是在忙什麼呢?」一期詢問道,「我聽鶴丸說是『壓切長谷部要回來』什麼的……還有人把主君的衣服往亂的房間里藏,這是為什麼?」
葯研在心底暗惱了一下:這個鶴!嘴巴有點大啊。
一期一振的腳步漸漸停下了。
「葯研,實話告訴我吧。」一期說,「這個本丸的付喪神,是不是受到了暗墮的影響?」
葯研愣住了。
半晌后,葯研嘆了口氣,低聲說:「原來一期哥發現了啊。」
「我也好,亂也好,還是三日月殿他們也好,或多或少都有了暗墮的趨向——只是,不太明顯罷了。」葯研說。
一期一振愣住了。
原野上的風吹得樹葉嘩然作響,滿地皆是亂舞的落葉。
「是嗎……」一期一振垂下眼帘,說,「確實有所察覺,但一直不敢相信你們遭此厄運。」
「算不得什麼厄運吧,只是發現了付喪神也有另外的存活方式罷了。」葯研垂著頭,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用受到主君約束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就漸漸有了多餘的『貪心』。再之後,就變不回從前那忠誠於審神者的付喪神了。」
前任主君的惡毒,令所有的付喪神們都厭惡了被約束的感覺。他們不想再次被人操控玩弄於掌心——這正是所謂的「私心」。
「……葯研。」一期的眸光微閃。他步上前來,摸了摸葯研的頭頂,說,「我不在的時候,辛苦你們了。」
葯研略有詫異地抬起了頭,卻望到兄長溫柔的笑容。
「正因大家都有著暗墮的趨向,我才更應該守護在主君的身旁。」一期一振挪開了手,道,「我還是回到主君的身旁去吧。」
說罷,一起就朝本丸的方向轉身。
「等等,一期哥——」葯研喊住他,目光里有著難得的不安,「不要回去。長谷部君……壓切長谷部,就要回來了。如果讓他發現您被主君召喚出來的話,一切就完了……」
一期慢慢地側過了身,問道:「什麼意思?」
「長谷部君,為了大家……為了本丸的大家能夠免於前代審神者的折磨,」葯研深呼了一口氣,艱難道,「抱著憎惡與決心,殺死了前代的審神者。」
長谷部對審神者的忠誠與厭惡,是旁人無法想象的複雜情感。
誰也不知道,那遊走在暗墮邊緣的壓切長谷部在見到新任審神者后,會做出什麼。
「所以,想要主君好好活著的話。」葯研低聲說,「請暫時不要回到本丸去。」
風吹起來了,原野上一片沉默。
***
本丸的傍晚很快到來了。
不巧得很,傍晚時下起了大雨。天灰濛濛的,間或滾過一道白亮的閃電。本丸外的山川原野,盡數被雨幕所覆蓋。
三日月立在門前,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他將雙手疊在袖中,望著雨幕慢悠悠問道:「要不要給長谷部君送傘呢?」
五虎退畏縮在三日月的身後,有些膽怯地說:「雨這麼大的話,也許長谷部君不會回來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的雨幕里就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人持著傘慢慢走來,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像是個準備還家的武士。鞋履踩過地上的積水,飛濺起一團破碎的水花,將那長至腳踝的黑色衣擺微微染花了。
「哦呀,回來了。」三日月的笑眸微彎,「果然帶傘了呢。」
一道修長身影,慢慢朝本丸行來。他撐的傘有些舊了,本該是赤紅的油紙傘面已褪了鮮艷色澤,顯得有些破舊。因肩上束有盔甲,金屬摩擦的細響便未曾停下過。
待他走近了三日月,便將傘揚起,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是三日月啊。好久不見。怎麼,賞雨嗎?」
傘下的男子有著一張略帶狂氣的面容。他是在笑著的,但那份笑意卻並不算誠懇,反而有著嘲諷的意味。淺茶色的短髮被夾帶著雨珠的風給吹得微亂,半垂落在眉梢。其下一雙微微上挑的眼,透著一分叫人看不分明的意味。
壓切長谷部是本丸里唯一極化了的的刀劍。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五虎退每次見到他時,都會從內心萌發出敬畏的心態來。他甚至會天真地想:擊退五隻老虎叫做「五虎退」的話,那長谷部這樣的人,應該叫「五主退」吧。
「賞雨?不是噢。」三日月回答,「我是專程來等你的。為了歡迎你,燭台切還特製了牡丹餅,放在軍議室那裡。」
長谷部收了傘,瞥一眼三日月,說:「本丸一切都好吧。」
「當然。」三日月笑說,「日子還是一樣慢悠悠的呢。」
長谷部的眼眸微闔,語氣微沉了幾分:「您似乎過得很如意啊,三日月殿。」
三日月眸光微轉,對上了長谷部的視線。
一向神情懶散的三日月,此刻竟顯得正經起來,一副不肯退開目光的樣子。然而,壓切長谷部也沒有退讓,眸光泛著難以遮掩的冷戾,像是戰場上廝殺慣了的魔王。
兩人皆沒有說話,只留下沙沙的雨聲滿布原野。
三日月盯視了一會兒長谷部,便倏忽彎起笑眸,笑呵呵地回答:「我只是一個老人家罷了……哈哈哈哈。本丸的事情,我可是管不了的。」
說罷,他便主動跟到了長谷部的身後。
壓切長谷部垂下眼帘,單手解開了盔甲的金色繫繩,將黑色的長外套披掛於手肘上。他沉默地踏入本丸內,手臂上淌落的雨水在地板上暈開了深色的痕迹。
「——還沒有新的審神者被派遣來嗎?」長谷部詢問。
「是啊。」三日月回答,「已經這麼多年了。這裡肯定已經被放棄了吧。」
長谷部的視線掃過安靜的四周,口中道:「我先去坐一會兒。」
三日月知道,長谷部口中的「坐一會兒」一定是去主君的房間坐一會兒。每一回壓切長谷部回到本丸來,都會去那裡靜坐好久再離去。
「不先吃點什麼嗎?」三日月問,「光忠特製牡丹餅——」
很可惜,壓切長谷部沒有理會他的建議,轉頭就去了主君的房間。
***
主君房間的模樣,與壓切長谷部離去時幾乎是相同的。
長谷部在走廊上跪坐下來,將刀橫置於膝上,一邊慢慢除去白色的手套,一邊沉默地望著庭院中被雨水潤澤的景象。
手套沾了雨水塵漬,不如原先那樣乾淨了。
長谷部的目光掠過庭院時,忽然發現廊柱下似乎藏了什麼。他微蹙眉,彎腰將其撿起——
原來是一方被雨打的濕漉漉的手帕,上面刺著一瓣小小的粉色櫻花,很是秀氣可愛。幾朵七零八落的白色鈴蘭花被包裹於其中,散發著隱約的香氣。其下還藏著一個名字,綉工很精整。
よさのや
さだ
「與謝屋……」長谷部慢慢地念出了這個名字,「與謝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