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平氏

25.平氏

海上的旅程尚且算平安。

船隻慢悠悠地在內海上飄蕩了一日有餘,次日將近入暮時,便已遙遙望到了對岸四國的村莊。簡陋的港口蒙在夜晚的霧氣之中。

附近都有平家的船隻在巡邏,保不齊什麼時候便會有一場戰爭。因此,若要下船,必須抓緊時間。船上的人們借著夜霧的掩飾,紛紛靜默無聲地上了岸。

「阿定!」

阿定將下船的時候,九郎忽而扯住了她的手。

「啊……大人。」阿定側過身來,向他行禮。雖然已在之前鄭重地道過了謝,但阿定絲毫不吝嗇自己的感激之情,「九郎大人的恩情,我不會忘記的。」

九郎張望一下四周,將她拉到角落裡,壓低聲音,問:「你……是平家的人嗎?」

阿定愣了一下,連忙將頭搖得像撥浪鼓。

九郎見她眉宇間微微慌亂,心裡也有了些分寸。他不鬆手,緊緊捏著阿定的手腕,說:「跟你一起的那個女人,叫做純。昨夜她喝多了酒,已都說了出來。你們兩都是平家人,是嗎?」

他的目光有些鋒銳,在這種時候,顯露出來阪東武士的氣魄來。

阿定嚇了一跳,心立刻噗通跳起來,有些腳軟。

——小純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說漏嘴!真是令人頭疼。

「你的主人是誰?」九郎問,「是平家的男人嗎?」他緊緊地逼視著阿定,想要從她的眼裡得到答案。

但是,他卻沒有立刻大呼小叫地讓人射殺了面前的女子,似乎還想要給她一個否認的機會。

阿定沒見過什麼大場面,但現在的場景可由不得她膽怯。

——若是不想個法子,也許就會在這裡被亂箭射死了!

阿定垂落眼角,露出了哀傷的神情:「我的主人只不過是個難以自保的女人罷了。她雖然是平家人,但卻早早嫁出去了。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可憐的廊御前呢?」

說著,阿定就偷偷地觀察九郎的神情。

九郎愣了愣,表情有了一分古怪,像懷戀,也像是憐憫。他握著阿定的手,悄悄鬆開了。「她的丈夫,對她不好嗎?」九郎詢問,「所以她才派你來平家求助?」

「是的。」阿定小聲地說著,語氣很低落,「夫人躲到了山上,住進了尼姑庵。她常常對我們說,『要是有個哥哥在旁保護』該有多好。但夫人畢竟只是一個女子……」

九郎那雙清透的眼,有了一分陰霾似的複雜之緒。

阿定在心底舒了一口氣:自己說的話,看來是奏效了!

廊御前是平家庶女不錯,但是廊御前的母親,卻也是九郎的生母——常盤夫人。

常盤夫人貌美逼人,當年的平家家主見她美貌,就強逼她做了自己的妾室。常盤夫人帶著九郎,在平家的勢力下生活了數年。在這幾年裡,常盤夫人便生下了有著平家血脈的庶女,廊。

廊御前與源九郎義經,正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下船的人已走的差不多了,霧氣也快要散去。若是再不下船,船就要啟航回程。掌船的人已在吹哨吩咐,若是九郎再不決定,阿定就要重新回到內海那頭的美作國去了。

九郎聽著旁人催促的聲音,終於下決心鬆開了手。

「算了。一個女子,只是被戰爭捲入的無辜人罷了。」九郎嘆了口氣,眸光微融,「你去吧,路上小心些。……對了,若是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見見廊御前。」

說罷,他便命人把小純帶過來,再將阿定朝下船的踏板上推去。

阿定跌跌撞撞地下了船,一回神,看到九郎站在船尾,衣擺被夜裡的海風吹得鼓鼓的。他遠遠望著阿定,手邊的一盞燈籠似夜幕里明滅的星斗。

渡口上的人已散了,只餘下兩個女子。破破落落的渡橋上,停著一隻晚歸的水鳥。一葉圈在木樁上的小舟,隨著波浪而浮浮沉沉。

阿定望著九郎漸漸遠去的身影,想起了本丸中的大人們訴說過的故事——

源九郎義經童年時,跟著母親兩度改嫁。因為身上流著源氏之血,他被母親孤立排斥、隱瞞身份。雖然渴望家人的陪伴,但卻只能孤獨生活。

廊御前並沒有說過「渴望哥哥」這樣的話,這都是阿定編出來的。

因為說了這樣的謊言,她心底滿是愧疚。

「真是嚇人呀!」小純湊過來,絲毫不知自己惹了麻煩,「我不過是喝了點酒,睡了一覺,第二天竟然要捉我……也不知道我們是怎麼了?」

阿定苦笑:哎呀,小純啊……

***

離開了村落,再走上一段荒蕪的小路,才能靠近平家所在的屋島。雖然成日趕路,但阿定卻並不嫌辛苦。也許是因為從前做慣了粗活,她覺得「只需要走路」是一件格外輕鬆的事情。

在一日一夜的趕路后,她與小純終於到了屋島。

聽聞是廊御前遣來的信使,平家的使女就接待了阿定與小純。

雖然平家人退出了京都,但驕奢的習慣卻並沒有改變。他們退到了四國地帶,守著偌大西國,營建宅邸、修葺廟宇,將原本荒僻的屋島建設得猶如京都一般繁華。平家人所居住的宅邸,更是華美不輸京都六波羅的屋宇。

阿定站在平家人的門前,仰起頭來,微微吸了一口氣。

這宅邸的繁複精美,是她從未想象過的。她甚至想要伸手摸一摸那上翹的屋檐,看看上面鑲飾的箔片是否為真金白銀。

領路的女官明子看見阿定這副吃驚的模樣,露出又嫌棄又驕傲的神情來。

「請往這邊走。」明子說話的音調,優雅而綿長,是純正的京都貴族強調,如春日櫻花悠悠飄落;走路時細碎的儀姿,也透著風雅的美感。

阿定瞧見明子的模樣,不由湧上了自慚形穢的念頭。她試圖悄悄模仿明子的姿態,但卻總是不得其法,顯得有些滑稽。

畢竟,如明子這般的女官,都在平氏一族接受了十數年優雅的熏陶。那浸入骨髓的平安風雅,並不是一朝一夕間就可以學會的。

明子有心想給這兩個京都來的使女下馬威,便指著庭院中幾棵光禿禿的樹,道:「那個啊,是京都的吉野櫻花。吉野的櫻花在三月開,但是屋島的櫻花卻在四月開。為了讓這幾棵櫻花活下來,夫人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呢。這裡春天的景象,美的不可思議。」

阿定聽了,嘆為觀止。

同時,她又想到了三日月對自己的教誨:平家在這種細枝末節的風雅奢適上大耗錢財,還有多少錢可以用來養兵作戰呢?

平時子夫人的房間很快到了。

時子夫人是老家主六波羅殿平清盛的繼室妻子,在六波羅殿平清盛過世后,時子夫人將兒子平宗盛扶上家主之位,便開始潛心向佛,日夜替自己亡故的夫君念經誦佛。

也許是因為信佛的緣故,時子的房間與她高貴的身份不匹配,並沒有奢豪極致,反而有些清凈淡雅。

明子向時子夫人說明了阿定與小純的來意,遞上了廊御前親筆所書的信。

正在抄寫經書的時子夫人,微微頓了一下手中的筆,卻沒有抬頭。她身側的另外兩名女官,也是垂著頭顱低聲不語,毫無響動。待時子夫人寫罷那一句經文,才接過了廊御前的信。

「廊啊……」待看完廊御前的信,時子夫人雙手合十,慢慢道,「就請她就留在京都吧。如今的宗盛殿,恐怕也是沒空照料她的,更別提接她來屋島了。」

時子口中的「宗盛殿」,即平家如今的家主,曾領著從一位太政大臣官職的平宗盛。

聽到時子夫人的話,純子與阿定的表情都變了——看來,時子夫人並不打算對廊御前伸出援手了。

也對,廊御前並不是時子夫人的親生女兒,時子夫人恐怕不會憐惜她。

就在此時,走廊上傳來了一道聲音:「祖母,廊御前也是平家族人,為何不幫上一次呢?」

平時子聞言,放下了手中筆。略顯蒼老的面上露出笑意:「是維盛呀。……上次叮囑你謄抄的《蓮華經》,抄的如何了?」

輕慢的腳步聲漸近,那出聲的男子慢悠悠地走到了繪著海川奔浪的紙門前,原是一名戴著烏帽子的青年男子。他穿著近紺鼠色的二藍直衣,衣襟間插著一張淡櫻帖紙,儀態與裝束皆是無可挑剔的貴公子模樣。

他走到門前時,恰好有一片落葉飄至他肩頭。他注意到了,微微笑了一下,便輕飄飄地捏起那片葉子,道:「今天和我有緣的東西,可真是多呢。」

他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如同櫻與梅同時綻放了。

雖然阿定不記得這位「維盛」具體官職如何,但先行禮總歸是沒錯的。

「恰好謄抄完了,今日便來送還祖母。」平維盛說著,命身後的侍童奉上一卷經書。旋即,平維盛展開手中淡金的蝙蝠扇,不緊不慢道,「宗盛殿前兩日還提過廊御前的事情,想來宗盛殿也心有擔憂吧。」

這名為平維盛的年輕公子一開口,時子夫人的態度便有了變化。

她展開佛經,見經卷上字跡挺秀清雋,極是仔細嚴謹,便露出了淡淡笑容。一邊笑,她一邊道:「既然如此,明子,就將此事告知宗盛殿吧。……哎呀哎呀,在繁忙的時候,還要拿這種事叨擾宗盛殿,真是過意不去。」

明子應了聲「是」,就退出了房間。

「至於這兩個使女……」時子夫人掃過阿定與小純那一身不成體統的壺裝束,微蹙了眉,道,「阿廊說,想請她們留在屋島。可這副鄉下人的模樣,也實在是不成體統了。」

「先留在夫人身旁倒也無妨。」一個年長的女官以蝙蝠扇掩面,拖長語調道,「慢慢教導也就是了。夫人不是說,來屋島時有些姑娘沒跟過來,做事也不習慣了嗎?就讓明子教導她們禮儀吧。」

時子夫人並不在乎兩個下等使女的生活,隨意地點了頭。旋即,她招招手,讓平維盛坐到自己的身旁來。

這裡已經沒有阿定和小純的事了,她們二人低著頭退出了房間。將要離開時,平維盛抬頭,朝著阿定輕淺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直如日輪月華般炫目。當下,小純便羞澀了面孔,小聲問道:「這位是誰呢?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尊號……」

女官明子恰好從家主宗盛殿那裡回來,聽到小純這種沒見識的問題,頓時沒了好氣。明子用蝙蝠扇輕輕地打了一下小純的手肘,說:「把手腳縮起來!步子那麼大,簡直不像是平家人的使女。……那位呀,是小松中將殿,你竟然不知道?」

提到這個名字,阿定就知道了。

「小松」是平維盛在京都時所居住的地名,「中將」則是平維盛的官職。以府邸與官職名來稱呼男子,是京都對上流公卿的禮儀。也只有那些慣有美名的權臣或是貴公子,才會有這等待遇。譬如平家的老家主,就號稱是「六波羅殿」。

小松中將殿平維盛,在京都可是有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氣。他有個美號,喚作「櫻梅中將」——他在法皇殿下的生辰上,冠戴櫻枝與梅枝翩翩跳起了青海波舞;他起舞時那俊美如天神的儀姿,令全京都的女子都為之痴狂,因而贈與他「櫻梅中將」的美號。

平家子嗣眾多,平維盛不過是時子夫人諸多孫子、養孫中的一位。但維盛能在時子夫人面前如此得寵,恐怕便是因為這風雅溫柔的儀態吧。

明子受命教導阿定與小純的禮儀之後,更是看不慣她二人略帶小家子氣的模樣。在安排完了她們的住所后,明子便立即熱情滿滿地投入到改造兩個使女的任務中來。

一整個晚上,阿定與小純的房間里,都回蕩著明子故作嚴肅的聲音。

「定!將腳步再縮小一些!把手指併攏!不許扯著袖口!」

「怎可以這樣粗魯地打呵欠,純!你的扇子呢?」

「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你是平家的使女,你該有平家下侍的驕傲!」

「名字也不夠時髦,還是『定子』順耳一些,顯得高貴。」

真不敢相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明子,在教訓人的時候竟然會有如此兇狠的一面。

阿定雖然在努力地學習了,可她那丹后與京都混雜著的口音,卻讓明子很不滿意。

「今天晚上,你就好好琢磨你的鄉下口音吧!」臨離開前,明子對阿定說,「既然會說京都話,何必操著你的丹后鄉下口音呢?」

阿定剛被教訓了一個晚上,立刻用所謂「貴族」的儀態,溫柔地向明子應了是。

說來她也有些哭笑不得——若非是去新選組的那次任務時,她終日與阿梅、小靜那群純正的京都人泡在一塊兒,她也不會學會京都話。沒料到前一次的任務經驗,竟然也派上了用場。

明子離去后,阿定就在房間里琢磨著說話的方式。

明子說,夫人潛心向佛,阿定至少也要學會念佛。阿定認識的字少,只能讓小純念上一遍,再自己死記硬背那些拗口的句子。等到小純去睡了,她也一直在走廊上默默背念著。

屋島的夜晚格外冷,庭院中的樹木也透著一分凋枯之意,滿是清冷寂靜。阿定站在走廊上,一個人默念著,困意漸漸涌了上來。

因為困意,她的身子微微一晃,險些摔倒在地。所幸,有人出現在她身前,接住了她的身體。

「為什麼這麼認真?」大俱利伽羅用手摟她的身體,蹙眉問著,語氣微惑,「雖然對你沒有興趣……可你這樣的認真,完全沒有必要吧。」

——何必對這次任務如此認真?

——所謂「任務」,不過是三日月拿來搪塞人的借口罷了。

阿定跌入了他結實的懷裡,被他身體的溫度燙了一下,意識立刻清醒了。她立即退出身來,回答道:「這樣的機會很難得,我也想做個明子女官那樣優雅的人。」

說罷,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有了柔軟的笑:「三日月殿、加州大人他們,都是厲害的武士大人。我跟隨在他們身旁,卻總是表現得那麼粗野,實在是有些不襯。他們對我如此關照,我也應該為了大家更努力一些。」

她說這話時,眼角眉梢都在笑,似乎是想到了很令人歡喜的事情。可當她接觸到大俱利伽羅的視線,那笑容便瞬間消失了。她快速地低下了頭,並不敢直視他,一副微微膽怯的樣子。

不知怎的,這樣的反應,令大俱利伽羅的心底有些莫名煩躁。

——剛才,還因為三日月和加州清光而在溫柔地笑著,不是嗎?

——為什麼在看到他的一瞬,那種笑容就消失了?

雖然心底有些煩躁,可大俱利伽羅已習慣了獨自一人的感覺。他冷著臉,說道:「我對這種事沒有興趣,你不必告訴我。」

阿定垂了頭,說道:「是。……伽羅大人,也請早點休息吧。」

說罷,便要急著退走,免得敗壞了眼前這位大人的心情。

她走的匆匆,這般模樣,令大俱利伽羅攥緊了拳頭。

他本想就此離去,可亂騰四郎的忽然出現,卻令大俱利伽羅再度轉回了目光。

「主君很累吧?」亂藤四郎在阿定面前跳著,掂著腳,試圖替阿定擦拭不存在的汗水。他一副關切的模樣,很擔憂地說,「主君不能和我一起玩耍,現在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三日月殿為什麼要給主君這麼繁重的任務呢?」

阿定怕亂藤四郎一直跳的太辛苦,便很順從地彎下腰來,接受了亂的好意,讓亂替自己擦著額頭。她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溫柔又歡喜的笑容,說:「不辛苦,一點也不辛苦呀。」

看著阿定對亂藤四郎笑著的模樣,大俱利伽羅愈發沉默了。

一直縮在阿定懷裡的亂,忽然踮起腳尖,朝大俱利的方向張望了過來。見大俱利的目光與自己撞在一塊兒,亂露出了無聲的笑容,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大俱利的眉微皺一下。

他背過身去,在心底道:這種幼稚的挑釁……亂藤四郎果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

即使遷到了屋島,平氏一族依舊未屏退貴族的習俗。清晨的平家,是在一片井然有序里度過的,所有的僕從都悄然無聲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在主人面前恪守著禮儀。

明子派人給阿定送來了衣裝——那是一套她從未有機會穿著的服飾,躑躅色小袿搭上薄紅梅的下裳,再配以墜著流蘇的蝙蝠扇,正是京都所流行的女房裝束。

據說普通的使女是沒有資格穿這樣的衣物的,只有時子夫人身旁的女官才有這樣的待遇。也許是那日孫子平維盛的勸說令時子夫人心底喜悅,這才恩賜地允許阿定成為她的使女。

阿定費了好半天功夫,才穿上這套衣物。本就美麗的容貌因著衣裝的緣故更顯得美艷逼人,光燦得要令人抬不起頭來。她去見明子時,便有其他女官在小聲地議論著。

「這位女公子是誰?之前可不曾見她跟在時子夫人身旁。」

「聽說是京都來的……」

阿定獨自前往明子的房間。

途徑那片栽種著吉野櫻的庭院時,她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望向了那光禿禿的樹枝。她從未見過京都盛開的吉野櫻,不由在腦內悄然幻想了一下滿山吉野櫻怒放的模樣。

恰在此時,高枝上傳來了鳥鳴聲。

——是鴉吧?

阿定抬頭,便看到兩三隻漆黑的烏鴉在冬日的樹枝上蹦跳著。不僅如此,那光禿禿的樹枝上,竟然還坐著一個細瘦的人,著紅色水干,卻赤著足,白瓷似的腳垂在枝下,慢慢地晃悠著,模樣便如經卷中的仙人似的。

阿定微詫。

這個人是……

瞧見阿定的眼神,這與烏鴉嬉戲著的、纖細清雋的傢伙張口了。

「——竟然是審神者嗎?讓為父瞧一瞧。……來,叫父親。」

阿定噎住。

父、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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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梳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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